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不確定性思維的思想政治教育價值

[摘要]現代科學的發展和人類理性認識的深化讓我們對世界“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統一的本真狀態有了新的理解。思想政治教育環境的復雜性和教育對象思想意識的生成及行為轉化的可能性，都使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呈現不確定性的狀態，因而以不確定性思維來審視和從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思想政治教育；不確定性；不確定性思維；復雜性；價值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7)06-0054-03

20世紀以物理學為開端的現代科學革命，肯定了自然現象中不確定性的存在，它所提供的新知識、新思想和新方法在社會領域里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隨著全球化、信息化時代的到來，包括思想政治教育在內的教育活動也表現出“不確定性”的特性。承認并把握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這一性狀，以不確定性思維來審視我們的教育現狀，無疑對于增進思想政治教育本身的科學性和提高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一、不確定性思維：人類對世界認識的新視角

人類對世界的認識，經歷了一個從簡單到復雜、從膚淺到深刻、從低級到高級的過程，這是人類理性認識所追求的有序性的一個重要表征。條理、秩序、精確成了理性的邏輯本性。自然科學的發展，特別是17世紀牛頓力學體系的建立，更堅定了這樣的信念：世界是有秩序的，是可以預測的，整個宇宙在其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按照確定的方式精確有序地運動著。然而，19世紀末20世紀初，一系列物理學新發現突破了牛頓的絕對時空觀。1926年德國物理學家海森堡最先打破傳統科學理論的宿命觀念，提出了著名的“不確定性原理”。當代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在他的《時間簡史》一書中指出：“海森堡不確定性原理是世界的一個基本的不可回避的性質。”美國數學家M·克萊因在其《數學：確定性的喪失》一書中指出：“數學不再是一門精確性的學科。”對此，愛因斯坦也曾說過：“只要數學的命題是涉及實在的，它們就不是可靠的。只要它們是可靠的，它們就不涉及實在。”這一系列的觀點和發現都確證了“確定性世界觀的終結”，代之而起的則是一種新的不確定性的認知觀。確定性只是我們認識到的這個世界的一個特例，它是相對的，而不確定性才是世界的本質，它是絕對的，整個世界正是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統一。

自然科學研究思維的這種革命性變化，對于社會科學的研究無疑會產生巨大的影響。社會作為一個更為復雜動態的巨大系統，其表現出來的不確定性、偶然性、隨機性、混沌和無序性更為真實，“‘可能’的確比‘實在’更豐富”。因此，卡爾·波普爾說：“準確而詳盡的科學性的社會預報就是不可能的。”經濟領域的市場變化、經濟波動、金融動蕩，政治領域的政權更迭、制度變革、政策演變，文化領域的思潮激蕩、理論整合，人居環境的各種自然災害和突發性事故都表現出不確定性的狀態，而經濟全球化和科技進步更是加劇了這種不確定性的趨勢，正如社會學家Urich.Beck所描述的那樣，人類社會已進入到“風險社會”的新階段。在各種風險和危機面前，我們曾深信不疑的科學與技術也日益顯示出在不確定性面前的無助。因而，長期以來，以確定性為邏輯前提的決定論世界觀和方法論，以肯定、證實和尋找因果關系為唯一的思維運作方式，已難以應對開放的、非線性發展的、復雜組織的社會普遍存在的不確定性，這種既定的“科學思維方式”需要做徹底而全面的反思。

確定性的含義主要包括“有序性、統一性、必然性、精確性、穩定性和可預見性”等，因而確定性思維追求的是一種秩序、必然和統一。而不確定性思維則強調一種差異、矛盾和無序，面向的是一個無序性、差異性、隨機性、模糊性、不穩定性和不可預見性的世界。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和我們對人類世界的理性反思、反叛和解構，人們已逐漸認識到，世界的“絕對確定”是“人們的一種錯覺”(普利高津語)，不確定性是世界的另一本真狀態，兩者并非沖突，而是共生于豐富多彩的現實世界之中。

二、不確定性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特點的表現形式

在思想政治教育中適用不確定性思維方式，不僅是教育的一般屬性所使然，更是由思想政治教育本身的特殊性質所決定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一種有目的的超越性實踐活動，它以社會需要為依托，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為歸旨。這種一定時期社會和人的發展所需要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確立和踐行是具有意義和價值上的確定性，這是思想政治教育“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開展的一個依據。但通觀思想政治教育這一實踐活動所扎根的復雜動態社會以及自主意識增強的教育對象，我們又不得不承認思想政治教育呈現出多因子性狀的不確定性，如相對性的功能轉換和非線性的內部聯系等。過去，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任務在于為革命和建設事業的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而當前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任務就在于為營造一個和諧社會而服務，并促進人的和諧而全面發展。這從一個側面也揭示了我們用不確定性思維來從事思想政治教育的價值和意義所在。

思想政治教育涉及面廣，內容多，影響深，不管是從其存在的方式還是從其組成要素、實踐活動來看都是一個復雜的系統。這種系統意義下的復雜性表現為由于不能完全了解直接影響受教育者行為的所有因素與信息而產生的各種不確定性；由于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各部分之間具有的不可忽略的非線性相互作用等。同時，思想政治教育面對的是活生生的、具有復雜心靈世界和心理活動的個人，這種直接塑造人的靈魂工作要把一定社會所要求的政治觀點、價值準則、行為規范轉化為社會成員的思想和外顯行為，這一內化的生成與外化的實踐過程也是具有不可確定、不可預測甚至不可控制的特性。因此，本文試從復雜生活的現實世界和教育對象思想行為的生成轉化過程這兩個維度來進一步確證不確定性思維與思想政治教育之間的內在關系。

首先，復雜社會生活整合而形成的社會現實道德具有混合性特征。長期以來，我們習慣于在一種“非此即彼”式界限分明的靜態生活框架內思考問題，但“任何社會的生活方式是一種典型的社會文化的宏觀現象”，不存在能清晰描述或劃分各部分之間的空間界限和精確區分彼此界限的判據標準。因此，生活于復雜而現實的競爭環境、信息環境和多元文化開放環境中的現代理性人，在對于道德行為的選擇上也會表現出個體的自主選擇性，人們會有意識地把社會要求的理想道德與現實生活的實在狀況做出對比，在兩者之間經過碰撞后重新調整定位，并找到一個被他人接納和社會認可的“道德臨界”作為自己行為的標尺，這就是經過整合而形成的社會現實道德的過程。這種整合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表現為個人對“利他主義成分的小心放棄和局部守候，對利己主義成分的思維過濾和試探吸納”，二者的混合以道德臨界點為軸形成一個“道德共生帶”，在這個“共生帶區”會形成基于利己與利他的不同德性層面。所以，在道德共生帶范圍內的道德行為選擇都應該是被認為有德性的。因此，理想的確定性與現實的可能性之間的差異和不同會使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呈現出不確定的動態平衡性和層次性，表現出“共生帶”上的模糊性和混沌狀態。

其次，教育對象思想意識建構方式的多元化也使思想政治教育具有不確定性的性狀。思想政治教育對象思想意識的形成具有自主性，可以是自發性的個體社會化過程，可以是社會指導下的受教者被動接受思想影響，可以是受教者自我發展需要的覺醒而主動要求受教育影響，當然還可以是多種多樣的立體建構方式。這種多元化的思想建構方式使教育對象的主觀性傾向、創造性、積極性、情感因素、靈感、直覺、幻覺以及無意識和本能沖動等非理性因素與理性因素交織在一起，并左右著教育對象的合乎社會要求的思想觀念、政治觀點和道德規范的生成，從而呈現出一些無序性、非邏輯、非理性的現象和狀態。因此，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中信息與信息組合的輸出在經過教育對象復雜的選擇和建構以后，其實際的結果和目標性結果并非始終是一一映射的單值對應關系，其“實然”的狀態表現出隨機性、偶然性、模糊性的特征。

總之，思想政治教育環境的復雜多變性、教育對象政治思想和道德意識建構生成的多元化、行為選擇的多向可能性以及前述諸要素而導致結果的不確定性都是“有目的的超越性實踐活動”內在過程包含的一種真實體現。因而，在改革深化帶來的各種錯綜復雜的新變化面前，思想政治教育惟有創新，用一種更富有創新意義的不確定性思維方式來探尋和應對不確定性世界給我們帶來的挑戰。

三、不確定性思維的思想政治教育價值

目前，思想政治教育已經取得了顯著成就，但它還不能滿足復雜社會環境對人們的要求。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我們習慣從計劃經濟時代延續下來的自上而下封閉型、政令性教育的確定性工作思維方式，這對于發展著的實踐和受教育者的需要而言是不夠的。因此，不確定性思維方式可以看成是思想政治教育思維方式的發展，更是增強思想政治教育科學性、針對性和實效性的必然選擇。其在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中的價值有：

第一，有利于改進思想政治教育理念，增強學科的科學性和教育的感召力。不確定性思維方式肯定了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一種極其復雜的社會活動。因而，思想政治教育在面對復雜多變的社會“客觀不確定性”和教育對象思想意識形成與行為轉化的“主觀不確定性”面前時，要謀求其實效性，必須要經過受教者的自我建構生成這個中介。而這一建構生成的過程無論從時間還是結果上都具有不確定性，所以思想政治教育的“有計劃”就顯示出無法準確預測的“限度”，正如德國教育家雅斯貝爾斯所言：“教育絕不能按人為控制的計劃加以實行。教育計劃的范圍是很狹窄的，如果超越了這些界限，那接踵而來的或者是訓練，或者是雜亂無章的知識堆集，而這些恰好與人受教育的初衷背道而馳。”當前，終身教育理念、學習型社會的盛行就說明了社會發展的無限性中思想政治教育計劃性的限度，因而，以不確定性思維的視野和終身學習的理念來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有計劃性”的限度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問題，這也是實現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進一步科學化必須要回答的問題。

“教育的本意是引導，是在生活者的靈魂深處激發源于內在的對善、德性、美的熱愛和追求，教育引導靈魂轉向就是引導人對真理、善、美的向往。”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應該是一種引導，是將受教者作為一個整體生活中的人———生活者予以引導，在一個“交往、對話、溝通的過程”中實現施教者與受教者的雙向互動，而不是為“工具理性”所主導視受教者為“工具人”，滿足于“工具性知識”的傳輸。因此，改變傳統思想政治教育單向灌輸的方式，探索各種有效的教學方式，如情景教學(德育)、生活化教育(德育)、探究式學習、活動式教學等顯性與隱性相結合的新教學理念和實踐探索，都能極大地增強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和應有的教育感召力。

第二，有利于改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增強教育的實效性。我們總是希望在一個確定的無風險的環境中生活著，“安全、穩定、統一、有序”等等都是人們信仰并陶醉于“確定性魅力”的緣由，所以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計劃性、可控性在長時期能得以有效展開。然而，現實卻充滿了無常的變局，現在的變化不再是確定的過去向未來的簡單伸展，思想政治教育的計劃性也表現出于不確定性面前的有限性，因而，不斷地反饋修補完善是實效性獲得的保證。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在做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仍習慣于封閉性、經驗性、單向型、問題型的工作思路和方法。我們重于在思想政治教育內部尋找解決辦法，其立足點是面向自己和眼前，習慣自我約束，在信息上閉塞，抱殘守缺、固步自封，這導致思想政治教育在飛速發展的社會現實面前顯得被動，對受教育者急劇的思想變化無法適時做出反應；單向型表現在我們做思想政治工作時只是針對事物本身，從一點出發，沿著一個固定不變的方向發展的線性思維方式，一般具有簡單性、靜態化的特點，當我們取得一定成績時更會堅信這樣的思路，進而積累演化為長期不變的經驗思維，對于正在發生和將要發生的新事物，我們仍堅持過去可能有效的思維方式；同時，思想政治教育中還存在側重解決上級指令，以完成現實任務為目的來確立、規劃和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問題思維。造成這些工作思維方式局限性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我們“執著”地堅信社會和人的確定性狀態，忽視或沒有勇氣和心理準備來承受充滿偶然、隨機、無序的不確定性世界。

“如果我們以確定開始，就會以疑惑結束，如果以疑惑開始，并且耐心地解決疑惑，就會以確定結束。”因此，思想政治教育不能停留于“墨守成規”的靜態思維之中，而應走向動態、開放、多向、超越發展的思維狀態之中，要勇于面對全球化和信息化時代帶來的受教育者思想空前多樣化的事實，善于站在時代發展趨勢的制高點上，延伸視野，把握未來，綜合運用心理學、倫理學、傳播學、信息學、系統學等相關學科的知識，科學設計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的領域，及時預測社會環境可能對受教育者引起的反應，及時抓住傾向性問題，以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來建基現實，從而全面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

第三，有利于正視當前教育困境，實現創新型人才的培養和開發。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推進，我國思想政治教育環境已發生深刻變化，經濟成分和經濟利益的多樣化、社會生活方式的多樣化、社會組織形式的多樣化、就業崗位和就業方式的多樣化趨勢日益明顯，國內外各種思想文化相互激蕩，這都給人們的心理發展和思想觀念帶來重大影響，其中突出的表現在青年群體尤其是青年大學生“迷茫與困惑”的精神狀態，這種困惑不僅是因訊息萬變的知識經濟時代帶來的，更是在當今功利化價值觀念面前的理想、意義迷失。因而，在面對觀念和行為的抉擇、困難和挫折的處理等問題時變得“不知所向，不知所選，不知所解”，造成這種困境的原因可以追溯很多，但筆者認為主要是由于長期的包括思想政治教育在內的各種教育活動奉行的是一種確定性的思維方式，人們把教育的過程看成是用這樣或那樣的方法將一個又一個“確定無疑的答案”從施教者的腦子里傳到受教者的腦子里的這樣一種簡單的“生成”過程。長此以往，我們沉浸并習慣于有序、肯定、必然、統一的教育定勢，我們不會因“確定性時代的結束而歡迎新時代的到來”，因而，“一旦失去了確定性，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混亂了”，這種對不確定性世界本真狀態的抵觸正是基于長期的確定性思維的結果。因此，在缺乏面對多變時代的勇氣和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處于成長關鍵時期的青年大學生迷茫困惑的出現就成為一種必然。

夸美紐斯說：“秩序是把一切事物教給一切人們的教育藝術的主導原則，這是應當、并且只能以自然的作用為借鑒的。”這種把人的發展過程與自然的發展過程看成是可以受某種不變秩序支配以說明教育的可控性，固然對于思想政治教育而言有其學科上的合理性，但這種決定性的、不可逆的秩序容易使我們的工作陷入狹窄而僵硬的“思維框子”，從而極大地限制了我們的“思維容域”，計劃經濟體制下決定性的秩序、我們習慣了的“等靠要”的被動式、決定性的思維方式都使我們的思維容域的廣延性、伸張性和主體化嚴重萎縮，這對現代人才的開發是一個極大的失誤。思想政治教育的終極目的在于人的全面發展，我們所要培養的人才不僅在于實現“復制世界”的任務，更要完成“創造世界”的任務。“不確定性本來是一件實事，它意味著，當前經驗的結果是不確定的；這些經驗本來就障礙重重”。因而，思想政治教育所面對的不確定性并非前進的障礙，它實際上是創造性的強烈刺激因素和重要組成部分，對于創新型人才的開發是大有裨益的，所以我們必須正視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不確定性和思想困惑，采取一種合理而非敵意的接納適應態度。

四、結語

承認思想政治教育的確定性不是將其過程機械化、線性化，而是要立足當前實際去考察思想政治教育與人的發展的可能方向；承認不確定性不是將思想政治教育看作純自在的、隨意的活動，而是要在多種可能性中看到事實情況的限制。因而，“不確定性”思維的運用能讓我們擺脫“確定性”思維的束縛，投入到“不確定性”的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領域中，讓思想政治教育的視野更真實而寬廣。

[責任編輯：秦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