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服務型的公共行政是一種新型的治理模式,它突出了服務的倫理價值,決定著各級領導在行政實踐中的價值選擇和道德責任。主觀形式的道德責任,體現著人的倫理自主性,對于領導者以理性的方式履行客觀責任是必不可少的。依據道德覺識和職業理性,超越客觀規范的約束,把服務的義務轉化為個人的理想信念和道德實踐,是領導者實現個人價值的必然選擇,更是提高自身修養的倫理路徑。
關鍵詞:服務;領導;倫理;公共行政;道德責任
中圖分類號:B82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07)04-0019-03
一、從政以德:領導內在的倫理性質
“要實施領導,則必須使領導者和追隨者雙方的價值觀、動機、希望、需要、利益和期待都得到體現。”美國學者登哈特的這個觀點鮮明地概括了領導與倫理的內在聯系。人類的實踐活動,一方面是對客觀規律的遵循,另一方面是在需要和目的的驅動下通過主體尺度來把握和作用于對象世界。遵循客觀規律是領導得以開展的科學基礎,而體現人的價值追求則是領導者的主體尺度的內在要求。換言之,領導本質上是對人的管理,主體是人,對象也主要是人,離不開人的價值選擇和道德選擇,而這種價值和道德系統是一個民族文化結構的一部分,同時又隨著社會文化價值觀念的變化而不斷地重構,這種價值和道德系統就是領導的普遍倫理性Ⅲ。它主要表現為領導活動的倫理性質和領導者個人的倫理素質。
(一)領導活動的倫理性(領導行為倫理)
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社會同質化的范圍越來越廣、程度越來越高,權力、法律和道德規范的整合,使德治和法治相統一的社會治理模式成為必然要求,公共行政的倫理性也在日益凸顯。作為公共行政中的權力運動,領導本身就具有豐富的價值內涵和道德取向。領導活動總是體現一定的社會倫理原則和道德要求,同時也受到一定的社會價值觀念的制約。人們也總是要對領導行為做出倫理評判,使領導活動符合評價主體的倫理道德取向。
領導活動的開展,無疑要以一定的法律規范和制度為框架。但“法律由于主要表現為形式合理性而具有強制性特征”只能對領導行為起基本的規約作用,難以有效激發人的使命感和充分挖掘出人的內在潛力。而“道德由于主要具有實質的合理性而具有非強制性特征”是良好的組織績效的保障因素。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由政府處理的問題越來越復雜和具有專業技術性,這使得更多權力被委托給那些被認為在特定的政治領域具有專業知識的行政人員。法律的執行事實上就變成了行使決策的實體權力。公共行政中的領導角色也就具有本質上不可避免的政治性和大量的自由裁量權。公共行政的政治性于是造成了潛在的、嚴重的倫理關懷問題:行政人員的行為要符合道德規范。為此,登哈特指出:“領導不只是涉及正確的做事,它還涉及做正確的事情。”領導過程以及領導行為的產生是不可避免地要與領導者的道德覺識以及價值觀發生聯系。正是通過社會各方面領導活動的開展以及領導過程的推演,政府引導社會各界朝著大家共同希望朝向的方向做出選擇,就未來發展前景做出決策。這樣的選擇與決策是不可能僅僅從經濟利益的角度進行考量,它們需要對包括政治的、倫理的以及價值理念等各方面的訴求進行綜合的斟酌和權衡。
(二)領導者的倫理要求(領導者的個體倫理)
由于領導者的道德素質對卓越領導的重要性,近現代幾乎所有的領導理論都特別重視領導者的倫理道德問題。領導者所從事的職業和開展的工作具有極其強烈的政治性,而對于民主國家而言,政治與倫理道德是密不可分的。高尚的道德理想和信念是對領導者的政治立場、政治觀點的樹立,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只有保持道德上的純潔和高尚,才能保持政治上的堅定和鮮明,才能有利于推動民主建設和經濟事業發展的強大精神力量的形成。
對于一個領導者來說,品德為主,技巧為輔。在風格迥異但同樣成功的領導技巧背后,存在著一種共性的東西,那就是品德。登哈特在闡述領導行為時,有這樣一句名言:“當有效率地去做事情時,組織及其成員不是必然有道德的,只有當他們有道德地去做事情時,組織及其成員必定是有效率的。”“法規通常只給行政人員提供含義寬泛的傾向性指導,將之精確化是行政人員自己的任務。這樣一來,在隨意性很大的情況下,要做出負責任的決策,決策者的倫理水準和良知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領導者是各級政府的核心與靈魂,他們的倫理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公務員的倫理觀念。因此,領導者的道德實際上就是一種榜樣道德,與一般社會成員的道德規范相比,它具有超前性和更高層次性的特征。作為一名領導者,他就不僅僅要領導事務的開展,還必須進行道德“領跑”,真正實現“點亮一盞燈,照亮一大片”的示范效用。
二、揚善抑惡:新型治理模式下的領導道德責任
政治現代化和民主化的過程,必然也是一個從管理行政不斷走向服務行政的過程。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把政府職能定位為“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四個方面,將公共服務明確定義為政府的主要職能之一。在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中通過的《政府工作報告》也明確指出:“各級政府要全面履行職能,在繼續搞好經濟調節、加強市場監管的同時,更應注重履行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提高政府的公共服務水平,促進經濟發展與社會協調一致,促進中國公共行政系統由傳統型向現代公共服務型轉變。”服務型政府便成為我國行政管理改革的目標選擇。與統治型的、管理型的社會治理模式不同,公共管理既不是以權力的強制力為前提的統治階級意志的實現,也不是在權力與法律的結合中實現的對社會的有效控制,而是一種奠基在服務精神基礎上的公共服務模式。
“中國創建服務型政府的運動并不是一個超前性的運動,而是有著現實根據的,反映了時代的要求和體現了時代的精神”。服務型政府在本質上體現了從政府本位、官本位向社會本位、民本位的轉變,它要求形成具有“公共性”的治理模式。公共行政如果要保證其公共性的話,那么僅在政治的和經濟的職能中實現都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有同時承擔起道德責任,才能保證自己是真正公共的行政。而在公共行政所有的道德責任中,維護和提供交換正義又是它的基本內容。所以說,當前健全公共行政的正確道路是要實現公共行政對平等和自由的道德自覺,促進公共行政道德化,以保證它在維護和提供社會正義的過程中擔負其道德責任。而要使服務型政府成為切實可感受的現實,各級政府領導須秉持“以人為本”和“執政為民”的治理理念,強化道德責任意識、更新領導觀念、創新領導方式,用具體行政實踐來增強黨和政府的親和力。
在公共服務型政府中,責任可以被分解為行政責任、法律責任和道德責任。在這里,客觀形式的法律責任和行政責任,是外在于責任主體的強制性制度安排和體制設置,強調的是操作層面上的效率和正當性的法律程序,體現出的是一種對“惡”預防和抑制的邏輯。它們所能達到的目的最多也只能是打消個人滑向更為嚴重的不負責任行為的勇氣,沒有也不可能為公務員樹立最高理想以至培養出最負責任的行為方式。以惡抑惡是落實責任、強化義務的預防性設置,充其量只是一種必要手段,而不能實現抑惡的必然目的,更談不上善的張揚。西方研究倫理的學者指出了一種在公共行政中不時會遭遇的“禮貌的倫理”:“我們遵紀守法,依照法規與標準行事,而不是依照人民的意愿行事。我們竭力想棄惡從善。我們無法確認究竟何者為善,但發現和界定何者為惡卻易如反掌。”不難看出,法律程序上的精密設計以及行政事務上的多樣標準,不但無法賦予公務員以價值取向和道德原則,甚至可能成為他們消極回應訴求和漠視人民意愿的幌子,而倫理精神的缺失必然會導致“公共行政呆板機械,枯燥乏味,單調無聊,平庸無奇缺乏回應力”。
“主觀責任乃是行政人員的倫理自主性”,“是人類活動的一個不可避免的方面,它從我們的社會化過程和其他角色中產生出來;而且,它的思想和體系的發展對于以連續的、理性的和獨立的方式履行客觀責任都是必不可少的。”“客觀責任對你的另一個要求就是為公共利益服務。然而,公共利益是一個如此抽象和虛幻的概念,以至于無法對它提供服務,要不是有一種強烈的主觀責任,甚至連拓寬決策者的視野的目的都無法實現。”很顯然,即使客觀性責任在制度化的設置中能夠得到實現,那也只是最低限度上的實現,也只是消極意義上的實現。而積極意義上責任的實現,或者說是更高程度上責任的實現,完全取決于責任主體的倫理自主性。
“主觀責任是我們將自己需要和習性與角色的要求融合在一起的一種方式。……這是使客觀責任的履行與我們自己的內心稟性相一致的倫理準則。”任何責任都是建立在一定的道德意識基礎上的。責任的落實脫離不了個體的價值信念和道德意志。主觀形式的道德責任必然對客觀責任具有“強化”和“提升”的功能。只有當領導者具有充分的倫理自主性,彰顯其在公共行政中的“公共人”特性,超越各種客觀性責任規范的制約并將其內化為自身的行為動力,才能實現從被動履行無可推卸的消極責任到主動落實積極責任的轉變,才能在公共責任和共同利益的實現上有“質”的飛躍。
公共領域的公共性特征決定了它更需要善的理念和意識的能量發揮來保障公正、公平等人類價值的實現。而現實中的法律責任不過是由政府根據廣為接受的行為標準而建立起來的最低道德標準;道德關懷則可以超越這些最低標準,去考察那些可能被法律接受但可能不符合道德準則和道德原則的行為。為此,惟有強化公共管理中的倫理關系和道德規范,喚醒和激發各級公務員及其領導者的道德覺識,才能使得公共領域中的善得以張揚,惡得以抑制。
三、以服務為業:提高領導者修養的倫理路徑
服務型政府的構建既是個造福廣大民眾的大善之政,也是為廣大行政人員尤其是領導者創建了一個公共行政的道德機制,提供給他們提高個人素質和修養的良好倫理路徑。服務型政府強調服務行政,突出了服務的治理理念和倫理精神,并確立“服務就是善”為社會治理的核心道德價值。為此,公共管理者的一切職業活動都應當是對這一目標的遵循與追求,領導者更應當視之為自身職業活動中義不容辭的道德責任。
道德責任的實現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其困難的緣由就在于道德責任主體的個體性特征。個人合乎道德的行為需要個人具有道德自主性和自我意識。道德責任屬于領導者的自覺責任,它的形成與實現有著一個主觀化和內在化的過程,與個體的道德實踐和體驗有著密切的聯系。只有當領導者成為道德責任的主體時,他才能積極主動而又富有創造性地去履行這一責任。加之,公共行政中的道德責任,乃是脫離了市場經濟競爭和調節的一種責任意識。受公共行政這一特殊的職業性質影響,行政人員不可能像在市場競爭的驅動下自動生成良好的職業意識和道德責任感。而處于領導地位的各級領導者,由于其所處地位的特殊性以及現實中身份的非集體性特征,使得領導者很難在群體的氛圍中互動、平等地激發起道德意識。“就其精髓而言,責任問題是一個道德問題,而且行政官員的角色應該被視為一個有道德的行動主體。”領導者從事的職業,是社會需要的、富有挑戰性的事業。這意味著他時刻要堅持法律、堅持責任、堅持道德,這也意味著即便是在涉及復雜價值判斷和重疊規范的情況下他也能夠并且應該為了公共利益而為公民服務。由此可見,對于領導者而言,保持高度的主觀責任是重要的,不僅有利于領導者自我認同感和道德成就感的培養,也有利于履行各種客觀責任。而領導者如何在優化權力運行結構的同時,提高道德修養和純正價值追求,從而達致法律、權力與道德的統一,成為一個至關重要的倫理課題。
鄧小平同志早年就提出“領導就是服務”的著名論斷。他認為,一個負責任的領導的行為應該與他所扮演的那個角色的倫理準則相稱。而社會主義國家的民主性質決定了領導者必須以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自己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最高道德。就本質而言,社會主義國家的公共行政就是服務行政,它的基本宗旨就是為全社會提供公共服務。公共利益的實現、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各級政府的基本任務。這些決定了我國的行政管理體系,要在實現對工具理性和形式理性的超越的基礎上,注入更多的價值理性和道德理性。現時代,國家通過服務型政府的建構,為改進和強化道德責任,營造了一個良好的政治氣候和道德氛圍。服務更成為新型治理體系整體上的普遍精神和一般原則。政府組織中的主導精神是公民傾向的,各級政府機構強調的重點集中在服務、公共利益和有效政府上。領導者若能在公共管理的職業活動中樹立起服務精神、確立起服務觀念,將對政府能力的提升、政府職能的轉換、政府權力結構的改變等方面具有實質性意義。
行政人員的價值是由公共行政的性質決定的,服務行政決定了現代的領導者區別于統治行政與管理行政下的權力掌控者,他們不再是選擇行政職業為謀生手段,而是要以其為實現自身價值追求和道德信仰的途徑。他們承擔的也不僅僅是法律的、行政的責任與義務,還必須承擔起應有的道德責任并張揚其內在蘊涵的倫理精神。正因為,“把為社會提供優質服務作為公共行政的至上原則,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法律制度就可以內化為行政人員的內在規范,成為一種發自行政人員內心的行為準則。所以,服務行政的模式,是行政道德賴以生長的沃土。”當領導者承擔了行政領導這一角色并開始在活動中履行角色任務時,就必須接受服務型政府賦予公共行政的倫理價值的引導,具體地、創造性地、積極地對那些總的客觀性角色定義做出回應。一旦領導者能從職業的角度看待服務,從事業的角度優化服務,就會使得自身的行政行為擁有更多的善的價值含量,從而超越客觀規范的約束,獲得充分的倫理自主性。他們也就不再只是“忍受著義務的吩咐,視責任與義務為道德負擔”,而是能夠把義務的要求和自身內在本質的要求結合起來,努力通過自我意識和自我發展的道德化過程把服務的精神轉化為自身的價值選擇,使責任與義務的要求成為本能需求,成為“有德性”的領導。
綜上,服務型的社會治理體系為領導者的行為提供了一個包含著理性、健康的倫理自主性的空間。在這其間,領導者完全可以依照自己的道德覺識和職業理性,創造性地把“服務為善”的價值理念貫徹到具體的行政實踐中。領導者若能以服務為本職,視職業為事業,主動地吸收并轉化外在的客觀性需求和愿望為道德責任,并身體力行使之得以有效地實現,那么,在服務行政的實踐中獲得道德愉悅感和自我認同感將有力推動其道德境界的升華,最終成就其為一名擁有倫理自主性和非凡人格魅力的卓越領導者。
責任編輯 任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