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是類詞綴嗎？

隨著類詞綴問題研究的深入，有的學者把“吧”類詞語中的“吧”作為類詞綴，（范玲，2002）例如：陶吧、布吧、畫吧、書吧、網吧、玻璃吧、玩具吧、射箭吧等。我們認為這一問題值得商榷。

一、“吧”是否類詞綴的前提

分析“吧”是否類詞綴，必須弄清楚什么是類詞綴以及類詞綴有什么特征，這是分析“吧”是否類詞綴的前提。呂叔湘在《漢語語法分析問題》中最早提出類詞綴這一概念：“漢語里地道的詞綴不多，……有不少可以算是前綴或后綴，然而還是差點，只可以稱作類前綴或類后綴。”呂叔湘先生還指出了稱為類詞綴的原因：“他們在語義上沒有完全虛化，有時候還以詞根的面貌出現。”可見，類詞綴是由詞根向詞綴過渡的階段，語素義逐漸虛化但并不徹底。類詞綴是對變化中的語素進行分析的結果，反映了語言的漸變性規律， 數量難免不統一，特征描述也不盡一致。但歸納各家的觀點，關于類詞綴的特征，我們仍然可以得到以下幾點共識：

第一，語素意義的大部分虛化性。意義的虛化是指體現在語義中的概念義逐漸消失的一種現象，意義逐漸空靈，由實到虛。這是判斷一個語素是否類詞綴最重要的原則。

第二，構詞的定位性。定位性是指類詞綴往往是定位語素，在構詞時位置是固定不變的。例如：“現代化、工業化、一體化、擴大化、標準化、整體化”中的“化”在構詞時固定在詞的末尾。

第三，構詞的類化性，也可稱為標志詞性的趨向性。類詞綴在構成新詞時有直接標志詞性的作用。同一類詞綴構成的詞有相同的詞性，上例中“現代、工業、一體、標準，整體”是名詞，“擴大”是動詞，但與“化”結合后就都成為動詞。

第四，能產性。能產性是詞綴的顯著特征。類詞綴作為詞根向詞綴的過渡階段，往往也產生大量同語素構成的詞，在產生新詞的過程中和各個詞的比較中，才能分析語素意義及功能的變化，只有通過“量”的積累才能產生“質”的變化。只就個別例子或單個詞，并不能判斷語素義的變化情況。所以，能產性也是類詞綴的一個重要特征。

以上四點是綜合各學者普遍承認的觀點作歸納。至于有些學者提出的“非獨立成詞性”及“語音弱化”不是普遍公認的性質，這里暫不討論。

二、“吧”是否類詞綴的分析

（一）意義大部分虛化性的分析

“吧”最早出于“酒吧”，是從英語的“bar”根據音譯加意譯的原則借入漢語的外來詞。“酒吧”最早是一個單純詞，將“bar”借入漢語時，并不是單純的用“吧”與之相對應，而是加上“酒”字構成“酒吧”共同對應“bar”。所以“吧”只是一個構成成份，既不是詞，也不是語素，只是記錄音節的漢字，本身并沒有實在的意義，不能獨立自由的使用。隨著“吧臺、吧女、吧妹、吧費、吧廳、吧友”等一類詞的出現，“酒吧”與其它成分結合構成新詞時縮減為“吧”，這樣“吧”就代替“酒吧”，有了詞匯意義，這次意義的轉化是由不能獨立表義到專指“酒吧”，是由無到有的變化。隨著社會的發展，“冰吧、水吧、話吧、貼吧、車吧、書吧、茶吧、氧吧、懷舊吧、休閑吧”等一類詞的出現，“吧”的意義不再是單指酒吧，而指出售酒水、食品或供人從事某些休閑活動的場所。酒吧可以品酒，話吧可以打電話，書吧可以看書，貼吧可以在雜志、網絡中發表自己的觀點看法。這次“吧”意義的轉化是從專指酒吧到范指從事休閑活動的場所，范圍由小到大，是意義的擴大。

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意義的擴大并不等于意義的虛化。詞義的擴大是詞義演變的一種。例如：“菜”在古代專指蔬菜，而隨著歷史的發展，現在我們所說的“菜”既包括素菜，也包括昏菜，這是意義的擴大。“吧”由專指酒吧到范指各種從事休閑活動的場所，也是意義的擴大。那么，再來看一個意義虛化的例子，“彈性、油性”中的“性”有“具有某種特定屬性”的概念意義的成分，而“偶然性、決定性”中的“性”這種概念義已明顯弱化或接近消失。因為去掉“性”，“偶然性事件”可以說成“偶然事件”，“決定性因素”可以說成“決定因素”。可見意義的虛化與意義的擴大是完全不同的。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吧”從一開始借入漢語，語素義發生的是由無到有，再由小到大的過程，而非語素義的虛化。

（二）構詞定位性的分析

搜集由“吧”語素構成的詞基本可以劃分為兩種格式。

～吧：①陶吧 布吧 畫吧 網吧 茶吧 琴吧 話吧 車吧 水吧 冰吧 果吧 餐吧棋吧 氧吧 浴吧 迪吧 球吧 影吧 彩妝吧 英語吧 文化吧 漫畫吧 書畫吧 蘆薈吧 玩具吧 溫泉吧 玻璃吧 玩具吧 游戲吧 功夫吧 音樂吧 休閑吧 花卉吧 咖啡吧

②貼吧 烤吧 剪吧 懷舊吧 健身吧 射箭吧

③泡吧 逛吧 玩吧

吧～：吧女 吧臺 吧娘 吧妹 吧廳 吧凳 吧門 吧架 吧主 吧友 吧員

可見，“吧”的位置并不固定，是自由語系。隨著新生事物的產生，每一種格式的詞都有增加的趨勢。“吧”類詞語是開放的，人們可以根據語言的類推原則造出更多的“吧”語素構成的詞。

（三）構詞類化性的分析

“吧”語素構成的詞中，“～吧”型的大部分詞和“吧～”型的詞都是名詞。“～吧”型中①小類“陶、布、畫、書、網、音樂、咖啡”等是名詞，以休閑場所提供的物品或休閑娛樂的工具作定語與“吧”結合，組成定中復合名詞。②小類中“貼、烤、懷舊、射箭”等是動詞，以從事休閑娛樂的方式和動作為定語，與“吧”結合構成定中復合名詞。“吧～”型詞中，“吧”與“女、臺、娘、凳、廳、費、主、友、員、妹”等組合也組成定中結構的復合名詞。另外，“～吧”型中③小類“泡吧、逛吧、玩吧”是以動詞加“吧”組成動賓結構的復合動詞。

可見，“吧”既可以標志名詞，又可以標志動詞，這是因為漢語復合詞的構詞結構與語法結構是一致的。“吧”作為實語素具有名詞性，在構成復合詞時，既可作中心語成分構成名詞，也可以作賓語成分構成動詞。但是，“吧”既可標志名詞又可標志動詞的特性，不符合類詞綴的類性化特征。

（四）能產性分析

“吧”確實具有很強的能產性。“吧”語素構成的詞多是近些年出現的新詞，這是社會生活發展變化對語言影響的結果。新事物新現象層出不窮，要求有適當的語言形式指稱他們。而人們在造新詞時又依據經濟原則和類推原則，“吧”作為“從事休閑娛樂活動的場所”必定能與其他語素結合構成更多的新詞。但是，并不能只依據“吧”具有很強的能產性斷定“吧”是類詞綴。現代漢語的基本詞匯都具有很強的能產性。例如，“人”可以構成“人民、人間、人們、人性、人本、人生、人才、人稱、人格、人口”等詞，“目”可以構成“目前、目光、目擊、目標、目送、目力、目的”等詞。但“人”“目”都不是類詞綴。

以上，通過四個方面的分析，“吧”并不具有意義的大部分虛化性、構詞的定位性和類化性這些特點，僅僅能產性較強，綜合考慮幾方面因素，可以斷定“吧”并不是類詞綴，而是一個意義由虛到實，由小到大，構詞能力很強的自由語素。

此外，我們還發現，社會上逐漸興起這樣的說法：“泡了三天吧”，“泡各式各樣的吧”，“泡吧”作為離合詞，中間可以插入一定的成分，把“泡”和“吧”分開，這說明“泡”和“吧”兩語素的結構聯系已經較松散，“吧”的獨立性越來越強。再看下面兩個例子：

（1）眼下廣州什么吧最Hit？愛蒲之人又有什么心水？他們說，要蒲就蒲什么樣什么樣的吧，比如說最大的、最魔幻的、最好氣氛之類。(yeshoo!夜生活)

（2）在簋街附近的一家玩具吧里，正在和大學同學聚會的張愛國告訴記者，他這個春節幾乎天天“有吧可泡”。(北京新聞網)

雖然這種用法還很少且不固定，但是作為一種動態的社會現象，我們說“吧”從不成詞語素轉變為成詞語素，且“吧”已經可以作為一個詞單獨使用。語言系統是一個動態發展的系統，語言的單位語素也是不斷變化發展的，本文對“吧”的定位是共時的，而從歷時的角度看，隨著社會的發展，對“吧”的定位也是要不斷變化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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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茜，河北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