毛澤東引兵井岡的決策是在蓮花“賓興館會議”作出的

（中共蓮花縣委黨校 江西蓮花 337100）

［摘要］1927年9月26日，毛澤東同志在秋收起義失利，部隊向西退卻的途中，根據江西省委的信托和對蓮花、永新、寧岡等地情況的了解，在蓮花賓興館召開了前委軍事會議，作出了引兵井岡的決策，并付諸實施，帶領部隊挺進井岡山，對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點燃了在全國終成燎原之勢的星星之火。蓮花賓興館會議則是星火之源。

［關鍵詞］賓興館會議 毛澤東 引兵井岡 決策

位于湘贛邊界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是毛澤東等老一輩革命家領導湘贛邊界軍民開創的中國第一塊革命根據地。而發生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井岡山斗爭，在中國革命歷史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期間，毛澤東決策引兵井岡，對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做出了最卓越的貢獻。

那么，毛澤東究竟在何時何地決定上井岡山的？成為史學界由來已久頗具爭議的一個問題，也形成了不同說法，眾說紛紜。本文試就“蓮花說”談點看法，認為毛澤東在蓮花賓興館召開的前委軍事會議，（以下簡稱“賓興館會議”，）對于毛澤東決策引兵井岡有著重要的作用和意義。

一、蓮花“賓興館會議”的時代背景

蓮花“賓興館會議”，雖然是秋收起義部隊在行軍途中召開的一次比較小的會議，但它在蓮花召開決非偶然，有著深刻的時代背景。

（一）秋收起義失利，起義部隊去向不明朗。何去何從必須作出抉擇，這是會議召開的一個前提。黨的“八七”會議，是我黨歷史上一次重要會議，會議堅決地糾正了陳獨秀的右傾投降主義，決定進行土地革命和武裝斗爭，號召各地農民進行秋收起義。1927年9月9日，由毛澤東發動和領導的湘贛邊界秋收起義，是一次很有影響的起義。但由于“左”傾盲動的影響，在當時敵強我弱的情形下，欲冒險進攻長沙，戰斗中沒有廣泛地爭取群眾的配合以及戰術上的分兵，使秋收起義部隊受到嚴重挫折。9月19日，秋收起義部隊在文家市會合，由毛澤東主持召開的前委會議對于部隊的下一步去向存在爭論：一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以保衛實力，應退萍鄉”，①的意見；一是以師長余灑度為代表的“取瀏陽直攻長沙”。②的意見。最后經過爭論，毛澤東的戰略退卻意見，得到前委多數委員的支持，前委會以決議的形式作出了“退卻萍鄉”的正確決定。這是一個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戰略決定。但退到萍鄉以后，情況發生了變化，萍鄉有重兵把守，無法進入，且在繞道蘆溪的途中，遭敵伏擊，損失了總指揮盧德銘，部隊由大安里進入贛西山區蓮花。進入蓮花以后，是按照秋收起義以前毛澤東親自制定的《湘南運動大綱》和文家市前委會議的決定，經萍鄉退往湘南，還是按照江西省委書記汪澤楷(后成托派)的明示“應退贛西寧岡”，必須當機立斷。蓮花位于湘贛邊界，向西走30里，就進入湖南的茶陵，經茶陵、炎陵、桂東就可進入湘南的汝城，向南走40里即進入永新、寧岡，深入井岡山。何去何從，這不僅是地域的分界線，更是政治上的轉折點。在這面臨地域取向和政治轉折的關鍵時刻，因此召開了蓮花賓興館前委軍事會議。

（二） 攻克蓮花縣城，有了一個暫時休整機會，這是會議召開的一個良好條件。起義部隊失利后，在退卻萍鄉的途中遭敵重創，士氣十分低下，士兵牢騷滿腹，逃跑現象增多，前委內部意見不統一，部隊壓力增大。進入蓮花后，基本上甩開了敵人。9月25日，起義部隊又在當地黨組織和農民的配合下，攻克了縣城，取得了秋收起義后攻城克敵的第一個勝利。雖然是一小勝利，但也起到了鼓舞士氣，鼓舞人心的作用。部隊有了暫時駐腳的地方和休息的機會，毛澤東才得以靜下心來考慮下一步的行動，從而召開了“賓興館會議”。

二、 蓮花“賓興館會議”的決策內容和依據

1927年9月26日下午，前委軍事會議由毛澤東主持，還有余灑度、蘇先俊、余賁民三名前委委員參加，會議在蓮花縣城南賓興館召開。賓興館建于清道光十九年，當時是為參加縣試的考生們提供食宿而興建的會館，此時成了軍事行動的決策地點，見證了這個不尋常的會議。這次會議雖然在我黨歷史上名不見經傳，也無文字記錄，但據當時參加“賓興館會議”前有關準備工作和會后聽取了傳達的一些人士回憶，此次會議主要是由毛澤東介紹了時任江西省委書記汪澤楷通過“信使”宋任窮送來的信的主要精神，對部隊引兵井岡進行決策：即湘贛邊界秋收起義部隊再次摒棄退往湘南的方略，改為轉兵湘贛邊界的井岡山。

我認為這個決策在邏輯推理上是站得住腳的。我們不妨作以下的推理和分析。

目前，史學界對于毛澤東何時何地引兵井岡有四種說法，唯有“蓮花說”比較可信。首先看“文家說”，這種說法是“文化大革命”中比較流行的說法。是說“毛委員在文家市收集了保存下來的部隊，決定向井岡山進軍”。③此說，明顯缺乏史料依據不可成立。因為事后余灑度在給黨中央的報告中以當事人身份陳述前委決定“向萍鄉退卻”，蘇先俊在報告中也稱前委決定經萍鄉“退往湘南”④，均沒有說到上井岡山。解放后，據當時是秋收起義部隊戰士的張啟龍、張宗迅，熊壽棋、何長工等人回憶，當時在文家市會合，毛澤東并沒有提上井岡山，也沒有提到要建根據地，只是說退到羅霄山脈中段去。其次看“水口說”，即是說工農革命軍到了茅坪后，繼續向湘南移動，軍到酃縣水口，從報紙上得知葉、賀主力在潮、汕失利，起義軍散落四處，加之湘敵強大，群眾尚未發動起來，前委決定重回茅坪，在井岡山立足扎根。據史學家余伯流分析，這種說法也失之偏頗，“因為兵至茅坪，事實上已經上山”，⑤不存在決策上山的問題，而只是扎根的問題。再次看“古城說”，即說部隊“三灣改編”后，在寧岡的古城召開會議，確定不去湘南而在井岡山建立革命根據地。史學家認為此說可信。我認為此說也值得推敲，一是古城原是寧岡縣城所在地，和茅坪僅一山之隔，都是屬于袁文才的勢力范圍，都是井岡山的地域之內，一般的史學都說是“以寧岡為中心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毛澤東也提出了“以寧岡為大本營”的思想，⑥兵至古城，也可視為進入了井岡山。所以，我認為古城會議決策也不是引兵井岡的問題，而是建立革命根據地的問題。二是古城既然屬井岡山地域，那么在此之前，就必須有一個會議決策進山和上山的問題。那么，這個決策的會議就更應是蓮花賓興館會議。因為從文家市前委軍事會議到永新三灣的前委軍事擴大會議之間，只在蓮花賓興館召開了一次前委軍事會議。所以引兵井岡“蓮花說”是可信的，下面我們再做一些分析。

１、毛澤東東早有“上山”思想，但何時上山、上什么山并不明朗，只有在蓮花才基本明確。1927年6月毛澤東在武漢召集“馬日事變”中從湖南出來的同志開會，號召大家回到原來的崗位，“在山的上山，在湖的下湖，拿起槍桿子保衛革命”。⑦1927年7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舉行擴大會議，毛澤東再次明確提出“上山可造成軍事勢力的基礎”。⑧1927年8月9日，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召開第一次會議，毛澤東又一次提出“縱然失敗也不應去廣東而應上山”。⑨可見毛澤東的上山思想由來已久。但縱觀毛澤東的上山思想，均沒有提出上哪座山，何時上山。即在秋收起義前萍鄉張家灣軍事會議上，毛澤東提出“秋暴失利后，退路在哪里”這個問題，聽取了工農革命軍第二團團長王興亞（安福人）介紹井岡山的情況后，他還一直把井岡山誤認為是“金剛山”。只有在蓮花接到汪澤楷的信后，在聽取蓮花黨組織負責人對井岡山的介紹后，對井岡山才有一個清晰的概念。此時，“上山”思想才基本明確是上井岡山。

２、江西省委書記汪澤楷的信托，對于堅定毛澤東上井岡山的思想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1927年9月26日，宋任窮作為江西省委的“信使”，在蓮花的陳家坊追上了毛澤東率領的秋收起義部隊，將時任省委書記汪澤楷的信交給了毛澤東。這封信是用藥水寫的。信的內容只有毛澤東一人知道，且這封信也未能保存下來。毛澤東看了這封信后有何感想也無從知道。但從毛澤東在蓮花的一系列活動來看，這封信對秋收起義部隊的走向起了很大作用。1974年10月宋任窮在井岡山博物館談話時回憶，當時汪澤楷雖然沒有讓他看信的內容，但口頭交代：“你們在蓮花一帶行動，寧岡縣有我們黨的武裝，有幾十支槍”。信中再次提到位于井岡山區域的寧岡，加深了對寧岡和井岡山的印象，對毛澤東引兵井岡和工農革命軍后來在寧岡茅坪安家，建立以寧岡為中心的工農武裝割據局面，無疑有重大影響。毛澤東在看了這封信后，當即召開了前委軍事會議，且第二天部隊就向寧岡進軍，可見其會議內容應該是決策引兵井岡。這樣分析，我認為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后，王耀南將軍（起義部隊爆破隊員）回憶，第二天在蓮花境內的車古塘傳達“賓興館會議”精神，其主要內容是確定部隊到永新三灣，經永新三灣上井岡山，井岡山在政治上和經濟上有利于我們而不利于敵人，根據地應建在農村。王耀南回憶說：“至那時，才知道有個井岡山”。這說明，秋收起義部隊在蓮花才真正明確了向井岡山進軍的前進方向。

３、湘南工作計劃最終未能實現，印證了毛澤東在蓮花的思想轉變。1927年8月9日，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召開第一次會議，討論湖南問題，毛澤東在報告中指出：“要在湘南形成一師的武裝，占據五、六個縣，形成一政治基礎，發展全省的土地革命。縱然失敗也不應去廣東而應上山。”據此，毛澤東親自起草了一份《湘南運動大綱》并經湖南省委常委通過。毛澤東在這里提出的“山”自然不是井岡山，我分析應該是以汝城為中心一帶的山。可見在毛澤東的計劃中，假如秋暴失敗，部隊將退往湘南，以汝城為中心，造成一個割據局面，以一師的兵力去推翻敵人統治的湖南省政府。秋暴失利后，在文家市召開了前委軍事會議，據參加會議的蘇先俊于1927年10月12日寫于茅坪的《關于瀏陽作戰經過報告》提出：“前敵委員會議決定退往湘南”。余灑度的報告是“前敵委員會決議，以保存實力，應退萍鄉”。決議結果是“經萍鄉退往湘南”。而最后為什么沒有“退往湘南”呢，那是因為9月26日，工農革命軍打下蓮花縣城后，毛澤東在縣城賓興館召開了蓮花縣黨組織負責人會議，聽取了蓮花黨組織負責人朱亦岳等人匯報，詳細詢問了永新、寧岡等地的情況，對井岡山開展革命斗爭的客觀基礎包括地勢、物產，黨組織和群眾斗爭以及敵人對該地區的統治情況，有了比較清楚的認識。正如事后毛澤東在《井岡山前委向中央的報告》中分析的那樣，湘贛邊界是“地利人和之邊界”。加之江西省委的信托，從而使毛澤東退往湘南開展斗爭的想法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這種思想轉變的地點應該是蓮花，而思想轉變的結果也應該是“賓興館會議”決策的結果：引兵井岡。

三、 蓮花“賓興館會議”的歷史意義

蓮花“賓興館會議”是毛澤東一生中主持的無數次會議中的一次很小的會議。會議雖然很小，一旦會議決策引兵井岡的內容得到確立，那井岡山斗爭的歷史乃至中國革命斗爭的歷史將會刷新，其歷史地位和歷史意義將永載史冊。

（一） 蓮花“賓興館會議”決策引兵井岡是毛澤東 “上山”思想的具體實踐。前文分析到：毛澤東的“上山”思想由來已久，但沒有明確何時上山，上什么山，在“賓興館會議”之前“上山”只是一種謀劃而已。從秋暴失利、文家市“退卻”、蘆溪折將再到蓮花小勝，毛澤東在短短的十幾天時間里，經受了巨大的思想壓力和感情折磨，有過興奮、迷茫、痛苦和欣喜。在這個過程中，隨著形勢的發展和對周圍地區情況的調查研究，“上山”的思想逐步明朗。“賓興館會議”的召開，應該說使毛澤東的“上山”思想發生了質的飛躍，具體明確到井岡山去，做“革命的山大王”，使毛澤東的“上山”思想真正地付諸了行動，開始了具體的實踐。這是毛澤東將馬列主義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吸取了中國歷代農民領袖和“山大王”的經驗，開拓創新的結果，為中國革命的戰略轉移找到了一個落腳點，同時，也為中國革命的再次高漲找到了一個新的出發點。

（二） 蓮花賓興館會議決策引兵井岡是毛澤東戰略退卻思想的靈活運用。在毛澤東的軍事生涯中，有進有退，有戰略進攻也有戰略退卻。進退有度、有序、有理、也有效，常常是為了進攻先行退卻，退是為了進。這些精彩的進退，演繹了他光輝燦爛的軍事人生。就退卻而言，他有多次成功的退卻，諸如引兵井岡、延安撤退，這些撤退也為后來的進攻奠定了基礎。引兵井岡作為一次戰略退卻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經過分析，幾次退卻而形成定論的。秋收起義失利后，毛澤東先是在瀏陽東鄉的上坪提出“退萍鄉再說”的主張，在文家市前委會上，毅然決斷向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農村進軍，“向萍鄉退卻”，從而徹底改變攻打長沙奪取中心城市的原定計劃。到蓮花后，又根據情況退往井岡山，摒棄了暴動前制訂的退往湘南的計劃。毛澤東接連作出退卻的決定，完全是他根據當時當地實際情況，實事求是作出的正確決策，是從“斗爭中創造新局面”的具體體現。正是因為有了這種退卻，才將中國革命重心，從敵人統治力量較強的中心城市轉移到敵人統治力量較為薄弱的農村山區中去，才有了中國革命的戰略轉移，正是因為有了這種退卻，從而才有1929年的主力出擊贛南，才有中國革命新的戰略進攻。因此，蓮花“賓興館會議”決策引兵井岡完全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戰略轉折。

（三） 蓮花“賓興館會議”是井岡山斗爭的星火之源。井岡山斗爭是一場波瀾壯闊的人民戰爭。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在中國革命的史冊上素以“中國革命的搖藍”著稱于世。而蓮花不僅是井岡山的紅色區域主體之一，而且是秋收起義部隊進入井岡山地區的第一站，即前站。毛澤東主持召開的蓮花“賓興館會議”是工農革命軍進入井岡山地區后召開的第一次前委軍事會議，毛澤東同志在蓮花僅僅三天的革命活動包括“賓興館會議”不僅是井岡山斗爭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是井岡山斗爭的前奏曲。尤其是“賓興館會議”決策引兵井岡則是走向井岡山開展革命斗爭的第一步，實行了中國革命的一個戰略轉折，同時也是一個關系中國革命前途和命運的重大抉擇。如果說毛澤東在井岡山點燃了在全國終成燎原之勢的“星星之火”，那么，“賓興館會議”和毛澤東在蓮花的一系列革命活動，則是“星星之火”的源頭。蓮花“賓興館會議”作為井岡山斗爭“星火之源”的歷史地位理應得到歷史的承認和確立。

參考文獻：

①②《余灑度報告》，1927年10月19日《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第44頁

③陳伯鈞《毛委員率領我們上井岡山》《星火燎原》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出版社，1983年，第162頁。

④《蘇先駿報告——關于瀏陽、平江、岳陽作戰經過報告書》，（1927年9月17日）《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第21頁。

⑤政協蓮花縣委員會編著《引兵井岡，在這里決策》，中共黨史出版社，2005年第2頁。

⑥《中共江西省委轉來毛澤東同志的信》（1928年5月19日）《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1版，第30頁。

⑦中央黨校黨史教研室《中國共產黨歷次重要會議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80頁。

⑧⑨中央文獻研究室：《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注釋本》（修訂）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43頁。

{10}宋任窮：《回憶井岡山斗爭的一些往事》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回憶資料，第191頁。

責任編輯 梅 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