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在城市之間

“您著什么急啊?這車不長眼。要是傷著您，那您什么事也辦不成了不是?”

——早上人流和車流比著趕時間，這可忙壞了京城的那些交通協管員。而就有一些人好像天生色盲。找了車流的縫隙想鉆過去，好在這些協管員的脾氣讓這些人給磨煉出來了。

“買《京華時報》。送早餐飲料啦!”

——早上7點15分，大望橋下的報攤老板如此吆喝。果然有人拿了一份報紙，然后老板從旁邊紙箱里送上了一瓶沒有看清牌子的飲料。商家的生意群眾永遠不懂：5角錢的報紙何以能夠帶上如此贈品?

這是近日在網上火爆起來的帖子一一《偷聽北京——一個城市無意而真實的秘密》中的片斷，短短的一段時間，此帖的點擊率就已經突破30萬。隨后，“偷聽西安”“偷聽成都”如雨后春筍般誕生，也有很多人跟帖“偷聽”自己的城市。

一座城市無意的真實

就像賈樟柯的電影總是悄無聲息地、以最真實的面目吸引著觀眾一樣。“小刀斷雨”把一個真實的北京展現給人們，同樣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小刀斷雨”，本名朱子業，現在，他已經習慣了人們叫他的網名“小刀斷雨”。畢業于西北大學新聞系的他，曾經的理想是做新聞工作，然而陰差陽錯，工作了兩年做的都是廣告。今年7月中旬他來到北京，雖然還是在廣告公司工作，但具有新聞敏感的他把每天聽到的有趣的。或者發人深省的人們的話語記錄下來， “地域性的東西很有趣，是很有關注性的”．他說，“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地方特色和風土人情，這些都是很有魅力的。”

“其實北京是座很有意思的城市。北京的普通話聽起來也很有趣。而且這里匯聚了各地人．走在外面，你會看到、聽到很多東西，就像電影里演的一樣真切地展示在自己面前。”“其實想要把這些記錄下來是碰巧看到一個‘偷聽紐約’的網站，之后就萌生了創作《偷聽北京》的想法。”“小刀斷雨”說：“在一座有1500萬人口的特大城市，總有人會說出奇怪的話或講些趣事，這些奇言異事又總會被旁人聽到。”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無意的往往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吸引人的。”

城市的忙碌生活讓人們丟失了觀察力．也就少了很多享受樂趣的東西。“一個城市的文化是多元的，這個‘偷聽’一旦成為其中的‘一元’，就在客觀上增加、豐富了城市文化，讓人們多了一個了解、認識城市生活的渠道，甚至可以愉悅人們的精神。”

“偷聽”不是罪

一個新鮮事物的誕生，總會有人叫好，有人叫罵，然而這些并不能阻止它的發展。“有那么多人看，就說明這個事物有吸引力，不斷地有人看，就說明這個事物有生命力。”“小刀斷雨”說，“不要說‘偷聽’這個概念很委瑣，甚至變態，相反我認為它是一個偉大的事物。這是一個物質的時代，也是一個虛無的時代。文字寫手在拼命制造空洞的故事，成群的人在迷茫中用它們填補著精神的空白，還美其名曰‘文化快餐’。當如此的‘文化快餐’彌漫開來，一個裝神弄鬼的時代即將盛行。‘偷聽’是對這個時代最真實的記錄和表達，不用渲染，不用修飾，一切來得那么活色生香，像一張用傻瓜相機隨意留下的照片。”

偷聽，原解為：瞞著人聽到的；而現在在網絡上的解釋是：發帖人將自己日常生活中聽到的有趣的對話記錄下來，并配以簡單的背景介紹。

“其實‘偷聽’只是個概念，是對拾取公眾場合民眾言論這一行為的夸張化定義。但聽到的內容并沒有侵犯到別人的隱私，所以‘偷聽’無罪。如果有人對這個‘概念’和內容都覺得惡心，那就自便吧，每個人對待一個新事物都會有不同感受的。”對于那些認為“偷聽”就是惡搞的人， “小刀斷雨”更是覺得兩者根本不搭邊。

不斷增長的點擊率給了“小刀斷雨”很大的動力．然而讓他有些郁悶的是，有些人看到了利益的所在，開始成立專門的“偷聽”網站。“‘偷聽’從自發上升到組織。可能這個‘偷聽’的原本意義就消減一半了。但可能是人們接受了這個事情，并開始專門關注，所以產生了利益之下的網站。但在利益驅動下產生的‘偷聽’多少會讓人不舒服。”

精神娛樂的背后

娛樂無罪；在不侵犯別人隱私，并能娛樂人們身心的情況下。“偷聽”同樣無罪。全民娛樂的時代，只要想得到。只要不違法，都可以拿來分享。

“其實人們一直在尋找精神娛樂什么的，比如泡吧、比如聚餐，但根本還是一個交流溝通的過程。 ‘偷聽’只是記載了一些平淡但喧鬧的東西，它是一面鏡子。它讓懶惰于溝通。甚至浮躁的都市人多少看清了一些自己的影子。看到了一些生活最本真的面貌。發現自己，認識社會，多一些寬容，多一些溝通，或許是我們需要做的。”“小刀斷雨”說，能夠讓人們在娛樂過后思考一些更深層的問題才是自己的真實目的。

“偷聽城市”已經引起越來越多人的興趣，很多人在看了之后覺得有趣，就開始關注自己的周圍，以同樣的形式發帖過來。這一現象也逐漸引起了專家的關注。

“這些生活細節非常細微，有些可能不登大雅之堂，但非常真實地記錄了這個城市最底層的東西。”陜西省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石英認為，“偷聽城市”論壇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可以集結成書。它的價值現在還看不出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就會變成一種非常珍貴的資料。“試想如果現在有一本書詳細記錄了100年前這座城市人們的生活場景，那該是一份多么珍貴的資料。”

石英認為。從社會發展的角度看，這也反映了城市人群從生存需求到文化需求的一種變化。“只要遵守法律，不觸犯別人的隱私．這是值得鼓勵的社會記錄。”

“這種記錄市井風情的方式是很好的，是一種有特色、有活力的文化形式。”廣東省社科院社會學與人口學研究所所長鄭梓楨教授說，“首先。它記錄了市井生活中有趣的一面，人們對生活中的喜怒哀樂評頭論足，對美好與丑陋或表揚或抨擊，展現了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其次，這樣的記錄對城市的健康發展、對城市精神的建設也可以起到好的作用。這種像《清明上河圖》一樣的白描手法，讓人感覺到生活內在的幽默和辛辣，有助于城市精神和公民社會的建設。”

專家的肯定對“小刀斷雨”是種鼓勵，他說他會繼續記錄下去，直到人們看膩。也許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被另一個網絡熱點取代，但曾經在這樣一個時期里。我們懂得了生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