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小肥肉住在小貓呼咪肚子上。一開始,沒有人知道它,小肥肉是一個秘密。
也就是說,它是一個從沒有過社交機會的小朋友。這樣的小朋友,通常只說一點點話,或者干脆從不說話。它們通常只喜歡隱秘的小屋子:自己和自己呆在一起,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肥肉也一個脂肪粒、一個脂肪粒地長大了。有一天,呼咪跳書柜,摔下來三次:出門坐車,又被兩個野貓妹妹當成懷了貓BB的阿姨給它讓座。小伙子呼咪于是不好意思極了。它揉揉肚子,發現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小肥肉。
“喂——你是誰呀?”
“我是小肥肉呀。”
“你干嗎住在我身上呢?”
“我是小肥肉呀。”
“可那是我的肚子啊。”
“我知道啊。”
看來是個不太善解人意的小家伙。呼咪想了想,試著用商量的語氣同它說:“小肥肉弟弟,你可不可以不住在我的肚皮上呢?我才剛剛一歲,還不想有肚腩呢!”
小肥肉突然大哭起來:“嗚嗚嗚,嗚嗚……咕嘟咕嘟,嗚嗚嗚!”
它的脂肪粒擠在一起抽搐,好像剛剛燒開的一鍋水,委委屈屈地蒸發著。可憐的小肥肉,只知道自己不想離開這個又軟又隱蔽的家,但又說不出究竟是為什么。
呼咪把小肥肉從肚子上摘下來,放在地板上,就出門找野貓妹妹玩去了。
只剩下小肥肉一塊肉了,委屈地呆在地板上。它邁一步,就滾起來了,它害怕極了,它想哭,可是沒有人在它身邊啊。小肥肉索性撒賴似的亂滾了,前后左右地滾,可是,前后左右,哪里都沒有別的人。“我,我只是一塊小肥肉啊,不能住在別人身上,以后可怎么辦呢?”
它從臥室滾到衛生間,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又滾回來。它從來沒有單獨走過這么多的路。老蟑螂領著小蟑螂們從它身邊走過,奇怪地回頭看它。小肥肉不理它們,繼續往前滾。
終于,小肥肉有些累了,但它發現自己好像不那么難過了。它發現,這樣滾來滾去的好像也不錯呢:“好像,我也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呢,一個人去,不是也很有趣嗎?”
小肥肉果真出走了。現在,真的,它果真獨自走在大街上了。
許多車子和人從它身邊走過去,說著各種各樣的話,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做著各種各樣的事。小肥肉很少說話。
一直以來,它的世界里只有安靜。地板上的世界。白天的地板,夜晚的地板。小肥肉在上面滾啊滾,那里有散落的硬幣、胸章、這樣那樣的紐扣、丟失了的圓珠筆帽,還有粘成一小朵云的正在長長的貓毛——沒有人知道貓毛掉在地板上還會長長,小鬼大不知道,大鬼小和呼咪也不知道。可是小肥肉知道啊,只有這個從呼咪肚子上被扔下來的、不會跳也不會爬高的、只能每天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的、常常被大家忽略了的小肥肉,知道這件事。
為此,小肥肉總是開心地想:“我知道一件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
可是,小肥肉又想:“可是,只有一件呢。”
那條街真的很大,可是小肥肉一點也沒有更高興。大街上甚至比大掃除時更吵,它不知道要去哪里。只一會兒,它就厭倦起來。會有什么不一樣的事嗎?
不一樣的事真的來了。看見一個坐在路邊抹眼淚的小姑娘。小肥肉一下子高興起來:
“哈!她全身都是小肥肉呢!”
它馬上滾過去大聲問:
“喂——你為什么哭啊——”
但小姑娘根本聽不見它的聲音,誰讓這條大街這么熱鬧呢?她只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喊著:“媽媽,媽媽。”然后她就急急忙忙地朝著一個女人跑過去,可是當那個女人回過頭來,小女孩發現不是自己的媽媽,就放聲大哭起來。
小肥肉跟著這個找媽媽的小姑娘一直滾到了黃昏,小姑娘跌跌撞撞,總是險些摔跤,當她終于看到一個卷頭發的中年女子在到處喊著“女兒,女兒”的時候,她大聲喊道:媽——就飛奔過去。就在這時,小肥肉看到小姑娘的腳底下,是一個小小的坑,如果她踩在這個坑里是一定會摔倒的。
于是小肥肉就快速地滾到坑里,它的大小剛好和小肥肉的大小差不多,就這樣,小姑娘最終踩在了小肥肉軟軟的身體上,沒有崴到腳。小肥肉則在小坑里噗地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現在,小肥肉仰臉看著一個太陽、四朵云彩的天空。天就要黑下來了。小姑娘和她的媽媽回家去了。小肥肉打算就這樣睡一覺,一切,等明天再說。
其實它有點想念那個小姑娘呢。她一直沒有留意到這團小肥肉,就那么走了。
“就算她不記得我,也許她會記得這個軟軟的小土坑吧?說不定,她還會帶著她的朋友來這兒,告訴他們就是這個坑沒讓她崴腳。那個時候,她就會看見我躺在里面。嗯,那時我一定不要顯得太高興,要像什么都沒發生似的說:
“‘嗬,你來了啊。’
“對,這才像個成熟的小肥肉嘛。然后她就會知道,她再也不會在這兒崴腳了。”
小肥肉忽然發現自己也是一個有用的東西,就這樣,離家出走的小肥肉漸漸快樂起來了。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