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龍這本難念的經（隨筆）

一

兒子放暑假已有好幾天了，累了一學期，終于等到了放松自己的日子。這幾天忙著會同學，打游戲，看電視，似乎連書本的邊也不想沾。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馬上就是高二了，哪能像這樣似一匹脫了韁的野馬，有心說他幾句，又怕引起他的反感，好幾次那句著名的“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到了嘴邊都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畢竟，他已不是個小孩子了，他有著自己的思想，而且還自以為是地認為與爸爸媽媽有著代溝。

黃昏時分，先生提議出去吃，看一眼正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兒子，我欣然贊成，或許可以利用這次小小的家庭晚宴和兒子溝通一下。

晚霞在西邊的天空恣意地飄蕩著，路上的行人都急匆匆地趕著路。我們一家三口似乎是很輕松地出了門，向上島咖啡走去，哪兒的簡餐不錯，尤其是煲仔飯很有特色，當然我更注重的是那兒的環境，清涼的空間里流淌著緩緩的音樂，用餐的人都很安靜，我討厭喧嘩。

迎面碰見了一位中學同學和她的兒子，雙方都忙不迭地打著招呼，忽地想起她家寶貝今年參加高考，便問估了多少分，我的同學用不太滿意的口氣說，沒考好，只估了610分。她的兒子站在一旁憨憨地笑了一下。呵，這么高還說沒考好啊。我趕緊祝賀著。正說著話，卻發現我的寶貝兒子站在一旁不安地扭動著身體，于是我親熱地拍了拍同學兒子的頭，笑著離開了。

直到在上島的大廳里坐下，兒子的情緒還是壓抑的，問他吃什么，他漠然地說了句“隨便”，先生似乎想調節一下氣氛，開玩笑地說這世上哪有隨便賣呢?兒子仍然是一言不發。我知道，剛才那境遇肯定是給了他壓力了，自他上重點高中以來，只要一提到孩子學習成績比他好，他的情緒就會很低沉，原先在初中時的優越感已根本沒有了。在如今這競爭日益緊張的環境里，孩子的壓力并不比父母小啊。

打消了原先和他談學習的想法，要了三份煲仔飯，三杯現榨的果汁，再特地為兒子點了一份火燒冰淇淋。為渲染氣氛，我又興致勃勃地將水蠟燭點燃，暗暗的燈光下，火苗一閃一閃地搖曳著，搖出了一種溫馨一種愛意。漸漸地，兒子的情緒好了起來，一邊和我們說著一些學校里的笑話，一邊將那五顏六色的冰淇淋球一個接一個地消滅，當他將最后一個紅色的冰淇淋球舀到我面前時，我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二

兒子終于拿出了他的暑假計劃，卻讓我楞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的第一計劃竟然是減肥，哦，臭小子知道愛美了。可是怎么突然會想到減肥呢?從小到大他都是酷愛那些巧克力、冰淇淋這些高熱量食品的，舍得嗎?當然，如果能將他超重的脂肪減掉，我還是滿心喜歡的，哪怕這早鍛煉占去了他一天中最寶貴的時間，我都應該贊成為好。

可這計劃太那個了啊，他竟然準備每天早晨六點鐘去打籃球，八點吃早飯，八點半回家洗澡，九點開始學習，十一點半到一點吃中飯、自由活動，然后午睡，下午三點開始學習，六點吃飯，晚上自由活動。

這是學習計劃是休假計劃?我腦子轉了幾轉也沒想明白，天哪，這一天里的學習時間僅僅才五個小時呀，那么多的時間就這樣自由活動掉了?我拉著臉沒有說話，兒子見我不說話，知道不合我的心意，卻像有意要氣我似的，拿了本《讀者》斜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翻著。我下意識地掃了眼墻上那美侖美奐的日月星晨木雕大掛鐘，呵，現在是十一點四十了，人家的自由活動時間，已經是嚴格執行了。好，好，我尊重你的意愿，放假時期不讓你的弦繃得太緊，但這少得可憐的學習時間就不再屬于你了。我在心里倒騰著自己的計劃。

思前想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我就馬不停蹄地找了個老師給他在假期里補課，按他的計劃一天中僅僅只有五個小時學習，不能再讓他放任自流，必須讓他在這五個小時里真正地沉到課本里去。兒子盡管不是很樂意，見我態度堅決，只得依了我。

第一天補課，我請了假遲一點去上班，老師很準時地在九點鐘缺五分時到了我家，在擺出了一副認真補課架勢的同時，對兒子在早晨大好時光去打籃球，咂著嘴說了幾句不太贊成的話，可見我并未說任何反對意見，便保持了沉默。

兒子顯得很是匆忙，八點半多才像從水里撈上來一樣跑回家，匆匆地沖著澡，拉開衛生間門的時候衣服還套在頭上，見客廳里已經坐著老師，便顯得稍稍拘束，他淡淡地笑了笑，拿著書本就坐到了老師的面前，真不知道他那顆活蹦亂跳的心是否能很快地平靜下來。

柜式空調“絲、絲”地冒著冷氣，見那一對師生進入了狀態，我沏好一壺茶輕輕地放在桌上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坐到辦公室的椅子上，想到兒子對補課一副未置可否的態度，心里便有點七上八下起來。自己是否有拔苗助長之嫌?

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天，原以為能將勞累的一星期的身心放松一下，在家看看書，看看電視什么的。可沒想到寶貝兒子竟然要攆老爸老媽到街上去，理由是我們在家會干擾了老師給他們上課。注意啊，這里已經是他們了，而不是他一個人了。老師也是愛生心切，或者是恨鐵不成鋼吧，將班上的幾個成績次一點的學生都找來了，在我家開起了社會主義大學堂。這下兒子倒來勁了，頗有風范地招呼著那些同學，不過我注意到有親疏遠近的區別，對一個和他長得一樣高的男孩要親昵一點，其他的同學要淡一點，尤其是對那三個女同學似乎還有點羞答答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呵，這小子。

沒辦法，只得和先生流浪在街頭，好在天雖然悶熱，太陽還不是很大，否則還不被曬化了呀。我和先生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邊走邊議論兒子，不停地看到熟人，又是寒暄，又是握手的，不勝其煩。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十一點半，我們買了熟菜什么的，打個車回到了闊別二個半小時的家，熱誠地留老師共進午餐，不料，人家老師卻不解風情，很是憨厚地笑著擺擺手，迅速地下樓去了，那幾個學生也個個像小鳥一樣飛走了。我和先生對望一眼，笑著搖頭，一轉臉，寶貝兒子已經歪到了沙發上看著那莫名其妙的動畫片。我一看到那個早熟的壞小子蠟筆小新，心里就很不舒服，于是沒好氣地說：“兒子，這好像是小弟弟看的哦，你都是高中生了。”兒子一聲不吭地將電視調了個頻道，先生走過來，一邊拍著我的肩一邊討好寶貝兒子說：“人家總要換一下腦筋嘛，總不能一天到晚幫你看書吧?”

“呵，幫我看書?真是天大的笑話!”我恨恨地說著，卻看兒子用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眼神瞄著我們，似乎還有點坐山觀虎斗的神情，我便一轉身氣呼呼地去了廚房。

三

這幾天不停地聽到高考學生的分數下來的消息，不時的有誰誰的孩子分估低了或高了，志愿填得不理想等等。中飯的時候，我便古道熱腸地和先生說了起來，感嘆那些學生和家長的辛苦，又是贊美那些填了清華、北大的學生，又是為那些考砸了或者志愿撞了車的孩子惋惜。不可否認，我是有點旁敲側擊的意思，盡管那個寶貝兒子在一旁悶著頭吃飯，全然不理會我的苦心。不料，先生竟然語出驚人地發出了一番高論，說什么一本都是書呆子，以后只能當辦事員；二本以后則能成為老板經理云云。什么邏輯啊，我送了他一對衛生球，還不解氣地在餐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再眼一脧，寶貝兒子已將碗重重地一放，迅速地撤離了眼看就要起戰火的餐桌，揚長而去在衛生間里又是漱口又是洗臉的，接下來，“砰”的一聲，用一扇木門將他的世界和我們隔離開來。

呵，耳不聽心不煩，是吧。得，我還眼不見心不煩呢，我也重重地將碗一放，復制了兒子的一套程序，將先生一個人笨笨地丟在了廚房里。

吃罷晚飯，兒子、先生都在看電視，我便尋思著溜出去跳健身舞，放松一下自己的身心，眼不見心不煩嘛。忽然電話響起，瞅一眼那對父子似乎都懶得動彈，只得停住腳步拿過起電話分機，卻是兒子的同學打來的，我盡量曼聲細語地用一種慈母的腔調對著電話說：“哦，等等啊。”說著就將分機遞給了正歪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兒子。呵，他倒好，抓過來一聲不吭站起來就往房間走，“啪”的一聲房門給扣上了。

先生問道：“誰的電話?”我看他一眼悶悶地說：“是那個張偉吧”。先生不再理會，似乎很專心地看著電視。我重坐到沙發上，思緒卻轉開了。那個張偉和兒子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感情甚好，上學放學都形影不離的，中考后，張偉沒考上一中他們才分開了；兒子對他們的友誼很是留戀，竟然將自己的易考通送給他以作紀念。直到很多天后，才被我收拾房間時發現，記得當時我很緊張地問：“易考通呢?在學校丟了?”兒子卻輕描淡寫地說：“送張偉了。”當時我的心猛地縮了一下，價值千元啊，就這樣送出去的，我結結巴巴地說：“那是、那是爸爸媽媽買給你學英語的!”混賬小子竟然不耐煩地說：“不是還有一個嘛，我要兩個干什么!”哦，他倒好，早已將我同學送的那個新的打開使用了，而我原先還打算轉送他人呢。我沉默了一會兒問：“張偉送你什么了?”“俗氣!還說自己清高呢!”兒子竟然不無譏諷地說著。天哪!我的兒子這樣看我?我氣咻咻地說給了先生，他鄭重其事地說：“不要再說這事了，送出去的東西是不能收回的。”又是很多天后，先生突然古怪地笑著說：“知道張偉送兒子什么嗎?”“什么?反正我沒看到他有什么東西不是買的。”“一直帶在他身上的鑰匙鏈!”暈!狂暈!竟然是那一塊錢一個的鑰匙鏈換走了價值千元的易考通!我的寶貝吆，就是這樣的價值觀!我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對著先生又似乎是對自己說：“在他的眼里，它們是等值的，而這個等值就是他們無價的友誼。”先生一廂情愿地說：“那個孩子的家境也許不好吧，兒子是用這種方式來助人為樂。”呵呵，先生一定是從那孩子平日的穿著上判斷的，可說不定人家的父母是要培養孩子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呢，我未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兒子終于打完電話從房間出來了，我從思緒中醒過來，暗自揣測他會不會是讓張偉掛了電話自己再重新打過去，以他那寬厚體貼的性情，這種事未必不可能發生，畢竟他們煲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粥。

再無溜出去跳舞的心情，坐在沙發上老老實實地陪著兒子、先生看電視，可那電視里實在是沒什么好看的，換來換去也找不到一個亮點，我們便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閑話。

終于兒子覺得無趣了，站起來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可是他會在房間里干什么呢?

四

轉眼間，新的學期就開始了。開學第一天，兒子回了家往沙發上一躺，曳斜著我，似笑非笑地說，班上很多同學選我當班長。我站在哪兒楞了楞，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他又說，老師也同意了，你和老師說一下，我還是不當吧。

我盯著他，不想當?見他模棱兩可的樣子，我心下笑了笑，知子莫如母，這孩子遺傳了我的虛榮心。于是，我一字一頓地說，想不想當是你自己的事，真的不愿意，自己去和老師說；愿意，就盡力做好。看他將電視五秒鐘就換個頻道，我加重了語氣說，不過班長可不是好當的哦，你可要想好了，一班之長是要處于領先地位的。

兒子沒有了話，也許是在想著什么，我沒再多言，轉身離開了，心下卻是喜憂參半，當班長，有利的一面是能鍛煉他的社交能力和組織能力，對他以后走上社會肯定是有好處的；不利的一面是不僅要占去一些寶貴的時間，而且更會加大他的壓力。用時髦的素質教育來說，是不錯的，可對應試教育來說就難說了。

覺得自己還是不干預為好，由他自己決定吧，畢竟，他是一個比較有主見的孩子。

星期六的下午，兒子收拾得干干凈凈的要出門，我忙追過去問：“去哪?”“買窗簾。”他理直氣壯地說著。“什么?”我不明白地看著他，他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羞澀，說：“老師讓買的，班上要安窗簾。”“哦，行使你班長的職責啊!”我調侃了一句，想想又趕緊問：“和誰一起去啊?“放心，都是男的，沒有女的。”臭小子立刻領會了我的意思，牛哄哄地頂了一句后，“噔、噔、噔”跑下樓就不見了人影。

我依在門邊，看著空空的樓道發了一會兒楞，才怏怏地關上了門，唉，兒大不由娘，乳嗅未干就和我離心德了，可憐我朝思暮想地為他盤算著未來，人家卻還不領情哦。

好像有位朋友說過，她將兒子送到大學之后，夜不能寐，只得用手機給兒子發信息，幾乎是狂發了一夜，第二天卻只收到了四個字，很好，勿念。害得她拿著手機癡癡地哭了一天。

都是這樣的，誰讓人家是獨生子女呢，沒有兄弟姐妹，就沒有比較，沒有爭寵，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爸爸媽媽的百般呵護。

沒想到剛過了一個星期，兒子忽然又說要去買窗簾，我點點頭，盡量想微笑，可臉上的肌肉卻繃住了。不會吧?這班級工作不會總也做不完吧，窗簾還能買了一次又一次?兒子的解釋合情合理無懈可擊，說上次買的不夠，這次去補。

先生見我楞楞地樣子，不無揶揄地說：“快去跟蹤啊!”

“哼”，我氣呼呼地趴倒床上，閉上了眼睛，旋即，又睜開眼，翻身拿起一本書，卻無心煩躁地看不下去，

快五點的時候，寶貝兒子回來了，一言不發地往沙發上一歪，又開始重復他那老一套動作，每五秒鐘將電視換一個頻道。我暗自嘆息一聲，終于還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其實是擔憂)，明知故問地說：“晚上還要到學校上自習吧?”從鼻孔里發出了一聲腔調代替了回答，我無趣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沖著正在陽臺上澆花的先生吼了句：“吃晚飯!”他回過頭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嘀咕著：““不會吧，現在就吃晚飯?”

“早點吃，我還要去逛商店呢，我很長時間都沒上街了!”先生睜大眼睛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女人哪!”

五

午睡醒來，兒子揉著惺松的眼睛，在自己的衣柜里翻著衣服，不一會兒，又一聲不吭地跑到我們房間，拉開衣柜就翻起來，終于，用一種不滿地腔調問，也不知他是問爸爸，還是問媽媽，“我的那條白褲子呢?”說著不懷好意地將眼光溜向了先生身上正穿著的白褲子，搞得先生似乎有點不自在，連連對著我發問：“他的那條呢?你放哪了?都是你要買兩條一模一樣的，搞不清楚誰是誰的。”哈，這責任倒全是我的了，誰讓你們父子都長得這樣人高馬大的，好不容易看見這種休閑褲，質地好，式樣好，牌子更好，是喬丹的。我毫不吝嗇地一下就買了兩條，不領我的情也就罷了，還怪我?我在心里倒騰著，就一聲不吭地跑到了兒子的房間，在他那幾乎被翻得底朝天的抽屜里仔細地查看著，果不其然，那條寶貝褲子皺巴巴地窩在了旮旯里，唉，這要是離開了我怎么辦哦。我一邊遞給兒子一邊問：“下午有體育課?”我知道他上體育課時是不穿牛仔褲的。“是的”。話音未落，他已套上褲子挎起書包出了家門。

已是晚上六點半了，兒子還沒回家，體育課打籃球也不至于到現在還在打吧?開學后他很少打籃球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個一顯身手的機會，免不了是要好好地表現一下的。突然想到那個名模胡兵，就是在高中時期因為籃球打得好，人也長得高大帥氣而被女同學追捧，我的寶貝不會吧，如果是那樣，可就糟了。想想有點不放心起來，和先生說了一聲，便往一中走去。

偌大的校園里，三三兩兩地散落著學生，教學樓燈火輝煌，遠遠地看去，仿佛是一串璀璨的明珠閃爍在越來越暗的空中。我徑直朝籃球場走去，新建的籃球場很是漂亮，高大的圍網里好幾撥學生在投籃、拍球，天色已經很暗了，我揉了揉自己的近視眼，搞不準那些孩子里有沒有我的寶貝，兒子應該是穿著大紅色喬丹T恤和白色褲子的，可那球場上竟然有四、五個穿這樣衣服的，我只得繞個大彎兒從后面進到了球場里，在一撥一撥的孩子中間辨認著，挨個看了一遍，天哪，竟然一個都不是!我返身上了教學樓，高二(7)班里有十來個學生已經在上晚自習了，可那里面也沒有兒子的身影。“嘩”的一下，我的汗立刻就像雨一樣，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霎時，真絲連衣裙就粘到了身上。他能去哪呢?

學校離我們家只有五分鐘的路，我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仍然沒有。先生見我焦急的樣子提醒我說，這孩子從不亂跑，會不會去老師家補習了?補習?應該是明天晚上啊。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撥通了老師的電話，哦，還真在老師家補習，原來是老師改時間了，可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告訴我們一聲呢。我放心地放下了電話，又覺得好心痛，這孩子晚飯還沒吃呢。

九點的時候，我向老師家走去，估計兒子應該在九點半左右放學，兒子見了我，有點不高興地說，你來干什么?我笑說，我不是來接你，我是找老師有事，你在樓下等我一會兒。

老師的一番話，竟然讓我幾乎不相信，當真我那個不茍言辭的寶貝變得勤學好問了?相信老師不會說假話，這么說，兒子的新學期真的是不同了，我看到了希望。

回家的路上，我沒和兒子談學習，極力和他說一些輕松好笑的事，甚至還編了一些蹩腳的笑話給他聽，臭小子拉著我的胳臂，竟然也編了幾個笑話給我聽，呵呵，好不愜意。

六

一日閑談，忽然有人說現在高中的學生沒有不談戀愛的，放眼望去，校園里到處都是一對一對的甜蜜少年。我的心立刻狂跳起來，天啊!兒子現在如此的臭美，再一想到近來晚自習他去的很早，沒等我們回家就自行吃過晚飯到學校去了。不會吧?不會這么早就掉到溫柔鄉去了吧。

當天晚上，我便憂心忡忡地對先生說了我的擔心，先生竟然毫不客氣地說我是杞人憂天，沒事找事，還諄諄地告誡我要充分相信兒子的革命自覺性，不要人云亦云等等，氣得我坐在沙發上發了近一個小時的呆，才心不在焉地趴在電腦上，想著他回來后怎么問他為好。

“通、通、通”兒子鏗鏘有力的腳步在樓梯上響起，“吧嗒”一聲門響，寶貝兒子走了進來，我從電腦旁站起來，不太自然地問，放學了?兒子“嗯”了一聲就跑到廚房先是“咕嘟、咕嘟”地灌了一通茶水，然后拿了罐牛奶，抓了兩塊小點心，就向他自己房間走去。

我趕忙調笑著說：“寶貝，最近上晚自習有點積極啊，是不是早戀啊”。兒子的臉似乎紅了一下，眼睛一翻道：“瞎說什么呢。”我說：“過來看媽媽寫的東西吧。”兒子勉為其難地停下腳步站到了我身旁，我在電腦上調著，想把自己的擔心和一些大道理給他看看，我覺得有時候文字會比說話的效果可能要好一點。不料先生這時湊過來說，你們母子神神秘秘地在做什么啊，我忙推開他，讓他甭管；再一回頭，寶貝兒子已乘機開溜了。唉，我埋怨著先生，瞎攪和什么呢，你看，兒子離我們已經越來越遠了。

第二天下班回家見餐桌上是一堆大蝦殼和一只吃過的空碗，這孩子!又提前到學校去了。

先生正自得其樂的澆著花，我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便說，我還是去學校看一下吧。先生叮囑道，千萬別讓他看見你啊。出了家門碰到兩個鄰居，知道我是去學校偷看兒子，都以過來人的口吻告誡我千萬不能讓孩子看見，否則會傷了孩子的自尊心的，覺得父母不信任自己。

我感慨地應著，是啊，現在這些在開放的媒體前長大的孩子，開口閉口說著那些新新人類的語言，個個都自以為是地覺得父母都是老土了，跟不上時代了。他們的自尊心?那父母的自尊心呢?一個同學的孩子竟然對她媽媽說，三年就是一個代溝，你說我們之間有多少條溝?我那同學聽了女兒的話顯些沒被噎死，好半天喘過來氣卻什么話也說不上來，只得在同學聚會時自我解嘲一番。

到了一中大門口，見三三兩兩的學生像小魚嬉水一樣往教學大樓走去。我走到了三樓高二(7)班，像個小偷似的站在走廊的黑暗處，仔細地向班級瞅去。呵，寶貝兒子從后面看去，已是一付虎背熊腰的大人了，他正端坐在第四排的位子上似乎在做作業，看著，看著，我的眉頭皺了起來，怎么回事嘛?同桌的那個女孩子怎么總是偏過頭找他說話啊，他倒是沒動，可誰知道他的嘴有沒有動?還有他的心有沒有動?

一個孩子好像看到了我，我趕緊逃也似的離開了教室。走到老師辦公室，卻沒找到班主任，便怏怏地回了家。見了先生，不無提心地說了自己的所見，先生竟然還意味深長地說，女孩子肯定是要比男孩子早熟一點了，想想你的當年啊。“哼”，我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明天再去一趟學校，請老師給兒子調位子。

老師很給面子地將兒子座位調了，但也對我說教了一通，覺得我有點小題大作。是啊，都什么時代了，還有這樣男女設防的思想，我也覺得自己很老土，可防患于蔚然，不得不防。

兒子對調位子的事似乎沒什么反映，直到第二天吃中飯的時候，他突然說了句你去找老師的吧，我一怔沒有說話，臭小子竟然看著我“呵，呵”的笑了起來，笑得我心里直發虛。

想想還是不放心，快到兒子下晚自習的時候，我趕到學校門口，又像個小偷似的躲在陰暗的角落里，仔細地盯著像潮水一樣往外涌的學生們。天啊，現在的孩子們真的很開放很進步了。真的如傳言哪，三三兩兩的男孩女孩們說笑著、打鬧著，有的還明顯地表現出一副難舍難分情意綿綿的樣子來。我瞪大了雙眼找尋著兒子的蹤跡，可看來看去，卻只看到了兒子一個人的身影，并無我想像中和一個女孩親熱地在走一起的場景。

不甘心自己就這樣稀里糊涂的，還是得搞個水落石出為好。在偷偷地掃蕩兒子房間未發現任何可疑情況下，接連幾個晚上，我毫不理睬先生的冷嘲熱諷像個特務似的對兒子進行了跟蹤。

幾天的辛苦終于有了答案，兒子并沒有過早地去嘗那青澀的蘋果，我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歸了位。

在一個月色很好的晚上，我從暗處鉆了出來，向著默默走來的兒子高興地迎了上去，沒想到那小子見了我竟然很不高興地說，你來干嗎?我有點心虛地說，哦，不干嗎，接你。臭小子輕輕地“哼”了聲，往前跨了一大步后又轉過身拉起了我的胳臂往家走去。

哦，兒子已高出我一個頭了，已經一米七六了吧，真的長成一個帥小伙子了!一股幸福的暖流在我的心田慢慢地回蕩著。

七

天氣突然轉涼了，秋風習習地吹著，有了點天涼好個秋的味道。

學校第一次月考結束后，看兒子的神情就知道他的成績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我淡淡地問了句，他用了個學生中很時髦的詞：很垃。我的心輕輕地縮了一下，不至于吧?究竟是什么情況呢?想到媒體上整天批判家長的分數第一，強調要搞素質教育，自己似乎不該窮追不舍地問下去，再說如果考得真不好，會傷了他的自尊心的。

記得兒子中考時，我寫了篇散文《家有考生》，在報上發了，結果引起了很多家長的共鳴。時隔一年多，我仍然要說的是這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不能不過啊，這是他人生的第一個起跑線，是不能輸在這起跑線上的。何況我現在有了更深的認識，這千軍萬馬過的獨木橋雖然擁擠，可相對來說還是公平的，是咱小老百姓的孩子進入主流社會的唯一渠道，否則，高等學府還不被那些有錢有勢人家的公子小姐們壟斷啊!唉，延續了多少年的科舉制度哦。

兒子終于羞羞答答地拿出了考試卷要我簽字，總體還是不錯的，尤其是數學很有長進，只是化學差了些，英語依然如故。我看了看兒子沒說什么，很爽快地在卷子上簽下了我的大名，故意淡淡地說，要不要找個化學老師?兒子猶豫了一會說，沒時間的，我將卷子還給他說，如果需要就補一下，你自己看呢。兒子看了看我，默默地點了點頭。我在心底嘆息了一番。

賈平凹在《兒女的命運屬于自己》一文中寫道：愛情走過十年就老了，剩下的就只有了日子，而日子里只有了兒女。很是贊成他的理論，如果滿世界里都是居里夫人和貝多芬什么的，這世界還不太恐怖了。但網上也有人說了很現實的一句，如果我還給孩子一個幸福的童年，那就欠他一個幸福的中年。事實上，蕓蕓眾生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不可能人人都是什么科學家音樂家的，但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是每一個做父母的心愿。這是一種美好的期望，盡管這期望有時候不切實際，甚至是父母一廂情愿的單相思。

細細地想來，每一個做父母的都是念著望子成龍這本難念的經，然后，看著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成為一個普通人。

責任編輯小林

插圖燕于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