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明、清時期民歌的發展概況

民歌是人民在社會實踐中為表情達意而口頭創作的一種歌曲形式，通過口傳心授在群眾世代相傳中不斷得到加工提煉，具有集體創作和不斷變異的特點。它的題材廣泛，反映內容深刻，涉及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民歌的產生遠早于文字和樂譜。中國古代的民歌實際音響已不可能再現，有關它的歷史很少有文字記載。只有它的歌詞從古代文學著作中可見到一些。至于曲譜是沒有的，因為民歌一直是口頭傳唱。直到19世紀末才有民俗學家用工尺譜記錄了幾首民歌。所以對中國民歌發展的探討和研究就顯得尤為重要。下面就宋、元、明、清時期民歌的概況作一探討。

宋元時期，階級矛盾、民族矛盾尖銳激烈，統治階級貪污腐化、玩弄政權。有民歌諷刺道：“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若要富，跟著皇帝賣酒醋。”這是對南宋統治者一針見血的諷刺。人民生活痛苦不堪，民歌中頗多哀怨、悲憤之情，如《月子彎彎照九州》是南宋建炎年間江南的山歌：“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骨肉團圓敘，幾家飄零在他州。”揭示了南宋時期連綿戰爭帶給人民的離亂之苦。又如《赤日炎炎似火燒》(詞見元·施耐庵《水滸傳》)：“赤日炎炎似火燒，田野禾苗半枯焦。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揭示了封建地主經濟的根本矛盾，此二首歌詞至今仍在民間傳唱，歌詞是十分典型的“七言四句體”，曲調是各種各樣的江南小調。其中流傳最廣的就是以“起、承、轉、合”原則構成的四句頭“春調”。同時原有的各種民歌體裁繼續傳播，如農夫唱的“田歌”、漁夫的“漁歌”、山民的“山歌”、船夫的“船歌”等。

曲子是在民間歌曲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種藝術歌曲。它萌芽于隋，成長發育于唐、五代，進入兩宋則呈現出空前繁榮的景象。文人們競相模仿民間曲子的形式寫作歌詞。成為詞牌。民間的歌臺舞榭、瓦子勾欄、茶坊酒肆等到處都是曲子表演的場所。北宋前期專工曲子的作家柳永寫出了大量的慢詞．為曲子詞的發展帶來了突破性的變化，開拓了新的領域。柳永的曲子詞在當時影響很大，據《避暑錄話》載：“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唱曲填詞不僅是樂工們的專業活動，而且成為廣大市民的業余嗜好。《宣和遺事》載：……女誦《鷓鴣天》云：“月滿蓬壺燦爛燈，與郎攜手至端門。……歸家切恐公婆責，乞賜金杯作照憑。”一個普通女子能即興唱曲填詞。很能說明當時社會的音樂風氣。

民間曲子的廣泛傳播直接影響到宮廷及仕宦府第。北宋時期的皇帝多以精通音律、擅長曲子著稱。近人王易《詞曲史》稱：“真、仁、神三宗俱曉聲律，徽宗之詞，尤擅勝場。”由于皇帝的提倡，一時間君臣上下作曲填詞蔚然成風。北宋的大官僚晏殊、歐陽修、范仲淹、王安石、蘇軾以及宮廷大晟府樂官周邦彥等都是著名詞家。達官顯貴們常把唱曲填詞視為一種雅興。填詞時不僅可以在歌詞方面作“減字”或“偷聲”的變化。而且可以在原曲牌的基礎上采用“攤破”和“犯調”等手法形成新的變體。“減字”是減少原詞字數：“偷聲”是增加原詞字數；“攤破”是在原曲牌基礎上增加樂句；“犯調”是把屬于不同曲牌的樂句聯接起來形成一個新的曲牌(“犯”的另一種意義是轉調或轉調式)。

宋代曲子的體裁形式主要有令、慢、引、近、序、歌頭等。“令”一般是指較為短小的曲牌；“慢”是指較為長大且委婉抒情的曲牌。引、近、序、歌頭等都是大曲中的某一部分，這類曲牌都是由大曲發展而來。宋代曲子根據表演方式和音樂風格、體裁的不同各有其名稱。手執拍板擊拍而演唱慢曲、引、近等類型的曲牌稱為“小唱”，其特點是“大率重起輕殺。故日淺斟低唱”。擊鼓演唱令曲且加變奏的形式稱為“嘌唱”，其特點是“驅駕虛聲，縱弄宮調”。

宋代曲子的繁榮發展產生了大量優秀曲牌，涌現出大批詞曲作家。以詞曲相兼而知名者有柳永、周邦彥、姜夔、張炎等人，其中尤以姜夔的《揚州慢》、《杏花天影》、《鬲溪梅今》等十七首附有當時的工尺譜的歌曲最為珍貴。

曲子的進一步發展出現了以鼓、拍板和笛為主要伴奏樂器而清唱套曲的一種表演形式——11昌賺。唱賺的曲體結構在北宋時已經確立，主要有纏令和纏達兩種曲式。前有引子，中間有若干曲牌聯綴，后有尾聲的形式叫纏令，其結構圖式為：引子－A－B－C－D……尾聲。前有引子，后由兩個不同的曲牌反復交替出現的形式叫纏達。其結構圖式為：引子A－B－A1－B1－A2－B2……。

到了南宋紹興年間，藝人張五牛根據民間歌唱藝術“鼓板”中具有四片結構的《太平令》的音樂，創造了一個新的曲牌——《賺》。《賺》的音樂風格很特別，其節拍有散板與定板兩種形式。全曲主要使用散板。在剛剛進入定板時突然結束，“令人正堪美聽，不覺已至尾聲”是對《賺》音樂風格的真實寫照。由于《賺》的突出效果，北宋時已出現的纏令與纏達兩種曲式的表演形式便以“唱賺”統名之。

唱賺是宋代藝術歌曲的最高形式。所用音樂相當豐富，其表演難度很大。《都城紀勝》載：“凡唱賺最難，以其兼慢曲、曲破、大曲、嘌唱、耍令、番曲、叫聲諸家腔譜也。”由于唱賺在民間的發展，南宋時在民間藝人中已經出現了以唱賺著名的專業社會——遏云社。南宋末年，在唱賺基礎上又產生了“覆賺”的形式，用于歌唱愛情和英雄等故事。覆賺的曲式，可能是多套唱賺的聯接運用。

繼承著宋代曲子的傳統，金、元時期又興起一種新的歌曲形式——散曲。元代散曲的創作和演唱都很盛行，對元代社會文化生活影響很大。元代散曲的作者有文人、藝人、官僚：有漢族作家、少數民族作家。散曲的音樂主要吸收了唐宋大曲、曲子、宋元說唱音樂和少數民族音樂等，也有一定數量的創作曲調。散曲所表現的內容很廣，涉及到元代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面，但數量最多的還是歌唱山林隱逸和描寫男女風情的作品。散曲的演唱主要集中在歌館酒樓和仕宦府第，常被文人士大夫用作娛賓遣興的重要手段。

散曲的體制分為小令、帶過曲和散套三種形式。

小令又名葉兒，屬只曲結構，短小精悍。如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帶過曲由兩個或三個只曲聯綴而成，前無引子，后無尾聲。如《雁兒落》帶《得勝令》、《罵玉郎》帶《感皇恩》《采茶歌》等。散套是由兩個以上的同宮調只曲聯綴而成的組歌，一般都有尾聲。如喬吉的《行香子·題情》套曲，全套所用曲牌《行香子》—《慶宣和》—《錦上花》—《小陽關》—《江兒水》—《碧玉簫》—《離亭宴》帶《歇拍煞》。

散曲的演唱不用鑼鼓，只用琵琶、箏、笙、笛、簫、拍板等樂器伴奏，它的流行對明清時期的小曲有著重要的影響。

明清時代新興的資本主義經濟開始萌芽。中、小城鎮市民階層興起，在這種歷史背景下人民思想異常活躍，民歌特別興盛。其數量之多，人民性之強烈都是前所未有的。明人卓柯月說：“我明詩讓唐，詞讓宋，曲讓元，庶幾《吳歌》、《掛枝兒》、《打棗桿》、《銀紐絲》之類，為我明一絕耳。”由此可見明代民歌所達到的高度成就。文人們積極從事民歌的收集、整理、出版工作。象明代文人馮夢龍選編的《夾竹桃》、《掛枝兒》、《山歌》搜集歌詞800余首；清人王廷紹輯錄的《霓裳續譜》華廣生的《白雪遺音》黃遵憲的《客家山歌》李調元的《粵風》以及貯香老人的《小慧集》等，大多數是流行于這一時期南北各地城鎮市井的民間小調唱詞。《小慧集》中的《繡荷包》、《紗窗調》、《紅繡鞋》、《楊柳青》、《鮮花調》等八首帶有工尺譜的民歌幾乎全部都屬于小調(俗曲)體裁。由于個人的偏愛．這些民歌集在品種上大都偏重于民間抒情民歌。更值得提出的是清代著名民間文學家浦松齡創作的有故事情節的長篇敘事音樂《聊齋俚曲》，它選用了明末清初民間流行的五十幾種民歌曲牌填詞。其中著名的《磨難曲》揭露了清代社會的黑暗，鞭撻了貪官污史，贊揚了正義的斗爭精神。從中我們可以大體了解到小調在這一時期的發展概貌和特殊地位。清代先后刊印的民歌集極為豐富。但除極少量的留下曲譜外，絕大多數僅記錄了歌詞。不少民歌今天仍在民間傳唱，使我們能夠聽到三、四百年之久的民歌曲調，甚為珍貴。

明清民歌的內容十分廣泛，一些主要社會現象在民歌中都有反映，其中反映勞動人民純樸愛情生活的民歌占有很大的比重。如“約郎約到月上時，那了月子山頭弗見渠。咦，弗知奴處山低月上得早，咦，弗知郎處山高月上得遲。”(馮夢龍《山歌·月上》)從中可以看出，明清民歌中詞字的安排既不受格律詩的束縛，又突破了詞牌的框架。往往根據內容的需要靈活運用，純真、自然、率直。所以音樂較為自由，豐富。明清民歌的結構常見的有重復、對比、問答，演唱形式有獨唱、對唱、合唱等。

小曲是民歌的進一步發展，用樂器伴奏。增添了過門，有的唱段長達200多小節。明清留下來的小曲數量非常多，旋律清新、明快、樸素。見于明代著錄的小曲有：《山坡羊》、《傍妝臺》、《寄生草》、《哭皇天》、《駐云飛》、《銀紐絲》、《耍孩兒》……見于清代著錄的小曲則共計208首。除上面已有的，還有《一剪梅》、《太平年》、《馬頭調》、《疊落金錢》、《滿江紅》、《倒推船》、《九連環》、《刮地風》、《繡荷包》、《疊斷橋》、《高腔》、《江兒水》等。許多曲調至今仍在民間流傳。象《耍孩兒》曲調簡潔樸素，情緒歡快熱烈《五瓣梅》以曲牌《滿江紅》為頭尾，中間插入四個不同的牌子；而《山門六喜》由《寄生草》等六個牌子組成。這些牌子曲有的在風格、情緒。甚至節拍、調式上都較為接近，有的卻綴入了鮮明的對比樂段，但聯成套曲后又都是一個完整的作品。

明清是我國封建社會的末期，階級斗爭與民族矛盾異常尖銳、復雜，人民的痛苦越來越深。人民作歌道：“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所以也產生了不少反抗剝削和壓迫的民歌，如陜西民歌《長工苦》、《攬工歌》四川民歌《苦麻葉兒苦茵茵》；江蘇民歌《十二月長工苦》、《江南百姓苦愁愁》等。由于階級和民族的雙重壓迫。激起了農民起義的洪流。其中以穎州的劉福通聲勢最大，他率領10萬農民頭包紅巾，號“紅軍”，所向無敵，所以歌謠道：“滿城都是火，府官四散躲，城里無一人，紅軍府上坐。”此外還有“吃闖王、穿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盼星星、盼月亮，盼著闖王出主張。”這些具有民主性和進步性的民歌產生。

清朝統治中國后，人民清醒地看到統治階級昏聵貪婪，這是招致外侮、陷國家于半殖民地半封建地位的主要原因。在那悲慘的年代。老百姓連溫飽都不可得，所以發出這樣的感嘆：“天子坐金鑾，朝政亂一團，黎民苦中昔，乾坤顛倒顛。干戈從此起，休想太平年。”

以洪秀全為首的太平天國起義是我國歷史上一次時間長、規模大，影響深遠的農民革命運動，波及我國18個省，600多個城鎮廣大地區，產生了一批歌頌太平天國的民歌。如廣西桂平民歌《四四方方一盤棋》、《殺你一兵半卒方回頭》江蘇民歌《愁你一去不回頭》山東民歌《長毛來到曹州府》、《洪秀全起義》；湖北民歌《載九死在西門口》此外還有《天國起義在金田》、《懷念忠王歌》等等。這些民歌富有濃郁的地方色彩，旋律悠揚、樸素，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產生的具有新內容、新形式的新民歌。

1900年，袁世凱奉他的主子——清皇帝之命到山東執行血腥屠殺政策，殺害無數義和團將士。人民恨透了袁世凱，便唱出了“殺了袁龜蛋，我們好吃飯”的歌謠。人們在袁世凱巡撫衙門的墻壁上畫上一個戴紅頂花翎的大烏龜爬在一個洋人的屁股后，這幅漫畫和歌謠發泄了老百姓對袁世凱的痛恨心情。

總之，宋、元、明、清時期民歌體裁多樣。色彩斑斕，它歷經千年滄桑，其復雜程度可想而之。有關它的發展情況又很少有文字記載，所以要想更深入的研究還需要我們更多地去收集、挖掘和加強學習。本文的初步探討，若能引發人們對宋、元、明、清時期民歌更精辟的闡述，甚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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