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師父”與“師傅”

如今網絡已經成為獲取信息的主要渠道之一，特別是對于年輕人而言。然而網絡語言文字的不規范讓原本語文功底就并不扎實的年輕一代受到很多的負面影響。本文僅從 “師傅” 與 “師父”的混亂用法便可窺見一二。先看幾例網上搜索到的新聞語句：

1.同是關于劉翔去德國參加比賽的消息

a.劉翔與師傅前往訓練場適應場地，進行簡單的活動。（劉翔強化起跑首語句戰目標確定 德國享巨星待遇 新浪體育）

b.“劉翔攜師父隊友前往德國 首戰斯圖加特室內賽”，聽師傅安排的每一個細節，然后爭取把每個細節都做到最好。（東方體育日報）

2.同是關于羅雪娟離開游泳隊的消息

a.師傅張亞東哭了，而羅雪娟卻不允許自己掉淚

b.看到師父如此動情，羅雪娟一直努力維持的笑容也有些凝滯。（《北京日報》 張亞東落淚：我舍不得她 搜狐新聞）

同樣的事件，同樣的人物關系，不同的執筆人用了不同的稱謂。令人疑惑的是1例中的b項，標題與內容里面用的還是不同的“師傅”與“師父”。師傅與師父究竟是相同的稱謂、不同的書寫方法，還是兩個詞本來就有意義或用法上的區別，這個問題引起了筆者的思考。為此筆者還做了一個簡單的調查。在關于這兩個詞接受訪問的100名人員中：有53名認為這兩個詞是一樣的；有35名認為不同，但是不同的解釋似是而非，對于兩個詞的認識也是很模糊；另12位沒有明確作答或是回答不知道。這樣的小調查雖然不能全面地反映人們對于這兩個詞語的認識，但是從某一個程度上可以看出，人們對于這兩個詞存在著疑惑，畢竟受訪的對象基本都是受過大學高等教育的。因而有必要探究一下這兩個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現代漢語詞典》修訂版（1996）對于“師傅”的解釋是：①工、商、戲劇等行業中傳授技藝的人；②對有技藝的人的尊稱，如老師傅、廚師傅、木匠師傅。“師父”的解釋是: ①師傅；②對和尚、尼姑、道士的尊稱。猛一看好像“師傅”與“師父”意思上有些重疊的地方，能否表示兩個詞基本等同呢？

先從詞語的來源上看，“師傅”比“師父”一詞要早得多。早在《榖梁傳·昭公十九年》：“羈貫成童，不就師傅，父之罪也。”可見這個詞最早的含義就是老師的意思。古時輔佐君主、作為君主老師的人，被稱為“太師”或者“太傅”。《史記·吳王濞列傳》：“吳太子師傅皆楚人。”說的就是吳太子的“師”與“傅”都是楚國人。這表明“師”與“傅”意思相近，是并列關系。 而“師父”稱謂大約出現于漢魏以后。例如南唐時期的尉遲偓寫的《中朝故事》，說有幻術者在街坊中表演，自稱不曾參拜高手，若遇之，“當拜為師父”。在武俠小說電影中，經常說的拜師學藝，指的就是這個“師父”。可見，“師父”是傳授技藝的人。“師”就是表示傳授技藝，為什么要用“父”呢？這與中國古已有之的尊師重教不無關系。古語云：“父生之，師教之，朋友成之。”教養和生育并列，地位不相上下。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可見“師父”這個詞除了表示傳授技藝的意思以外，還有濃厚的感情色彩，將“師”當作“父”般的敬重。據筆者推測，最早只有“師傅”這個詞，表示老師的意思，也是對傳授技藝的人的尊稱。由于在發音上“傅”與“父”同音，受到尊師重教影響，便出現了“師父”一詞，更加表現了古人對老師的感情猶如對“父”一樣。

兩個詞都出現以后，各自都有自己的發展。到了近代，一些傳記小說中出現的“師傅”含義有所不同。例如《醒世姻緣傳》第四十三回：“那禁子們剛做柔”的解勸道：‘張師傅，你是刑房掌案，掌著滿間囚犯俱是你掌著生死簿子。’這里的“師傅”沒有了老師的含義，是對衙門中的吏役的尊稱。師傅一詞的變化發展比較大，一開始是指老師，引申為對某一行業有技藝傳授的人的尊稱，后也可以用作一些特殊行業人員的尊稱。到現代“師傅”一詞指稱的對象已經非常廣泛。20世紀60年代末，隨著工宣隊進駐各單位，工人們按工廠的習慣互稱“師傅”，使得“師傅”在市民階層廣為流傳，經80年代至90年代初，為人們普遍使用。開始時它還僅限于一般男性稱呼，后來女性也可以用該詞稱呼。“師傅”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泛尊稱。 到90年代后期，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工人階級不再一統天下，“師傅”尊稱的地位下降。“師傅”稱呼對象范圍也慢慢縮小，只用于有專業技術的工人或是以手工技藝為生的人，被稱呼者的社會地位不如從前。而“師父”一詞的發展相對而言比較簡單。除了用于稱呼佛教寺院的出家人以外，基本上就是對于傳授某種技藝的人員的稱呼，其中主要是關于武功武術、戲曲雜技、手工技藝等的傳授。這樣的傳授通常是在家庭或者家族的小范圍中，傳者與受者之間感情比較親近。

由此可見，“師父”這一稱呼在表示客觀關系的同時，還帶有主觀的感情色彩，劉翔、羅雪娟的教練，帶領他們取得如此優異的成績，對運動員來說，他們不僅僅是老師，更有父親般的恩情，因此上面各例均應該用“師父”為妥。而“師傅”一詞老師的意思現在已經弱化，多數情況下單純地成為一個稱呼語；并且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被稱為“師傅”，這個稱呼語的范圍較以前已經縮小很多，只限于工人以及以手工技藝為生的人群。

再如“據老劉師父介紹，這句話代表了他對小劉徒弟的殷切盼望，小劉也深知師父的良苦用心，決心努力學習“豆塑”技藝！”很明顯，這句話中“劉師父”應該是“劉師傅”，這是筆者對劉姓民間藝人的稱呼，而對“小劉”來說，他才是“師父”。

參考文獻：

[1]李明潔.唯技是尊談“師傅”[J].咬文嚼字，上海文化出版總社，1997，(7).

[2]曹保順.“師父”“師傅”析[J].秘書，上海大學期刊，2005，(12).

[3]呂叔湘主編.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S].商務印書館，1996.

（黃燕華，華東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