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性意識的自覺選擇與精神出走
喬安娜是影片中家庭變故的主要人物,在對待兒子比利與丈夫泰德的感情中,自己總是扮演著情感的付出與奉獻的角色,而在生活中得不到任何事情作為自己建立信心的目標與追求。在試圖與丈夫建立對話并進行內心的交流時,泰德以工作的壓力以及對現實的生活態度給予拒絕,導致了喬安娜在精神層面上的情感壓抑與失落,正是在自己不愉快的人生經歷中。她做出嘗試,并試圖回歸于正常的人生體驗狀態,實現生活的愉悅與存在意味。所以說,她的出走根本上是女性意識的覺醒,即作為女性個體對自我認知的恢復與思考。她不甘成為命運的被動者,只作為家庭體系下的一個基本成員,而失去與其自身相對應的能力體現,即自我實現生活個性需求的滿足與價值感。以自己在家庭中所處的弱勢地位感知到的家庭角色身份納入到生活狀態的感受中。她也不能受縛于單調而沒有追求的生活,在女性對現實的反抗意識中,她無力擺脫現有的生活狀態,又不能擺脫消極悲觀的人生態度,因而,選擇精神出走。是女性意識確立的必然因素。雖然好友瑪格利特與喬安娜對生活態度達成一致,并認為要追求應該有的生活方式,但在出走這一過程中,喬安娜并沒有尋找借口,而是以直接的情感表露向泰德表達自己的困惑與不安,以及對待這種生活的不堪與恐懼。在影片開始時,喬安娜向兒子比利告別的那一幕中,母愛的表述與喬安娜的身份感知一樣脆弱,在臉部側面的特寫與畫面所呈現出來的黑色氛圍中,對喬安娜的孤獨與抑郁進行了隱喻表達,并讓受眾產生寓意聯想,在女性意識的闡釋與探索中,導演直觀再現了這種矛盾心態的掙扎與變化,沒有進行人為的介入與評判,這有助于我們在進行獨立思考時,已完全中立的態度認知喬安娜的離家出走與自我選擇的心路歷程。
在這里,喬安娜出走的真實意味并不是逃避,也不是推卸責任,而是一種解脫。是出于對生活信念的重新建構和自我的積極肯定。這種解脫有兩種情形:一種。是重新反思自我,尋找自我、回歸自我的寓意確立:另一種,是從家庭的束縛中勇于突圍,以積極的出走者的姿態改變在家庭生活中的被動與消極。前一種姿態是女性意識的認知內容。后一種則是女性意識的獲得方式。形式與內容的集體表現,又進而勾勒出喬安娜的性格輪廓,她的猶豫與躊躇,掙扎與不舍,顯然都背負了巨大的人生壓力和挑戰。她的家庭觀念與自己的真實感受徹底決裂,在泰德成為公司下一任創意總監時選擇離開,表現了喬安娜的選擇是冷靜而理智的,她有意放棄幸福的“假象”,去找尋生命的“真實”。所以,她的心理軌跡的變化,是從試圖讓家庭幸福的大概念中逐步轉化為關注自身感受的個體情境所致。這種變化,也正是與泰德的男權思想與生活認知有著明顯差異的思想碰撞所致。通過影片描述喬安娜給兒子比利寄來信件這一細節,她毫無隱瞞和逃避,正如在喬安娜信中寫得那樣:“當你的媽咪是一件事,但世界上還有其它事…”。喬安娜正是借此告訴丈夫泰德,表明自己的生活選擇與給予兒子母愛一樣重要,都是生命的追求與希望。接受心理治療以及開始服裝設計師的工作生涯都是喬安娜女性意識支撐下的自尊與自愛意識的體現。喬安娜的人格形象,在畫面中幾次出現在泰德送兒子去學校的情境中是讓人感到溫暖的,這一細節暗示了喬安娜在新的生活方式與事業選擇后并沒有推卸掉母親的責任感,并且隨著她事業上的成功,把內心的愧疚表述逐漸清晰。影片對于這種女性意識的積極探索,在喬安娜具備了獨立的生存能力后在爭取比利的撫養權事件中得到了很好地體現,這時的喬安娜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呈現出人格與自我的完全獨立。她以女性意識的自覺選擇創造了一種更具有平等對話權力的獨立生存語境。
矛盾的戲劇性出現在喬安娜與泰德爭奪兒子撫養權的官司上。在這場官司中,喬安娜表明了一個母親所持有的立場和態度,她十分渴望給予兒子情感的補償,但同時,她又陷入到不安之中,她察覺到了泰德為了孩子所作出的種種努力;因為比利被別的同學欺負,泰德在一次重要報告中途離席卻借口與一位老師有約;因為比利發燒曾耽誤大西洋航空公司的截稿日而使公司付出巨額賠償:同時,也是因為喬安娜在聽泰德說起兒子玩耍時跌落受傷的過程,而被己方律師以是否是合格的父親為由對泰德進行盤問與責難感到深深的愧疚與不安。這種內心的矛盾過程使得喬安娜即使贏下了兒子的撫養權,卻陷入了良知與情感的痛苦反思中。在影片的結尾,她的母愛本色又回歸到兒子的內心感受中進行解脫,無疑是對現有家庭關系的維系所作的最好注解。
二、男權思想的內在反思與責任堅守
影片中泰德這一形象總是忙于自己的工作中,而忽略掉妻子的精神訴求與情感交流,并試圖以自己的要求讓喬安娜成為自己喜歡的一種性格類型,而對喬安娜的性格進行了人為的干預:泰德從男性的相對強勢地位所進行的錯誤定位,帶有明顯的個人意愿和獨立特征,因而表現出一定意味的男權思想。他認為自己盡力做好工作就是對喬安娜的回報,從而把自己的內心體驗與喬安娜完全等同起來。所以當喬安娜表示離開時,泰德的驚訝與困惑就不難理解了。泰德把事業價值的獲取放在第一位,而喬安娜卻恰好相反,把精神的自救與自贖放在了急需改變的立場上。兩者的對立中,泰德以錯誤的思想方式與情感理解導致了婚姻的裂痕,從表面看來,似是泰德忽略了喬安娜的內心感受所致,實則是反映了男權思想對女性意識的干擾與侵害,是男性的生活模式對女性意識的全面滲透和消解,婚后一直沒有工作的喬安娜只是扮演著家庭主婦的角色,沒有經濟來源。完全依靠于泰德的苦苦打拼,喬安娜試圖提出參加工作的想法時總被泰德強硬拒絕,這些因素導致了喬安娜物質生活的貧乏與精神信念的蒼白。
在與兒子比利的生活中他開始操持家務,并擔負起照料比利起居的職責,在生活的無序與忙碌中,他雖然勇于面對現實。卻不得不擔負著更多的壓力,影片中描寫比利不肯吃飯而貪吃冰激凌時,泰德的粗暴又激起了比利的內心反抗,比利渴望母愛的心聲在壓抑與委屈的情緒中得以釋放。在這些情景描述中,總讓人感受到喬安娜對于家庭的重要性,而喬安娜的離家出走恰恰傳達出一個信號,那即是不堪于忍受沒有希望與期盼的生活,她也有追求生活信念的權利。所以。喬安娜的出走并沒有真正意義上淡出人們的視野,反而以更加情感化的寓意形象在記憶中加以確立。這種立意不僅反襯出泰德現在的生活窘態,更能揭示他在體會喬安娜出走后承擔起妻子的家庭角色,并對其現實處境產生的認同與共鳴。
影片中泰德對男權思想進行反思與解釋的過程巧妙安排在與兒子的對話中。當比利毫無睡意時間泰德,喬安娜的離去是否是因為自己不聽話的緣故時,泰德向比利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是因為我一直…要她成為某種樣子的人,變成我想要的那種太太,但她不是那樣的人”。喬安娜一直生活在家庭的陰影中,她在為家庭盡力付出時卻無法與泰德進行心靈的對話。泰德誤以為自己高興的事情,喬安娜也會高興的,把自己的意志和感受強加于喬安娜,而沒有在意喬安娜的內心感受。這種類似于獨白式的描寫在影片中并不是處于消極、灰暗的地位,在記敘時也沒有刻意凸顯,泰德的內在反思是在整個事態的發展進程中自然流露的,因而,男權思想的化解也深入到泰德的堅強與樂觀,喬安娜的脆弱與敏感的性格層面中去。
在反思意識確立后,泰德將對喬安娜的愧疚轉化為對比利更加專注的愛護。從兒子玩耍受傷那一幕起,一組描繪泰德奔跑動態尋找醫務室的鏡頭連接讓人讀出了父愛的味道,在比利臉部縫合10針的痛苦中,他以父親的堅強給予了比利更多精神上的支持。在這里,男權思想的表現逐步淡出而轉變為對比利的父愛人格的刻畫與凸顯。在這種愛的情景中,不僅讓人回味起影片一開始細致描繪泰德做飯時的笨手笨腳的細節,讓人讀出影片中對泰德生活狀態所持有的幾分略顯稚拙的幽默與調侃,從而傳達出在喬安娜出走后。泰德的積極生存態度與人格精神。
影片中對泰德生活狀況的關注并不是呈現一種悲觀狀態的,相反,在他重新認知自己家庭角色的身份后,他曾經告訴瑪格利特,如果自己遭遇不幸,希望比利能得到她的關愛。當他認識到情感需要溝通與交流時,他與比利建立起了更為積極樂觀地情感信任。他開始關注比利的思想,并試圖讓兒子的各種愿望在缺少母愛的環境中得到最大程度的實現與滿足,他開始像一個母親一樣給比利耐心的講故事,也會在他熟睡時給他蓋上滑落一旁的被子,他的細心與父愛很好的填補了比利在母親出走后內心的虧空,他加倍的補償也試圖讓比利擺脫記憶的陰影。泰德在父子感情逐步深化的努力中,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與代價。從忙于照料發高燒的比利,工作出現失誤被公司解聘,到喬安娜與其打官司爭奪比利撫養權的矛盾,讓泰德身陷囹國。泰德在男權思想的反思中,沒有向現實妥協,在影片中。由于爭奪撫養權的需要,不得不在失業后迅速找到工作,他屈職于與實際能力充滿落差的工作。所作出的犧牲與現實妥協可以看作是與比利無法離開的父子之情的真實表達。在喬安娜離家出走后,泰德以更加堅定的方式守護在比利身邊,也把這種父愛當作繼續生活的希望與動力,所以說,在與喬安娜母愛缺失的對比中,父愛的長期守候變為一種責任,得到了鞏固與強化。
泰德身上的性格特點是影片保持懸念與魅力的重要因素之一,正是源于他的堅強與責任,才有了影片繼續發展的內在動因,他的性格特征與喬安娜的性格特征在男權思想與女性意識的碰撞中逐步清晰。而泰德樂觀的資本,是他在反思自我猛然清醒時,發現還沒有失去比利,這是他作為精神慰藉而重獲自信的內在原因。雖然在爭奪撫養權的官司中以泰德的失利而告終,但他所進行的艱難嘗試在情感與責任感上已經勝出了。正是這種由男權思想的反思把他帶入到洞察他人的內心世界中,進而表現為對比利父愛的深入與持續,最終塑造起一個由表及里、逐步成熟的父親形象。
三、精神突圍與現實意味
影片《克萊默夫婦》演繹了泰德與喬安娜的內在沖突,這種沖突是情感交流的缺失而導致的。而這種精神困惑也具有獨立性與滲透性。首先,喬安娜的生活追求無法得到實現。也無法與泰德進行交流與排遣,因而導致了精神寓意的反自我傾向,在生活表象的平靜下,隱藏著精神世界里的迷茫、困惑與無助。這直接導致了她對自我缺乏信心,對生活充滿焦慮與不安的心理膠著狀態。自我掙扎痕跡愈發明顯,最終在尋找精神出路時實現了自我主體性選擇,并帶有濃厚的自覺、自省意識。這可以理解為女性意識的復蘇:而泰德的困惑則來自于對喬安娜的不解,他把自己的男權思想當作對待生活的態度,在行為方式上不顧于喬安娜的感受,造成情感的疏遠與孤立。因此說,兩者之間的矛盾根本上還是源于不對等的兩種生存狀態,兩種思想方式所致。
在這部描繪夫妻感情的影片中,泰德與喬安娜在分離后都做出了在精神方面新的嘗試與變化,在精神突圍中都以重新反思自我的態度解讀關于家庭與事業的現實感受。影片中對于喬安娜選擇離開去實現自己對生活信念的理解,并沒有持譴責意味或明顯的情感傾向。在直觀表現其自身矛盾、掙扎與重新找到勇氣的經歷中,對其女性意識的探索也十分冷靜。這可以理解為是在突破傳統婚姻觀念的基礎上現代女性的自我解放與自我新生,它強調了女性對自我的重新認知與現實選擇,把感情與事業納入到新女性觀中進行新的解讀與安置。所以,從喬安娜的離家出走到母愛意識的回歸是圍繞在其自身生活權利的逐步獲得與事業追求的逐步穩定后,對其責任感的一種追加解釋,影片對于喬安娜所承受的心理壓力表示了同情。對于她的出走與生活方式給予了更多的關注與理解;所以,在喬安娜出走后帶來的家庭陰影與悲觀色彩是相對較弱的,影片在更多情況下,是圍繞著泰德與比利生活的嘗試與重新選擇進行敘述的。泰德與比利的父子關系由于喬安娜的缺席,變得更為緊密與融合,在父子進行交流的情感過程中。泰德與比利并沒有怨恨喬安娜的突然離別,更重要的是他們自覺地完成了對自我的反思。在他們眼中,并無指責喬安娜的任何意指,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加以接受并主動承擔各自的責任。影片在對待這一巨大家庭變故時所持有的態度是充滿理解與寬容的,這也從側面上反映出影片對喬安娜的這一做法并不持否定態度,因為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與信念的權利。而這,也沒有使影片陷入到泰德與比利針對喬安娜的不滿情緒中去,而是借助其出走的力量繼續推動父子在現實生存語意上的自我評價與身份確認。影片把矛盾的焦點貫穿到父子之間的生活瑣事中,當小的摩擦出現,泰德又缺乏行之有效的辦法時,比利的強烈抗爭最終把矛盾轉移到對母愛的期盼中加以消解,這無疑是影片借助于喬安娜出走這一既定事實對父子生活現實影響的內在反映的一種宣泄方式,這一點也在父子摩擦中因為對喬安娜的體諒最終達成對愛與信任的諒解而回歸到對現實生活的渴求與希望中去。當然,在這場關于自己家庭身份角色的認知所帶來的現實啟示在于:平等、尊重,學會溝通與交流才是構建和諧家庭最為重要與積極的行為方式,才是與影片的精神主旨相符合的內在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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