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耀晨詩三首（陜西）

鳥巢

陽光讓它沒有發霉的機會

這堅固的，四處漏風的鳥巢

我說這是接受了祝福的果子

我說我們有的是羽毛

你想來到這高貴的地方

你誘惑我說出這番話

果子不會降落

樹葉卻會

我們是租住在高處的鄰居

彼此的收獲總是徒勞

當太陽升起我想起

和天空有一場交易

你有力的眼神及時制止我

你讓它沒有實現的機會

只有一種旅行是真的

目光可及的高處

人的腳都踏遍了

現在只有一種旅行是真的

你們鄰居家的女孩子不能告訴你

會飛翔的樹上的鳥兒不能告訴你

被電路集成板一樣帶著森嚴表情的城池

耐心圍剿的

生長萬事萬物的大地不能告訴你

啊，不敢在黑夜里追問自己

除非假裝聽懂了看到了被感動了

你們，你們簡直無法得到安慰

你多么渴望我看見你悲傷的

表情和聲音

你有多么憤怒

多么痛苦

為了抓住我布滿血絲的雙眼

越來越遲鈍的耳朵

你不惜再次扭曲你

扭曲的表情

你不惜給你的聲音安裝跟蹤器

啊，我想看見

我想聽到

我沒有力量

在人生的中途

我把十二件中山裝穿在身上

我又穿了十二條西褲

我還穿上十二件不同顏色的風衣

我打上了十二條帶拉鎖的領帶

我身后跟著十二架馬車

馬車里載滿了口袋

我身上也有很多口袋

所有的口袋里都裝著小型地獄

在人生的中途

我收拾好行裝

進入一座幽暗的森林

哦，可憐的心啊

現在只有一種旅行是真的

一片樹葉憤怒了

一片樹葉憤怒了

一片樹葉的憤怒是沒有觀眾的憤怒

一片樹葉在幸存的曠野上

由于種種原因開始憤怒的時候

正是夜深人靜

你已進入夢鄉

正在領受如潮的掌聲

或者早就離開了人世

我不知道

但你的聲音在電腦里給我唱歌

你這個美國女人

你的歌聲無休無止

一個上山下鄉的知青

來到東亞一個荒僻的農村

她是優秀的小提琴手

沐浴著四十年前的陽光

正在演奏《梁祝》

臥著的，站著的，走動的

哼哼唧唧的

她的面前，小提琴手的面前

是一群豬

哦，秋高氣爽

金風高舉

什么樣的翅膀才是好樣的

一片樹葉憤怒了

一片樹葉的憤怒是無可挽回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