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鄧小平對中國共產黨組織結構的功能定位

[摘要]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共產黨所處的歷史方位發生了巨大變化。如何完善中國共產黨組織結構的功能并對改革開放條件下黨的功能進行重新定位，就成為執政黨面臨的重要課題。鄧小平在中國共產黨組織建設實踐的基礎上大膽創新，恢復或重新定位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反對外來政黨政治干預、反和平演變、社會整合功能等外在功能以及干部選拔、制度整合、凝聚功能等內在功能，為新時期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和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建設指明了方向。

[關鍵詞]鄧小平；組織功能定位；領導功能；社會整合功能；制度整合功能

[中圖分類號]A8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7)06-0011-03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共產黨所處的歷史方位發生了巨大變化。如何完善中國共產黨組織的功能并對改革開放條件下黨的功能進行重新定位，就成了執政黨面臨的重大課題。這就有必要分析中國共產黨的組織結構與功能之間的互動關系，并在此基礎上梳理出新時期黨的功能的變化情況。有學者認為，中國共產黨的組織結構系統由機構要素、制度要素和角色要素構成。三大要素的制度化組合就形成了中國共產黨的體制特征。由黨員個體角色要素組成了三個不同的群體：廣大黨員、干部隊伍、領導班子。正是這三大群體與機構、制度結合在一起，組成了具有巨大組織優勢的中國共產黨。

從系統論的角度分析，一方面，系統的功能由元素和結構共同決定：必須具備必要素質或性能的元素，才能構成具有一定功能的系統，這是元素對功能的決定作用；同樣或相近的元素，按不同結構組織起來，系統的功能有優劣高低之分，甚至會產生性質不同的功能，這是結構對功能的決定作用。另一方面，系統不僅能引起系統外的環境的有益變化，而且也對會對系統自身的要素、結構帶來有益的變化，這分別是系統的外在功能和內在功能。中國共產黨這個系統與其他國家執政黨相比所具有的獨特功能，也是由其自身特殊的組織結構及三要素共同決定的。針對黨在組織結構與功能方面存在的突出問題，鄧小平在組織建設實踐的基礎上大膽創新，恢復或重新定位了中國共產黨獨特的外在功能和內在功能，為新時期政治體制改革和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建設指明了方向。

一、鄧小平對中國共產黨組織結構外在功能的重新定位筆者認為，執政黨組織結構的功能具有外在功能與內在功能兩個方面。前者是系統本來意義上的功能，后者是系統功能的引申含義。

中國共產黨的外在功能，是指中國共產黨對中國執政黨系統外其他系統的作用。從國內來講，它主要是指中國共產黨對政府、社會和其他政黨的領導功能，這與西方執政黨的功能顯然不同；從世界范圍內政黨和意識形態的角度講，它主要是指中國共產黨反對外來政黨的政治干預和反和平演變的功能，這一點又與原東歐等社會主義國家的共產黨相區別。鄧小平新時期對中國共產黨的外在功能進行了恢復、強化和重新定位。

1、領導功能由黨的功能嚴重國家化向黨政分開、依法執政轉變

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功能，是指中國共產黨這個組織應該發揮什么樣的作用以及如何發揮它的作用。它是黨組織結構的外在功能最集中的體現。中國共產黨奪取政權之后，它的主要功能是執掌國家政權，黨成為了領導和團結全國各族人民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的核心力量。

其一，在黨政、黨群及黨與其他組織的關系上，由黨、國家、社會高度合一到黨善于在三者各自相對獨立的結構下發揮領導功能。新中國建立后實行的高度集權的一元化領導體制將黨、國家(政府)和社會的權力過分集中到各級黨委領導機關，在很多事情上黨代替了政府的工作。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鄧小平對黨的領導功能進行了重新界定。他提出了黨政職能要分開和黨要管黨的思想，以改變黨的功能嚴重國家化即黨把許多應該由政府承擔的功能歸為黨的管理范圍的狀況。黨對政府和社會的領導主要是政治領導、思想領導和組織領導，而不是對國家和社會事務進行直接領導。黨的領導并非領導一切、無所不包、無所不能，其領導功能主要包括四個方面：一是領導權力機關制定憲法和法律，制訂路線方針和政策；二是領導和促進國家機關和人民團體履行職責，協調工作；三是通過向權力機關、政府機關和司法機關以及軍事機關輸送干部實施組織領導；四是通過意識形態對其他組織系統實施思想領導。因此，鄧小平主張要改變領導方式，由黨政不分逐步向黨政分開的領導方式轉變。

其二，在黨的領導、民主、法制這三者的關系上，由強調人治、依靠黨的政策、黨規黨法治理國家到在黨的領導下依法支持人民當家作主、依法執政的功能轉變。有人錯誤地把民主與黨的領導、依法治國割裂開來，甚至對立起來。在一些黨員心中，黨大于法、人治大于法治這些根本問題還未得到徹底解決。黨的政策和黨規黨法的確體現了黨的意志，但作為執政黨不能象以前那樣以黨的政策、黨規黨法來代替國家的法律治理國家，而要把黨的意志通過法律變成全國人民的意志，依法治國。鄧小平從理論上澄清了那些錯誤認識。他提出要變革領導方式，黨要依法執政，黨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黨要善于領導，不能干預太多，要通過政治體制改革，“處理好法治和人治的關系，處理好黨和政府的關系。”“黨的領導要體現在制定和實現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上。黨的工作的核心，是支持和領導人民當家作主。”鄧小平上述思想為黨的十六大報告所肯定：“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最根本的是要把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有機統一起來。”

2、黨際關系中由對外政策中的一邊倒到逐步擺脫蘇共影響、強化反對外來政黨干預的功能

一個執政黨的組織是否鞏固，不僅要看其在國內的領導地位是否穩固，而且要看其能否有效抵御來自國際上的干預和不良影響，能否獨立自主地發揮自己的作用和影響。從中國共產黨與原蘇聯共產黨、國際共產黨組織的關系而言，其外在功能包括反對其他國家社會主義政黨和共產國際干預的功能。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都曾受到過蘇聯共產黨、共產國際的幫助(或干預)和深刻影響。建國之初中國共產黨曾照搬蘇聯共產黨的建設經驗，但其對外政策的一邊倒有其歷史必然性。后來中蘇兩黨、兩國交惡，又走向了共產黨之間意識形態對立的極端。毛澤東也曾試圖探索中國自己的建設道路，但改革開放前中國共產黨卻始終未能徹底擺脫政治上和經濟上高度集中的蘇聯模式。任何黨都不能照搬外國黨的模式，這是從歷史經驗教訓中得出的結論。鄧小平強調各國的黨與黨之間要建立新型關系。他提出處理各國黨與黨關系的重要原則是，“各國的事情，一定要尊重各國的黨、各國的人民，由他們自己去尋找道路，去探索，去解決問題，不能由別的黨充當老子黨，去發號施令。”在鄧小平上述思想指導下，黨的十二大確定了我黨在處理同外國黨關系中要堅持的四項原則：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部事務。鄧小平在堅持民主集中制、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和選拔接班人問題上，均擺脫了蘇聯共產黨的影響。而受到蘇聯影響和控制的東歐等社會主義國家共產黨由于主動放棄民主集中制的組織原則搞所謂的“民主化”、放棄了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搞多元化紛紛喪失政權。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蘇東劇變之后，中國共產黨仍然牢牢地保持了自己的領導地位和執政地位。

3、從中國共產黨與西方政黨和政府的關系而言，主要是繼續強化反對西方敵對勢力和平演變的功能

中國共產黨的反和平演變功能是對西方和平演變戰略的一種回應。鄧小平繼承了毛澤東反和平演變的思想。他十分清醒地看到了西方“和平演變”戰略的真實目的：“整個帝國主義西方世界企圖使社會主義各國都放棄社會主義道路，最終納入國際壟斷資本的統治，納入資本主義的軌道。”一方面，西方敵對勢力對中國進行意識形態領域的全面滲透，試圖搞亂共產黨員的思想。這種滲透的直接結果，就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的泛濫。鄧小平認為“資產階級思想影響的滲透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有必要反復強調，我們的干部隊伍，必須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另一方面，西方資產階級的腐朽思想、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也會滲透進來，一部分黨員干部被其腐蝕而蛻變，搞以權謀私、貪污腐化。鄧小平提醒廣大黨員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堅決抵制外來腐朽思想的侵蝕，決不允許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在我國泛濫”。當然，鄧小平在反對和平演變的同時，也善于吸取西方執政黨在組織建設如選拔干部、退休制度等方面的經驗教訓。

4、由強調黨的革命和階級斗爭功能向強調黨的社會整合功能轉變

利益的表達與利益的綜合是執政黨的重要功能，二者融合在一起，就是黨的社會整合功能。中國共產黨已由局部執政的革命黨轉變為領導人民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全國執政黨，她也象其他政黨一樣具有社會整合功能。革命黨向執政黨角色的轉變，政黨的功能相應地也要發生變化。領導革命斗爭時期的黨，她要動員和組織處于社會最低層的階級和群眾起來革命，用階級斗爭去砸碎一個舊世界。而執政黨則強調建設性，她要整合社會各階級、各階層，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去建設一個新世界。

在鄧小平的領導下，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把全黨的工作重點由階級斗爭轉變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中國共產黨思維方式也因此實現了由“破”到“立”的轉變，黨的功能由強調階級斗爭、階級對立轉變為強調社會整合、社會和諧。此時黨的根本任務就是，把社會各方面的力量都集合起來，共同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發展是硬道理”，以先富帶動后富，實現共同富裕，這實際上包含了執政黨社會整合的戰略思想。“在社會主義國家，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政黨在執政以后，一定要致力于發展生產力，并在這個基礎上逐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保證全體人民共享發展成果。從某種意義上說，鄧小平的社會主義本質論和“兩個大局觀”都不同程度地體現了執政黨社會整合的思想。但中國共產黨的社會整合功能與西方執政黨的社會整合功能又明顯不同。西方執政黨盡管也在一定程度上試圖調整不同階級階層的利益，但由于其代表的少數資產階級和利益集團的利益，因此，這種利益整合是有限的。而社會主義的建立使人民在根本利益上實現了一致，中國共產黨又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此盡管社會各階層之間也有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局部利益和整體利益以及具體利益的差別，但通過發揮中國共產黨社會整合功能，從根本上實現了最廣大人民的利益。

二、鄧小平對中國共產黨組織結構內在功能的重新定位中國共產黨的內在功能，主要是指執政黨組織系統自身

建設的功能，包括培養選拔接班人的功能、制度整合的功能以及黨組織的凝聚功能等等。

1、由干部職務終身制到強調黨的選拔任用功能

鄧小平首次明確提出并在實踐中廢除了領導職務實際上存在的終身制，建立了退休制，同時建立了按“四化”方針選拔培養干部的制度。按照“四化”方針選拔任用領導干部與政治錄用功能不同。政治錄用功能是針對國外一般的執政黨的功能而言的，而且，國外執政黨向執政黨以外的機構提供人員方案是一種黨組織機構的外在功能。與之不同的是，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除了“政治錄用功能”所包含的為政府和權力機關提供人員方案外(它是黨的外在功能中的領導功能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還包括為黨組織系統內部選拔任用領導干部。后者是組織結構內在功能中核心的部分，也是組織路線的核心。無論是領導功能的實現、共產黨執政地位的鞏固、四個現代化的實現以及國家的長治久安，都離不開培養和選拔優秀的接班人。從領導功能的發揮來看，中國共產黨要發揮對社會、國家和其他組織的組織領導功能，其前提就是向其他國家機關和組織選拔推薦優秀的年輕干部。從黨的自身建設來看，中國共產黨組織本身也需要形成不斷更新的機制。由于黨在領導全國人民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居于核心地位，對黨內干部的選拔就顯得更為重要。

2、由強調黨的根本制度到重視黨的制度整合功能

中國共產黨具有制度整合功能，而制度建黨是鄧小平黨建思想的特色之一。第一，鄧小平主張把好的經驗、做法和作風相對固定下來制定好的制度，使整個黨的組成和運作有了嚴格的規范和程序，可以大大減少個人意志的支配作用。第二，黨通過好的制度整合各種資源，把組織機構和黨員群體優化組合，實現組織功能最大化。因為制度對人而言，同時具有能動和制約的功能。從能動的角度來說，制度賦予人一定的權力和權利，正如鄧小平所說，“體制搞得合理，就可以調動積極性。”從制約的角度說，制度又把這種權力置于鉗制和監督之下使之不得濫用。第三，隨著認識的深化，鄧小平逐步將民主集中制建設化為具體制度和機制體系。因為在制度這個系統中，一定數量的要求、規定和條例盡管必不可少，但這些要求、條例本身并不是制度，而只是構成制度的要素。單個的要素固然不可缺少，但若要素之間缺乏聯系，沒有形成一個具有內在關聯的整體，那么要素本身再好，也很難發揮作用。制度建設及其功能發揮的關鍵，就是把這一系列具體制度、規范“環環相扣地連接起來，形成網絡，構成體制和機制”。

中國共產黨在長期的革命和建設中堅持以民主集中制為黨和國家的根本制度或組織原則。問題是黨內為什么還會時而出現發揚民主不夠，時而又出現集中不夠、鬧分散主義的現象?為什么黨章賦予了黨員選舉權，選舉時卻常常流于形式?從制度整合的角度分析，造成這些情況的重要原因恐怕不是根本制度問題，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缺乏制度整合，即缺乏與之配套的一系列基本制度和具體制度，缺乏將這些制度結合在一起所形成的機制。沒有健全的機制，民主集中制仍然得不到保障，制度的整合功能也仍然得不到充分實現，黨的組織優勢自然也得不到發揮。鄧小平正是看清了這一點，因此特別注重制度整合功能的發揮。他強調建立三個層次的制度體系：第一是恢復并完善了黨的根本制度如民主集中制；第二是改革具體制度和體制；第三是形成了一系列機制，如集體領導的運行機制、監督和制約機制等等。

3、由強調黨內斗爭功能到強調黨組織的凝聚功能

黨內斗爭主要是思想斗爭。在革命建設時期開展正常的黨內斗爭是有益的。然而，1959年廬山會議以后，黨內斗爭開始不正常。發展到文化大革命期間，黨的最高領導人把許多黨內矛盾上升為敵我矛盾，強調黨內存在“兩條道路” 的斗爭。不正常的黨內斗爭帶來的是組織的內耗，其結果只能是整體的功能小于部分之和。比如，黨的歷次政治運動積累起來的各種冤假錯案、各種錯誤的組織結論，把黨的干部壓得抬不起頭來。不正常的黨內斗爭還使一些黨組織處于軟弱渙散，甚至處于癱瘓狀態，喪失戰斗堡壘作用。在鄧小平領導下，胡耀邦等人平反了一大批冤假錯案，破除了各種精神枷鎖，使大批黨員干部得到了解放，極大地調動了他們的積極性。鄧小平在1980年提到，三年內“中央和全國各地都平反了一大批冤假錯案。已經得到平反的，據不完全的統計，總數已經有290萬人。沒有立案審查而得到平反的，比這個數字還要大得多”。組織路線的撥亂反正起到了凝聚人心的作用。

鄧小平還繼承了劉少奇1945年提出的黨內民主實質是“發揚黨員的自動性與積極性”的思想。他認為，“調動積極性是最大的民主。” 這句話的含義是指通過擴大黨內民主來調動廣大黨員的積極性。有學者認為，黨內民主的功能目標之一就是政黨整合。筆者認為，實際上不只是黨內民主的功能是政黨整合，更確切的說，黨的功能之一就是整合，只不過這種整合更多的是靠民主的手段而不是沖突、專政的手段。需要指出的是，政黨整合與黨的社會整合顯然是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指黨內各部分的整合，如組織整合、利益整合和思想整合等，而后者是黨對社會內各部分、各群體利益的整合。為了與黨的社會整合功能相區別，筆者將黨組織系統內的有效整合稱之為黨內的凝聚功能，即中國共產黨通過黨的綱領、黨的組織、黨的制度、黨的紀律和黨內民主，團結全體黨員，將黨凝聚成具有創造力和戰斗力的有機整體。換言之，黨的凝聚功能可以帶來黨組織結構整體功能的變化，從而產生整體的功能大于部分之和的效果。與西方大多數政黨的組織松散和缺乏凝聚力相比，中國共產黨組織嚴密尤其是基層組織滲透力強，靠黨的正確的路線、民主集中制把廣大黨員凝聚起來，形成了巨大而又獨特的組織優勢。具有強大的黨內凝聚功能，并通過全體黨員將全國人民凝聚起來，正是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領導核心的奧秘所在。

[責任編輯：陳合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