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漢民事件：紅軍與楊虎城的誤會

1934年春，紅二十五軍在陜西南部消滅國民黨十七路軍楊虎城部兩個旅。殊不知，正是這場戰斗釀成了“張漢民事件”以及需要周恩來親自出面才能解釋的誤會。

張漢民事件的由來

張漢民，1903年5月6日出生在山西省稷山縣農家。1924年到陜北安邊楊虎城創辦的教導隊學習軍事。畢業后任中尉排長。1925年9月10日，當教導營第一中隊改編為炮兵營時，他又升為營副。是年冬，張漢民率部駐守三原期間，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28年冬被宋哲元以共產黨犯為由，將之逮捕，企圖殺害。后在黨組織營救下張漢民得以幸免，回到山西老家以小學教員為掩護，繼續從事革命活動。1929年春，張漢民由家鄉到山東臨沂，又回到楊虎城部充任連長。1930年11月，楊虎城就任國民黨陜西省政府主席，任命張漢民為省政府衛士營營長；1931年該營擴編為警衛團，張漢民任團長。張漢民在中共陜西省委領導下，搜集軍事情報，支援陜甘游擊隊，掩護劉志丹、謝子長等來往西安開展工作。1935年2月27日，警衛團擴編為警備第三旅，張漢民被任命為旅長。共產黨在該部隊建立了系統組織，到1934年黨員已達200余人。

楊虎城深知張漢民是共產黨員，但由于楊虎城長期對他的信任和其才干的欣賞，對他始終委以重任，甚至將自己的安全都交給了張漢民負責。當內部和外部有人屢次對張漢民的政治面貌發生質疑時，楊虎城不但力挺他，而且還給他擴編部隊，將他由團長升為旅長。在南漢宸第二次被迫離開楊虎城部、楊部單方破壞了和紅四方面軍的合作關系后，楊虎城希望張漢民能擔負起與紅軍聯系的任務。

1934年底，紅二十五軍在吳煥先、戴季英、徐海東、程子華等的帶領下，為策應中央紅軍長征進入陜西。蔣介石命令楊虎城率部圍攻，楊虎城采取了應付的辦法，表面上調兵遣將，四處設防，暗地里交代部隊只跟隨其后，不要主動進攻。同時將張漢民的警備三旅調上，希望他能利用中共黨員的身份與紅軍建立聯系，訂個互不侵犯協定。張漢民按照楊虎城的意思派中共黨員張明遠等去紅二十五軍聯系，雙方商定互不侵犯，還規定了聯絡暗號：“瞄不準不打”。紅二十五軍要求張漢民提供軍用地圖、藥品、電臺等，張漢民都認真辦理。不料想，紅二十五軍當時的負責人根本不相信張漢民的誠意。1935年4月9日，紅二十五軍在陜西藍田縣九間房設伏全殲張漢民旅5個營，張漢民被俘。

時任紅二十五軍政治部主任的鄭位三回憶說：“張漢民的警備旅和我們接近時，聽說張是共產黨員，部隊里也有很多共產黨員，但我們對他們不太相信，有懷疑，這是出于警惕，是對的。因此就給他們出難題，如向他們要機槍零件、情報、作戰地圖，并要求他們的部隊和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要的東西有些沒送來，這就更加懷疑，再加上我們指揮他的軍事行動沒做到，逼我們緊了一些，這樣我們就在九間房下決心打，因為他采取了使我們為難的態度。”

戰斗打響前，在張漢民部任團長的中共地下黨員閻揆要按照張漢民的指示，把上峰發來的關于“圍剿”紅二十五軍的電報親自抄寫一份，并重申聯絡暗號還是“瞄不準不打”后，讓一位叫馬振遠和一位姓劉的聯絡員將情報送到紅二十五軍。此前，馬、劉兩人一直負責與紅二十五軍的聯系，去紅二十五軍已多次。派出聯絡員后，張漢民便率兩個團“尾隨”紅軍前進。直到4月8日，派出的聯絡員不但沒有回來而且沒有絲毫消息。閻揆要曾提醒張漢民要注意部隊安全，但張漢民對紅軍深信不疑，認為與紅二十五軍已來往數次，還訂立了互不侵犯協議，而且相隨也非一日，雙方從未違約開火，故繼續按照紅二十五軍完全了解的路線行軍。行軍中，沒有任何戰斗準備，整個部隊是吊兒郎當的狀態。張漢民在途中看到一個掉隊的紅軍女戰士，還把自己的馬讓給她騎，一路與其說說笑笑。4月9日，張漢民部到藍田縣九間房后，部隊在做飯時，紅軍突然發動了襲擊，張漢民部被擊潰，張漢民被俘。

張漢民被俘后，再三說自己是共產黨員，而且部隊有黨的組織，并叫俘虜中的共產黨員都站出來，當場就有20多個人站了出來。結果這20多人和張漢民本人都被殺害了，而非黨群眾卻被釋放了。張漢民事件在楊虎城心中及其部隊中留下很大的陰影和誤會。楊虎城對張漢民的死十分痛心疾首。

汪鋒受命做解釋

1935年11月間，毛澤東將紅二十六軍政委汪鋒找到他的住處，仔細分析研究了派汪鋒去西安，代表紅軍與楊虎城聯系、談判，爭取聯合抗日的問題。汪鋒在與毛澤東談話后，又等了幾天，待毛澤東分別給楊虎城、杜斌丞、鄧寶珊寫了親筆信后，就去了西安。

楊虎城見到毛澤東的信后，讓十七路軍軍法處長張依中接待汪鋒。大約一周后的一個晚上，楊虎城約汪鋒在新城大樓西客廳談話。汪鋒回憶說：“首先由我代表毛主席向楊先生問好，說明了來意，談了形勢和紅軍聯合抗日的主張。沒有等我說完，楊先生就提出了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十七路軍許多人認為紅軍不講信用。他說：我部孫蔚如駐防漢中，一度和紅四方面軍有過來往。但是紅四方面軍無故地攻擊漢中地區，我部許多人至今還有不滿情緒。第二個問題：十七路軍警三旅旅長張漢民是共產黨員，中央(指國民黨)一再指責我，陳立夫也親自對我談過。我認為張漢民有魄力、能干，沒有理他們的指責。但是紅二十五軍徐海東部在九間房設伏襲擊，并把張漢民殺害了。這是我們很不滿意的。第三個問題：你們紅軍主力北上抗日，主張聯合一切抗日部隊，這個主張很好，但是如何幫助東北軍和十七路軍呢?”

對于楊虎城的問題，汪鋒都做了回答，特別就張漢民事件解釋得更多。汪鋒說：“紅二十五軍誤認張部在尋機攻擊，遂于九間房接火戰斗，張旅長被俘。由于紅二十五軍和上級失掉聯絡，不了解張漢民同志的情況，所以誤殺了他。”而汪鋒本人也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

九間房戰斗剛剛結束后，幸免被俘的閻揆要正在九間房附近的雪花街收拾殘部。作為中共上海中央局特派員的汪鋒剛好趕到閻揆要的團部。當時中央局交給汪鋒的任務是：一是恢復張漢民部黨組織與中央局的聯系(1935年春節后雙方失去了聯系)；二是恢復紅二十五軍與中央局的聯系，因為紅二十五軍與中央局也失去了聯系。當汪鋒聽說張漢民被俘的情況后，連飯也顧不上吃就趕往紅二十五軍駐地。汪鋒在紅二十五軍軍部見到當時的負責人。汪鋒向他們傳達了中央局根據共產國際指示、調整土地革命政策的指示和說明張漢民是共產黨員應該釋放后，他們沒講什么便離開了房間。隨后帶了4名戰士進屋將汪鋒捆起來，說汪鋒是反革命。汪鋒先與張漢民等關押在一起，一個月后張漢民被殺害，汪鋒則被作為囚徒隨紅二十五軍征戰到了陜北，直到中央紅軍到陜北后才獲得釋放。

汪鋒的解釋雖然澄清了一些問題，但未能完全消除楊虎城與紅軍的誤會。

周恩來坦誠化積怨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發生。12月17日在張學良、楊虎城的邀請下，中共中央組成以周恩來為團長，博古、葉劍英、羅瑞卿等人參加的中共代表團到達西安。12月18日下午，周恩來在中共駐楊虎城部的代表張文彬陪同下，前往楊虎城的公館“止園”與他會見。周恩來見到楊虎城后，首先代表中共中央對他表示問候，對他與中共的長期友誼表示肯定，對中央紅軍到達陜北后一年多來雙方關系的發展表示滿意。楊虎城也回顧了多年來與中共的關系和友誼，并問候了中共中央各領導。接著周恩來向楊虎城通報了17日晚與張學良會晤的情況，代表中共中央闡述了對西安事變的看法、對前途發展的估計和解決西安事變的方針，聽取了楊虎城對事變發展的看法，研究了緊迫的政治軍事形勢，提出了應對措施。

在談話中，楊虎城再次提到張漢民被殺害和紅四方面軍單方撕毀合作協定、襲擊十七路軍的問題。他說，張漢民是共產黨員，對紅二十五軍取得聯系并有所幫助，為什么被俘后一定還要殺他?這件事是他一年多來一直想不通的一個問題，過去他也曾向汪峰、王世英等提出過，但他們的解釋都不能令他信服。周恩來對楊虎城提出的這個問題，做了非常坦誠的答復，承認問題的發生都是“左”傾關門主義的錯誤所致。周恩來說：“張漢民同志的被誤殺，不僅使你受了損失，也使我們受了損失，我們在錯誤路線下犧牲的好同志，不只張漢民同志一個。”周恩來還向楊虎城說明了中共如何在遵義會議后糾正“左”傾錯誤路線以及現在確定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楊虎城還向周恩來問及紅四方面軍與中共中央的關系問題。周恩來向楊虎城詳細說明了紅一、四方面軍在草地分道的情況和張國燾所犯錯誤的問題。楊虎城被周恩來這種肝膽相照的真誠所感動，表示朋友間的事講清楚就行了，重要的是加強現在的合作，共同為抗日努力。

周恩來的真知灼見和真誠坦蕩的作風，使楊虎城非常欽佩，對人稱周恩來為“周圣人”。此后，楊虎城經常派王炳南代表他去向周恩來報告情況，進行聯絡。許多事情楊虎城都要征詢周恩來的意見，周恩來對楊虎城也很尊重，重大問題也認真聽取楊虎城的意見，幫助楊虎城。為了加強與楊虎城的聯系，在楊虎城的要求下，周恩來不久將南漢宸從天津調到西安，協助中共代表團和楊虎城處理西安事變。從此楊、周兩人建立了很好的合作關系，為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奠定了基礎。

(責任編輯 謝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