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東西
我喜歡一件東西剛開始它在
我的腦中形成。你來時
它剛形成,像你一樣。它總是
小心翼翼,走路從來
不用腿,讓腿成為自我否定
的一種形式。你站在那兒
一個勁地搖頭,我知道
你的意思。我撫摸它是因為
欲望,它是什么我不管。我找來
一個工匠按它的樣子
制造,我想將它
制造出來以嘲弄你。但我現在還
不知道它是什么,現在何處
它是一件東西可它不是任何事物
一半詩,一半其他
你在夜里朗讀和殺人
你想殺死我,用各種各樣
奇怪的工具,長的鉤子、尖的嘴、圓的女性
你朗讀一首詩,劃開它
由里往外,剝它的皮
一只塞滿稻草的鱷魚,趴在
水面上,消化它的敵人
為什么要殺死
這首詩呢?當它死了一半,不再
對你構成威脅
夜里天空明凈,月白風清,正是適合
朗讀的時候,也正是適合
殺人的時候
你朗讀,蚱蜢們將翅膀輕輕
放到樹下
你殺,它飛,我喊,我們
都是一樣的軟弱
為什么要殺死
這個夜晚呢?
月這么白,鱷魚和蚱蜢這么愛我們
你殺完之后也會這么愛我們
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
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
像熱氣球
上升到山頂和云端
你坐在里面
閉著眼睛,往下扔
衣服和望遠鏡
天空很高,很脆弱
我可以代替你去扔
那些東西
但我不是例外,不能像
天空一樣不著邊際
天空倒過來
就是鏡子
了無痕跡
繩子如果懸于千鈞一發之際,它必是
繃直的。兩個人之間,困惑與
清醒之間。容易抵消,只是不能用言語表示。
通過一幅畫,失憶者
瞪著你的目光。
那目光也是繃直的,它會帶來整個
面部的變化,仇恨或脈脈含情。
這幢樓建成了,打亂了
這個城市,波浪、秩序或者高度,數萬人的
無聲挪動。
仿佛大理石,在另一塊
大理石上挪動。這是悲哀。
發生過,又了無痕跡;發生過
無數次,但每次只是作為
對發生過的安慰。
一個四肢健全
卻拙于言辭的人的藏身之地。
等你登上樓頂,你會發現
繃直的,僅僅是此時此刻。由此我找到
一種理由,先于別人消失。
在光亮里
他們從這一塊光亮里跳到
那一塊光亮里。他們在每一塊光亮里
都停留一會兒
他們說:我們是無形的,但我們
接受現實。玻璃制成的老鼠
在透明中撲騰。他們躲在
光亮之間,他們跳著,不愿看到我們
我們的房子,我們的野心、花園
尖叫、壓力,我們在冬天里用來
朝手臂或屁股上注射的注射器
有時,我們想逃避,給一只
猴子注射,注上水或其他
隨便什么液體,為了使它
安靜、聽話,像個小姑娘,使它
像人一樣,與疾病斗爭
像人一樣生存、求歡、衰老
在路上東張西望
同時那光亮也在跳著,在眼皮上
墻上,和眼睛眺望不到的樹上
一些人在
捕捉它,因為有人走出了房子
在光亮里唱歌,不顧周圍的危險
他們用瓶子收集光亮,制成
光亮的炸彈,往早晨的
人群里扔。老人化裝成孩子,躲避光亮;女人
化裝成直立的刺猬,蓬散著頭發
孩子什么都不化裝,只是將
眼睛蒙上。光亮落到水里
炸出一個大坑
他們在屋頂上,聚集、埋怨、跺腳
把光亮當作敵人,把光亮當作
未知物,把光亮當作夢想
在光亮里再加一點
防腐劑,安定片和欲望
他們在光亮里,用力踩著,想把光亮
踩到地里去。可那光亮
軟綿綿,似是患了
某種關節病。他們坐著,光亮爬上
他們的膝蓋。一把椅子
和一個指令,爬來
爬去的食蟻獸和嘴形的暗示
后退和暫停。我們領會了,我們說:嗯
我們用“嗯”來抵擋光亮里
突然醒來的他們
他們站在窗前,忍受著
肌肉放松時的恐慌。他們望著
月亮和那光亮之間的
爭斗:掐脖子、咬耳朵、撕扯衣服
它們吵得他們
睡不安穩,醒來以為自己是一座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