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地人商業意識的淡薄與濃厚,觀念的保守與開放,在謀取生活幸福指數的道路上是主動性更強一些,還是更滯后一些,總體上構成了該地商人群體精神的群眾基礎。現在是一個全球商業化的時代,沒有人能擋住誰合法致富的行動。
首先是一個地區的人想不想富裕。
這個問題是不言自明的,想,當然想,太想了!
但是,怎么想很重要,怎么說很重要,怎么做更重要。只有致富的欲望強烈,采取行動的愿望更強烈,而且承擔了種種風險付諸實施的人,才可能走上一條抵達愿景的道路。如果一個地區的觀念整體上處于保守狀態,這個地區仍然會有少數人是開放的,采取行動了,這些人中的一小部分會獲得成功。然后,這些成功人士由于群體觀念的滯后卻可能失去了更強大的參考對象,尤其是當他的視野還局限于當地的時候,他的認識水平一般來說,只可能比當地人領先一點點。
這一點,我們在天津火車站目睹的兩個小故事頗能說明問題。
一個冠冕堂皇的瘦高個男子(聽口音是天津周邊地區的)在火車站的公用電話聽打了一通電話,完事之后那位一看就是下崗后再就業的老大姐要收取他一元錢。
男子不依了。先是大吵大嚷,繼而惡語相向,最后竟然打起人來。
他的主要觀點是:我打的市話,市話也就是幾毛錢,為什么收我一塊錢?
但是他忘了一點,火車站周邊的地租高,物價自然是要貴一點,飛機場就會更貴。一樣的啤酒,在小賣部與星級酒店,甚至酒吧里相差往往幾十倍。
大姐支付了較高的房租等等雜費,自然要多收一點,這有什么好奇怪、好憤怒乃至于發展到變態地步的?
還是在這個火車站附近,我們去一家“經濟快餐店”吃飯,一看店名就好奇怪。及至進去,所有的店員,開票收錢的,搞服務的,都是中老年員工。菜單上只有幾樣涼菜,所賣的也就是狗不理包子、餃子之類面食。那位收錢開票的大姐,一次只能處理一個人的問題,如果旁邊有人咨詢別的問題,她必然是聽不見的。其他的店員,明明坐在哪里聊天,你要一碗面湯,廚師自然是聽不見的,他們竟然也聽不見。
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于是過來一個,很熱情,行動依然遲緩。原來他是專門搞服務的那一個,其他的人可能有自己的分工,因此絕對是聽不見的。
來店里吃飯的人很多,一位老大姐始終坐在一個角落抽煙,好像一個工人在車間里休息一樣,神態從容,面帶微笑,她也聽不見,也不行動。搞不清她的分工是什么。
我就問:您這兒是國營飯店嗎?
于是她的話如潮水,果然是而且是一個很著名的集團下屬的。
原來她的職責是專門與客人聊天的?
從她哪里我們知道,這個小店一個月的租金竟然有15000元。
由于火車站周圍客流量大,她們還沒賠本,但要賺更多,恐怕是很難的。
因為客人的話他們總是沒聽見,或者認為沒必要聽見。
有了這次遭遇我終于明白,天津的一家民營、星級、規模較大的酒店為什么服務那么差的原因了,這不僅僅是酒店的管理問題,還是員工的地域服務觀念問題。
有關漢中的歸屬問題,與此類似。
最近陜西的媒介大腕正在熱炒一件大事,這個大事的主題竟是“漢中該不該劃到四川去”,一時間,網友、經濟學家、始作俑者,你方唱罷我登臺,吵得不亦樂乎。
究其來源,還是涉及到區域經濟的發展問題。據說先是《經濟觀察報》首席記者鐘偉志先生過去的一篇報道《漢中歸蜀》突然“在華商論壇、星光社區、百度貼吧、新浪論壇、行政區劃論壇等論壇里走紅”,該文引用了漢中一些地方官員的論點,認為漢中近些年來的發展緩慢是由于自元代以來的行政區劃造成的,因而“首次提出‘漢中歸蜀’這一典型論斷”。
娃他舅舅們既然要想把漢中弄到四川去,大伙似乎也嚷嚷得不可開交,自然得找一位權威專家來發表一下自己的觀點了。結果陜西著名的經濟學家張寶通先生被“忽悠”到了論戰現場。張寶通先生是一個仁厚長者,莫奈何一共被采訪了兩次。他本人是反對把漢中弄到四川去的,而且在第二次回答媒體的問題時,非常厚道地給漢中指出了一條長篇大論的希望之路,自然是有理有據,節節生輝。
然而,如果這場論戰果然很熱烈,其要害并不在于漢中如何發展的問題,而是為什么會想到要把漢中弄到四川去?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非洲和印度就應該詛咒自己的獨立,本來在歐州國家的“行政區劃”中待得好好的,何苦要哭著喊著鬧獨立,結果窮得一塌糊涂?
再者說,四川就真的那么值得迷信嗎?
人人都說四川好,其實四川最有潛力的是成都平原這個經濟區域,其他的山區,甚至連漢中都不如。遍布全國的四川打工族,出來什么苦都吃得,這是為什么?因為外面再苦,比自個家里還是要好一點啊。
著名經濟學家張寶通先生厚道就厚道在這個地方,索性把一場很荒誕的鬧劇拿來當正劇對待了。
其實,真要回答這個問題,完全不用那么較勁。一個地區的經濟就如同一個國家,需要總部經濟效應,需要區域內部的經濟循環,更需要邊貿經濟制造大的外部循環,這樣才是一個三位一體的健全的經濟體。而且邊貿地區歷史上往往是富得流油的區域——東南沿海為什么這么富,就因為它是一個邊區,它跟國際上其他經濟體的交流比內地頻繁,機會也多。大與小是一個道理,陜西的漢中,和陜北都處于這些跟異地交通的邊貿地位,而關中則是一個發展總部經濟的優勢地區。
這里只問娃他舅們一個問題,難道漢中經過千年之后,回到四川的懷抱,就能享受到成都和綿陽那樣的待遇嗎?
現實情況是,漢中留在陜西,它是陜西跟四川區域經濟交流的“邊貿”或者過渡板塊;漢中回到四川,它依然在四川的邊緣,無非還是承擔上述功能。
陜西人素來是分為三派,陜北人、關中人、陜南人,水土不同,秉性各異,大事小事,似乎都會爭競一番。從元代至今這么多年過去了,更換了多少朝代,漢中未必都如同今天那么落后,過去的秦商和聰明人,官府和普通平民,也沒認為這是多大的事件,人家該發達的還是發達了,該輝煌的還是輝煌了。為什么到了今天,就成了一個貌似很嚴重的問題呢?
然而這個漢中地方政府尋找經濟出路的思考和行動本身是無可厚非的,值得反思的倒是當地的企業及商人群體——如果這個群體仍然停留在等政策、等機會、等資金、等支援的狀態,一個地方官員提出行政區域的重新調整就更加無可厚非了。
行為至此,筆者忽然想起,河北省的石家莊也流傳過一個笑話,起因是有人提出要把石家莊改為“中都”,與北京、南京三足鼎立。因為“石家莊”這名兒,聽來聽去都是一個小莊子,長不大,石家莊的區域經濟發展緩慢,都是由于名字叫壞了!
一位石家莊的朋友把這個笑話告訴我。我回答說,應該給那些人重新解釋這個名字:石家莊,一座建立在磐石上的城市。
這位朋友問我何出此言。我回答說,這是受到上帝保佑的名字。因為在《圣經》里記載,上帝喜歡誰,就會許諾說,我要把你們的未來建立在堅固的磐石上。
于是大家哈哈一笑。
也許等多少年以后,人們會懷念元代的統治者,幸虧把漢中劃到陜西來了,因為它耀眼了,不僅是兵家必爭之地,而且是商家必爭之地,而先知在他的老家,難免得到被人忽視的待遇。
這個時候,一定是漢中的經濟已經上去了,大家都有了自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