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音人生

2006年3月22日晚上6點多鐘，中央電視臺一套(綜合頻道)《東方時空東方之子》欄目以《拼音人生》為題介紹了我國百歲學者——著名語言學家周有光先生。

周有光，江蘇常州人。1923年就讀于上海圣約翰大學，1925年改讀光華大學，1927年畢業。1927-1949年，任教于光華大學、江蘇與浙江教育學院，任職于江蘇銀行和新華銀行，并由銀行派往美國紐約和英國倫敦。1949年回國，任教于復旦大學經濟研究所和上海財經學院。1955年以后擔任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和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委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著作有《漢字改革概論》《中國語文的時代演進》《世界文字發展史》《漢語拼音詞匯》等30余種。

我知道周有光先生是在1949年。當年9月4日上海成立“新文字工作者協會”，后來編輯出版了《新文字周刊》(每期16開8頁，東方書店發行)。葉籟士、倪海曙、周有光都常在上面發表文章。周老寫的《拉丁化運動的任務和方向》(30期)、《拼音方案問題》(32期)、《文字改革的統一戰線》(35期)等文章給我的印象很深。那時我在中學教語文課，自己學會“北方話拉丁化新文字”，還在課外組織學生學習。從此，我就一直從事文字改革——語文現代化的教學與研究。

1980年10月23日，中國語言學會在武漢召開成立大會，我見到周老，聽他作關于文字改革的報告。他沒有稿子，但語言清晰簡練。我帶了錄音機，錄下來寫成文字就是一篇文章。24年之后，香港《語文建設通訊》(第79期2004-10)刊出此文。

1980年以后，我每次到北京都要抽時間去看望周老。大約是1995年秋，他拿出自己使用的便攜式電腦，向我介紹說：“只要輸入拼音就自動轉變漢字，完全不用學習任何編碼?！边€把當年9月6日在《科技日報》上發表的《傻瓜電腦的趣事》一文送給我(這成了我宣傳拼音輸入法的重要材料)。

1989年10月16日在我即將退休的時候為我題字：“語言使人類別于禽獸，文字使文明別于野蠻，教育使先進別于落后。”

2004年8月13日，我去秦皇島出席全國漢語拼音教學研究中心理事會會議，路過北京，去拜訪周老。他很高興，在講了有關漢語拼音的問題之后，把他的新著《周有光語文論集》(1—4卷，上海文化出版社)簽名送我。

2006年10月27日，中國語文現代化學會第七次學術會議在天津南開大學召開。我先到北京，于26日上午去看望周老。按門鈴之后，他70多歲的兒子開門，讓我到書房坐下。

這時周老正在書桌旁用放大鏡看《參考消息》。他101歲了，耳背，要帶上助聽器與人談話，但思維敏捷語言清晰。交談半小時以后，他取出新著《學思集——周有光文化論稿》(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簽名送我并合影留念。

周老是唯一健在的《漢語拼音方案》設計者。說到方案設計，最初有兩個小組，甲組擬訂漢字筆畫式(所謂民族形式)，乙組擬訂國際通用字母方案。全國各地約有八九百人寄來各種方案(有漢字式字母、拉丁字母、斯拉大字母、圖案式字母、速記式及其他)，歸納有143種類型，方案設計紐都參閱研究了。他說，建國初毛主席到蘇聯訪問時問斯大林，中國的文字改革怎么辦?斯大林說，中國是一個大國，可以有自己的字母。毛主席后來就讓文改會研究民族形式的拼音方案。

到了1953年3月，毛主席認為1952年草擬的拼音字母筆畫還是太繁，有些比注音字母更難寫。拼音文字不必搞成復雜的方塊形式，那樣的體勢不便于書寫，尤其不便于連寫。民族形式的方案文改會研究了好幾年，感到此路不通，不如干脆采用國際通用的拉丁字母。

1956年1月20日中央召開知識分子問題會議，文改會主任吳玉章作了文字改革的發言。然后毛主席講話說：吳玉章同志講到提倡文字改革，我很贊成。在將來采用拉丁字母，你們贊成不贊成呀?我看在廣人群眾里頭，問題不大。在知識分子里頭，有些問題。中國怎么能用外國字母呢?但是，看起來還是以采取這種外國字母比較好，因為這種字母很少，只有20幾個，向一面寫，簡單明了。我們漢字在這方面實在比不上，比不上就比不上，不要以為漢字那么好。毛主席還說，拉丁字母出在羅馬那個地方，為世界大多數國家所采用，我們用一下，是否就有賣國嫌疑呢?我看不見得。凡是外國的好東西，對我們有用的東西，我們就是要學，就是要統統拿過來，并且加以消化，變成自己的東西。我們中國歷史上漢朝就是這么做的，唐朝也是這么做的。漢朝和唐朝，都是我國歷史上很有名、很強盛的朝代。他們不怕吸收外國的東西，有好的東西就歡迎。只要態度和方法正確，學習外國的好東西，對自己是大有好處的。(參看《建國以來文字改革：1：作編年記事》76-77頁，文字改革出版社)。

周有光先生說，毛主席的秘書曾來要去他編寫的《字母的故事》(上海東方——15店1954年第一版，上海教育出版社1958年修訂版)。這是一本略述世界古今字母歷史，提供選擇字母參考的小冊子。他還說，有位蘇聯副總理來到北京，對陳毅副總理建議采用俄文字母。陳副總理說，中國熟悉拉丁字母，為了方便和世界各國交流，拉丁字母比較合適。

周老說現在到了全球化時代，需要世界性的字母，拉丁字母也是電腦網絡上共同使用的字母。正如呂叔湘與王均兩位先生所說：“《漢語拼音方案》是最佳方案”，制訂這一方案是20世紀中國語文建設最大成就之一。它是“過五關”才制訂出來的(1.拼音方案設計組，2.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3.國務院漢語拼音方案審訂委員會，4.國務院全體會議，5.全國人民代表大會)。50年來的經驗表明，漢語拼音是一座現代化的文化橋梁。它一方面使人民人眾走向文化，是打開文化寶庫的鑰匙；另一方面有利于漢語漢字與中國文化走向世界，是國際的“文化橋梁”。它不僅是“國家標準”，而且是“國際標準”。《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18條規定：“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以《漢語拼音方案》作為拼寫和注音工具?！稘h語拼音方案》是中國人名、地名和中文文獻文獻羅馬字母拼寫法的統一規范，并用于漢字不便或不能使用的領域。初等教育應當進行漢語拼音教學。”全國小學生都學拼音，這是現代教育的重大革新。希望老師們教好漢語拼音及其“正詞法基本規則”。少年兒童是祖國的未來，是我們的希望。21世紀，漢語拼音將幫助漢語走向世界，幫助中國進入全球化時代。

2007年1月13日，周有光先生102歲了。祝周老身體健康，福壽綿長，繼續指導我們在語文現代化的大道上前進!

（李 平，中國語文現代化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