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的窮江行

窮江行屬竊幫，產生于清道光年間，有齊王、漢王、葛王三個祖師爺，分為三門，各踞山頭，廣收門徒。齊門祖師爺姓劉，漢門祖師爺姓李，葛門祖師爺姓馬。及至民國，齊、漢兩門勢盛，葛門漸趨式微。窮江行通常住在中小城鎮和省、縣交界處，城鄉結合部，以城樓、廟宇、祠堂、窩棚為居住地，從事乞討與盜竊活動。

一、拜師入門

窮江行的拜師入門極為嚴格，不符合條件不得入門，決不濫收。入門有一整套手續。

第一，入門絕對遵守原則，并保證循規守章，尊重師長，誠心以此終身為業。

第二，要有引師介紹入門。如師父是漢門六種人（第六代），必須請另一門如齊門或葛門六種人兩人作引師。

第三，舉行儀式。擇定吉日，指定地點（一般是偏僻的土地廟前），由師父備好兩葷三素，即：魚、肉（或雞）、粉絲、青菜、韭菜及酒，邀請窮江行成員（齊、漢、葛）參加拜師儀式，供奉三門祖師名字的牌位（不會寫的便口頭念誦）。先由入門人分別向祖師爺和師父磕九個頭，口頭念出祖師及師父的姓名，接著便跪對師父說出與誰有仇，入門后保證遵守門規，遇事請師父幫助等內容。

第四，拜師后，便火化祖師爺的牌位，由引師傳與十大條款，這才算入了門。入門后還得跟師父一兩年。在此期間，討飯或盜竊所得財物，一律交與師父，由師父供其衣食。

窮江行入門后便稱“家佬”，未經入門的行乞者或盜家，謂之“野佬”。“野佬”乞討，只能攜討飯棍，絕對不準背高低籃。盜竊、銷贓，一經發現，地保便會召集窮江行成員將其抓獲，重則處死，輕則痛打。逼得社會上偷雞摸狗者非得參加窮江行不可。否則，偷竊無門，銷贓無路，出事無救。

二、組織內幕

窮江行是流浪與盜竊相結合的集團組織，師父有著絕對的權威。它的成員要對組織忠貞，相互之間要講江湖義氣。他們絕對聽命于組織，服從師長，同伙有危難，其他成員要舍身相助。

窮江行成員，無論齊門、漢門、葛門，均分為“清水”與“混水”兩種。

“清水”只討不偷，在城鄉之間流浪，成年累月，四海為家。“清水”中又分東、西兩行。東行為先生，穿著比較整潔，乞討也很文明，從不強要，主要通過唱道情（肩背褡褳，夾著蛇皮蒙的長竹筒，敲打兩根竹片）、耍雜技等方式沿市乞討。西行為叫化子，穿著邋遢。西行又分兩類：一是軟叫化。背高低籃，或打蓮花落，有的還兼賣雞毛撣子。這一類給了錢便走，多少不計較，家家過，戶戶討。二是強叫化。他們玩蛇弄刀，把蛇纏在手腕上，系在頸上撒賴強討，不達目的，則用刀劃破手腕或額頭，不由你不給。他們擇門乞討，不家家過。店鋪老板或農村財主見到強叫化便膽寒，每每當即給錢了事。

“混水”從事各種盜竊活動，表面上是乞丐組織，實質上是盜竊團伙。他們作案頗有技術和手段，但不輕易作案。他們內部分工也特別明確，挖洞的不叉雞，叉雞的不扒竊，但可以互相提供線索。

挖洞一般在每個月的農歷二十三日以后。因為上半月有月光，行動容易暴露。另外，即使在二十三日以后，如遇雪天也不作案，所謂“偷風偷雨不偷雪”，雨聲可能掩蓋作案時的聲響，而雪地卻容易留下行走的印跡。工具有兩件，一是8寸長的錐子，一頭尖，一頭方；一件是6寸長的尖刀，用來挖洞撬磚。夜里作案，城鄉也不同，城鎮必須三更過后，農村二更時分動手。挖洞前選準作案對象，要與地保聯系（最后要三七分贓）。挖洞時一般兩至三人，一人挖，兩人分前后“放風”。如遇有人，灑泥一把，通風報信，便于隱藏。挖好洞要先用腳伸進屋內，檢查是否有障礙物。進洞時側身，兩腿先進，如若頭部先進，萬一被發覺逮住，就無法脫險。

叉雞一般也有多種手段，按照他們的黑話叫做“手抓箱”（夜晚在雞籠里）、“線頭箱”（用鐵絲架鉤釣）、“忙子箱”（用鉤釣）、“郎子箱”（活食引誘）、“大板箱”（在巷一頭張網，一頭趕雞）。譬如“郎子箱”，其活食是特制的米飯，凝成一團，揉成飯條，隨身攜帶，隱在墻角或草堆邊，嘴咬飯條，一口比一口吐的近，把雞誘至身前，雞貪婪地埋頭爭食時，他們便閃電般出手，一般可叉五至六只雞。雞叉到以后，他們即朝大腿內一夾，雞遇熱氣便不啼叫，然后裝進布袋而離去。

扒竊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近人作案，需有“輕功”。凡扒竊者左手必握著帽子、雜物，以遮人耳目，便于右手行事。另一種是手不伸進袋內，用銅錢磨出鋒刃，夾在兩指中間劃口袋。這需要有相當的技術，搞不好劃破肚皮就會敗露。他們扒竊時擠在人群中，選準對象，跑在前面，突然轉頭，與人照面，動作極其迅速，在對方毫不知覺中，將錢扒到手中，得手便逃。

三、本幫行規

窮江行的行規有“十大條款”。1.不準欺師滅祖，不準蔑視前人；2.不準扒灰倒籠（即不做叛徒和出賣組織）；3.不準留賓拐家（即不偷自己人的錢物）；4.不準挑燈撥火（即不在行內挑撥離間，搬弄是非）；5.不準弟子上朝（即不供出別人或帶人抓自己人）；6.不準滾榻臥鋪（即不準調戲侮辱同伙妻女）；7.不準昏花日漂（即不拿自己人的褡褳）；8.不準清混不分，裝貓變狗（清水不耍混水的手段，混水不耍清水的手段。窮江行的偷竊方式有粗、細、軟、硬、清、混之分）；9.不準刺龍放水（即不暴露自己也不泄密）；10.不準吃下崖下不加下（即對外來同伙偷竊，不準吞吃全部錢物，不準出事不互相掩護）。這十大條款中，尤以違反第二、五、六條者，處罰最重。一經發現，必召集同伙予以處死或處以挖眼、抽腿筋等酷刑。違反其他各條，輕則罰跪，重則痛打。同時還規定“三不管”：不干窮江行，回家從農不管；吃喝嫖賭不管；偷竊扒拿不管。

四、發展概況

民國時期江蘇地區的窮江行活動最為活躍，窮江行組織主要散布在溧水、盱眙、洪澤、宿遷、灌南、泗陽、沭陽、淮陰等縣境。在溧水境內活動的窮江行成員多從外地流來，尤以山東、安徽、湖南、蘇北等地為多，本地人極少。這些人到了溧水，先寓居一角，后慢慢定居。其中一部分人在縣城、集鎮和大村莊從事地保營生。另一部分則從事乞討、叉雞、扒竊、挖洞、收曬等盜竊活動。乞討者背著高低籃子，出沒城鄉，以此為生。凡定居下來的窮江行分子，不論屬哪一門，也不論是“清水”還是“混水”，都彼此往來，互通信息，外出乞討時，或單獨行動，或結幫同走。“混水”一般單獨行動，只有需要時才邀一兩人同行。溧水窮江行人數不多，身份卻高。那時，窮江行中八、九種人（八、九代）已屬長輩。在溧水有一個“三種人”，名叫徐伯三，綽號老半吊子，原籍山東，是蘇南地區赫赫有名的老資格。窮江行分子過境時，無不先去朝拜他。

在淮陰活動的窮江行主要是齊門，分為文、武、清、混4類。文的以唱要錢，白天上集市打蓮花要錢，晚上在農村唱書要小麥；武的設攤開刀，吹竹筒要錢；清的是硬要錢，主要在集市上逐攤逐戶討錢要東西；混的主要偷竊、扒家，最后由師父統一發落。這伙人相互稱呼不用名，以姓稱二，如張二、李二，不認識的稱之為哥。

盱眙縣窮江行有漢門、齊門、葛門3個派別。漢門頭子高少功（渾名高大褂子），門下有徒上百人，皆為無業游民、江湖乞丐。他們以討要為掩護，行竊于境內17個鄉鎮和邊遠地區，行蹤不定，歇宿、聯系地點大都在深山野廟、破窯、孤庵。西高廟的獅子林廟和枯桑磨刀澗的龍王廟為其主要聚會點和棲身處。

窮江行在安徽地區被稱之為“灰土窩”。其組織龐大，歷史較久。其內部分四行、三支、六股，有“宣馬”、“矮馬”兩派，東行、西行等，各有大小頭目領導。其成員復雜，多系慣盜慣竊、地痞流氓及游民等，亦有被騙入行的。

新中國成立后，江蘇、安徽等地公安機關對窮江行進行專項整治。窮江行頭目受到法辦，責其幫徒改邪歸正。之后，窮江行組織逐漸消亡。

（責編 衛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