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扎堆,魯迅先生曾有過這樣悲憤的描述:國人聚集到一起,鴨子般伸長脖子,觀看“洋鬼子”肆意槍殺我們的同胞,快意已麻木了的精神和靈魂。時過境遷,史上之丑短不說也罷。
可怕的是,雖經多年,我們國家至今仍流行扎堆欣賞悲劇的惡習。我們曾不止一次看到過類似報道:光天化日之下,當面對他人落難、歹徒搶劫等等時,很多人都是選擇扎堆旁觀,而不是熱心救助。前年在霧都重慶,一名少女不慎失足落入長江,岸邊不遠處就有5只救生圈,可她仍在百余名看客的視線中慢慢沉入江底;去年年初,南京公交車上,劫匪公然搶劫民工們三萬元過年工資,滿滿一車人只看熱鬧卻無人對被搶者施以援手;去年7月,在甘肅蘭州,一孕婦現場揭穿小偷遭到暴打,路人麻木圍觀像看戲;今年3月4日,年僅24歲的遼寧省大洼縣農民工劉明明,不幸遭遇車禍多處骨折,同行者先后12次向人下跪卻屢遭冷遇,警車和120都見死不救,最后劉明明命喪于狂風暴雪中;同月23日,哈爾濱市女子劉伯慧遭遇當街劫持被刺14刀,在她爬著求救時,一名女子板著臉厲聲責罵,“你瞅瞅你渾身的血,快走,別在我家門前爬來爬去的。”……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伊利威塞爾曾把冷漠列為20世紀的社會病癥之一,以引起人們對道德關懷的注意。但時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始終能夠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另類清醒,執著于做一名快意的扎堆看客,冷靜地伸長脖子,醉心于丑惡和血腥來刺激自己的視網膜和腦神經。這已經是一種相當病態的社會現象。無疑,眾多扎堆現象的疊加,其后果自然是助長了社會惡習的泛濫,無異于助紂為虐,使人文關懷在道德長路上漸行漸遠。
在人類文明不斷進步的今天,之所以存在反差相當明顯的道德冷漠現象,個中深層原因,我認為是人文的退位和制度的缺失。長期以來,人們對道德的培養一直習慣于紙上談兵,習慣于拘泥守舊、泛泛而談,缺乏行之有效的感召和引導,也缺乏有效的制度對道德冷漠行為管制。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抱心理之殘守道德之缺。隨著市場經濟對人們物欲的刺激,很多人過分看重和關注個人利益,已失去了對人文道德的最起碼呵護與關愛,利己主義思想主宰了人們的情感思維。誠然,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和進步,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活動更加頻繁復雜,更加親密無間,但并未提高我們的道德水準,相反因人文退位和自我中心膨脹還加劇了道德冷漠,人們有意無意地頻頻突破道德底線,而絲毫不覺得汗顏和臉紅。這已成為無可爭辯的事實:物質文明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但真誠友善越來越遠,道德評價體系悄然瓦解,人性與道德情感作為社會上層建筑基礎愈加薄弱。
扎堆現象盛行已超越了社會心理承受能力,扭曲著人們的道德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一度,“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思想被視為過時觀念。但現在看來,該論也有著它合理的邏輯成分。試想,當別人危難之時我們只會冷眼欣賞,袖手旁觀,扎堆看熱鬧。一旦換個角色,受難的是我們,圍觀的是別人,我們還有什么資格去譴責扎堆現象,去詬病道德冷漠和人性墮落?必須承認,我們現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有著濃厚的“自戀情結”,往往看重“人人為我”卻漠視和無意“我為人人”,對舍己救人、見義勇為、挺身而出英雄之舉和正義之行,缺乏普遍的、廣泛的、深刻的社會認同感,熱心助人者已成為現代社會的“稀缺資源”,勇敢、真誠、友善、互助顯得彌足珍貴。
當務之急,我想我們不應一味躺在魯迅先生的筆下喘息自疚,也不要僅僅停留在探討層面上詬病指責,相反,要從我們自身做起,對扎堆行為進行深刻反思,把道德關懷作為現代文明社會的一種價值取向,更為重要的是,在人性、情感和法制的范疇內,迅速構建新的社會道德體系,重塑道德評價標準,努力建成社會機制,教育和引導人們以身作則樂于助人,維護社會正義、關愛他人疾苦,減少直至杜絕扎堆現象發生。在此基礎上,逐步形成一種相互激勵、彼此約束的社會道德規范和社會約束條件,來管理和制約人們的行為,并促進國民精神自省,讓好的社會法則能夠得以延續,好的社會傳統美德得以發揚光大。惟有如此,我們才會在社會丑惡現象面前,真正減少和杜絕那些扎堆等待“咔嚓一聲人頭落地”的看客,才會選擇挺身而出而不是明哲保身,才會認同伸手相助責無旁貸,才會保全道德文明的操守底線和高風亮節。這才是我們這個社會追求道德暖性發展、共同維護和營造平安社會、和諧社會和法制社會的關鍵所在。
當然,這種扎堆陋習的改變和道德冷漠的消除,需要漸次推進,而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在社會丑惡面前,人人都會橫眉冷對指人項背,而不知自己扎堆項背為人所指。對道德冷漠的治療與心理麻痹的扭轉一樣,需要一個較長的過程。同時我們要保持清醒,在危險面前的挺身而出也要考慮社會經濟成本,見義勇為不能以更多的犧牲作為代價,三歲小孩閑看大人斗毆本是無可厚非的。
本欄目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