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詞中數詞重疊的應用

重疊是漢語研究的一個熱門話題，學術界對名詞重疊、動詞重疊、形容詞的重疊給予了極大的關注，但有關數詞重疊的研究并不是很多，專篇的論文只有為數不多的幾篇，而研究歌詞中數詞重疊的論文更是鳳毛麟角。在我們的語言中，隨著詞語表達形式的日益豐富，數詞重疊的使用也越來越多，而且這種重疊也越來越多地應用到歌詞中。不過歌詞中的數詞重疊和應用在其它地方的數詞重疊有很多的不同之處。

一、重疊形式

關于數詞的重疊形式，各家說法不是很一致，有的認為數詞的重疊形式有兩種，一種是AA式，一種是AABB式，這種觀點以太田辰夫、譚汝為等為代表；也有的學者認為，數詞的重疊有三種形式，除了前兩種重疊形式之外，還有AAB這種重疊形式，這可以李宇明為代表；還有一部分學者認為數詞不具有或一般不能重疊，這可以胡附為代表。我們認為數詞是可以重疊的，并且它的重疊形式，除了上面提到的這三種重疊形式以外，還有ABB式。在我們所能看到的數詞的五種重疊形式（AA、AABB、AAB、ABB、ABAB）里面，歌詞中沒有ABAB式。不過這四種重疊形式在歌詞中的應用有很大的不同，其中以AA式和AABB式居多，ABB式是重疊形式中最少的一種。這四種重疊形式中，AA式以“一一、千千、萬萬”這幾個數詞的重疊居多，也有“兩兩、九九、百百”等重疊形式，不過比較少。AAB式以“千千萬”為最多，也有“千千億”和“千千百”的重疊。ABB這種重疊形式在歌詞中很少用，它以“萬千千”這種重疊為常見。AABB式在歌詞中的應用比較常見，主要有“千千萬萬”，還有“千千億億”和“萬萬千千”。我們發現數詞的重疊主要是系數詞和位數詞的重疊，而約數和概數、分數、倍數沒有重疊的形式。

二、句法功能

（一）AA式

（1）逛街睇戲遠足攀石亦一一劃去，籃球聯賽網上大戰也一一告吹，甲組班霸最佳組合亦一一引退，從前朋友各自為愛戀散去，逐個走逐個走一一疏散，留下你留下我單對單。（《一一》）

（2）兩兩相望，不知道身邊的高山變成了海洋，只看見前生來世中你我不變的模樣。（《兩兩相望》）

（3）九九女兒紅，埋藏了十八個冬，九九女兒紅，釀一個十八年的夢。（《九九女兒紅》）

（4）網路交友有百百種，可是我只是看看不會上手。（《81草莓》）

（5）來日縱使千千闋歌飄于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千千闋歌》）

（6）霧正越過視線，風吹過稻田千千，別要為我別去這剎，長對我悼念。（《別等》）

（7）你能贈新生萬萬命運仍在等，快快伸出你手愛及同情生。（《太陽精神》）

AA式在歌詞中主要作定語和狀語，也有極少數作謂語。我們所搜集到一百五十個左右的有關“一一”重疊的例子，在歌詞中無一例外都是作狀語。而“千千”在句中不但可以作定語，如例（5），也可以作謂語，如例（6）。而其余的幾個數詞的重疊在句中都是作定語。

此外，我們還發現了一個比較特殊的例句：彌彌漫漫雨呀又再下，凝在玻璃隱若倒掛，期期盼盼但是我這晚終也見到，他心千千百百萬萬句話。（《流離夜雨》）這句歌詞中的“千千百百萬萬”是三個數詞重疊的并列應用，我們認為這是AA式的一種擴展形式。

（二）AAB式

（8）歲月無聲消逝講一聲真愛你，歌聲里竭力獻盡每分，信念藏于心內感激千千百句，即使我有淚笑著強忍。（《無言感激》）

（9）一個萬人迷，風靡千千萬顆心，我卻樂在其中想逃出談何容易。（《萬人迷》）

（10）美麗的姑娘千千萬，只有你最難看。（《美麗的姑娘》）

（11）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萬，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連。（《眾人劃槳開大船》）

（12）若有朝可改寫一生來讓我再見這幻象，縱有千千億的艱難愛不愛，愿這生愿今生共歡欣跳進未來。（《愛的主宰》）

AAB這種重疊形式主要有“千千萬、千千億”和“千千百”這三個重疊。“千千百”和“千千億”句法功能比較一致，在句中都是作定語，而“千千萬”在句中以作定語為最常見，如例（9），也有的作謂語，如例（10），也有比較特殊作賓語的，如例（11）。可見這種重疊形式主要是作定語，也有一小部分是作謂語，只有極個別的是作賓語。

（三）ABB式

（13）萬里長城萬里長，長城外面是故鄉，四萬萬同胞心一樣，新的長城萬里長。（《長城謠》）

（14）一千朵玫瑰給你，要你好好愛自己，一萬萬句對不起，離開你是不得以。（《寶貝對不起》）

（15）億千千次對，億千千次錯，自己進賬，浮生我有愿跳越尋常。（《至尊無上》）

ABB這種重疊形式在歌詞中的應用比較少，而且無一例外在句中都是作定語。而除了歌詞中這種作定語的形式外，在其它文體的句子中，它還可以作謂語。如：

（16）詩曰：世間屈事萬千千，欲覓長梯問老天。休怪老天公道少，生生世世宿因緣。（馮夢龍《喻世明言》）

（四）AABB式

（17）好不容易能夠長久相聚，離開你，是千千萬萬個不愿意。（《誰能讓時間倒轉》）

（18）浪似是搖籃，步近觀看時，痛苦千千萬萬。（《遙望》）

（19）時間如流水一年一年，發過的誓言一遍一遍，美麗的夢想千千萬萬，做過的事卻不去封掩。（《站起來》）

（20）千千億億寵愛為你我肯傾瀉，可否精精采采送我所等那些，翻翻滾滾使我別去心中荒野，忘懷從前曾獨對孤獨長夜。（《寵愛》）

（21）飛機已過暢快很多，天臺的水箱哭了兩三遍，萬萬千千的天線也心軟。天邊的她(只有她)卻聽不見。（《叫飛機》）

（22）岸上誰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楊，紫馬嘶入落花去，見此蜘躕空斷腸。（《采蓮曲》）

在我們所見到的歌詞中，AABB式重疊基本上都是作定語，只有一小部分是作謂語，如（17）和（18）例中的“千千萬萬”。而“千千億億”和“萬萬千千”在句中都是作定語。在其它的地方，AABB式以作定語和狀語為最常見，而在歌詞中作狀語的情況就比較少。我們只發現了一個作狀語的例子，如（22）例中的“三三五五”，它只是古代遺留下來的用法，并不是歌詞中的主要用法。

三、語法修辭意義

數詞的重疊因重疊的形式和句法功能的不同，表現在語法修辭意義上也不盡相同。但總的語法意義都是有關量的變化，重疊前后量的范圍會有所差異，它們在量的變化上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表示“數量多”，也就是重疊之后的量要比重疊之前有加大加多的意義。

（23）天長地久海誓山盟都一一回顧，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都一一粉碎，天長地久海誓山盟都一一違背，祝福的話太過虛偽，送你的花都已漸漸枯萎。（《忍不住流淚》）

例（23）中的“一一”就含有多量的意義，而且“一一”在歌詞種反復使用，構成一種反復的修辭手法，使重疊之后的數詞在量上明顯比重疊前加大了很多，多量的意義更加明顯。上面數詞重疊形式中，凡是帶有“百、千、萬、億”的重疊形式都含有量多的意義。

（二）表示“數量少”，也就是重疊之后的量比重疊之前有減少或縮小之義。

上面（22）例中的“三三五五”在量上和原來的基式“三五”有很大的不同，“三五”或者指一個實數十五，如：“可憐女兒三五許，豐茸惜是一園花。”或者表示不太大的大概數量，也就是三五個。如：三三五五，《辭源》的解釋為：①三兩為群。②零落不多。從《辭源》的第二個義項中我們就可以看出“三三五五”含有量少的意義。

（三）表示“逐一”，也就是重疊之后在量上有接連遞進的意義。

（24）你說一切都也不是故意，可是你竟然容許這種關系發展下去，其實我身邊也有很多誘惑勾引，可是我為你一一拒絕一一逃避。（《虹橋機場的咖啡廳》）

一般表示“逐一”這種語法修辭意義的主要是由“一一”這個詞來體現的，其余的數詞重疊沒有這種意義，這種“逐一”的意義可以從詞典的釋義中看出來。《現代漢語詞典》對“一一”的解釋是：一個一個地：連長囑咐了好些話，他一一記在心里。先進人物太多，無法一一介紹。《辭海》的釋義是：逐一；一個一個地或一件一件地。《韓非子·內儲說上》：“韓昭侯曰：‘吹竽者眾，吾無以知其善者。’田嚴對曰：‘一一而聽之。’”《辭源》的釋義也是“逐一”，例子是《韓非子·外儲右下》：“善張網者引其綱，不一一攝萬目而后得，……引其網而魚已囊矣。”從《辭海》和《辭源》的釋義我們就可以看出古代的“一一”有“逐指”的含義。上面的例（1）、例（23）以及例（24）中的“一一”都含有“逐一”的意義。

四、結語

通過對歌詞中數詞的重疊形式、句法功能、語法修辭意義的全面闡釋，我們可以看到，隨著數詞重疊的應用范圍越來越廣泛，它在歌詞中的某些特殊用法也許會越來越多地應用到我們的日常生活語言中，并且進一步充實我們的語言。

參考文獻：

[1]胡附.數詞和量詞[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4.

[2]太田辰夫.中國語歷史文法[A].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

[3]李宇明.論詞語重疊的意義[J].世界漢語教學，1996，(1)

[4]譚汝為.《試論雙音節數詞的表數功能》[J].天津師大學報，1996，(6).

（王麗媛，陜西渭南師范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