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真 善 美 文學藝術 創造 人文關懷 形式創造
摘 要:真、善、美是人們生活中所崇尚的道德品質。由于對生活真實性的遵循,對藝術形式美的追求,及抑“惡”揚“善”給讀者所帶來的積極向上的影響,使得真、善、美成為文學藝術創造的審美價值追求。同時,也是文藝理論批評的重要衡量尺度。本文就真、善、美在文學藝術創造中各自的作用、特征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予以具體闡述。
文學作為認識活動,其本質在于反映生活的真實。作為審美活動,文學創作的核心是尚“善”,表現“人文關懷”。而形象反映生活的特點,構成文藝作品的特殊品質,使之成為藝術文本,呈顯出美的境界。真善美構成了文學藝術創造的審美價值追求,也構成了文藝理論批評的標準。文學藝術需要怎樣的“真”?何為文學藝術的“美”?善與“真”、“美”的關系如何?本文就這幾個方面的問題作以闡述。
一、真,文學藝術創造的客觀標準
古今中外的文藝理論家、藝術家、美學家,在文藝實踐中都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因而極力提倡文學藝術的真實性。劉勰在《文心雕龍》里提到“酌奇而不失其真,玩華而不墜其實”,他認為文詞的華美,想象的奇特都不能有損于文藝的真實。法國十九世紀現實主義大師巴爾扎克曾基于創作經驗斷言:“獲得全世界文明的不朽的成功秘密在于真實”,“藝術家的使命就是把生命灌注到他所塑造的這個人體里去,把描繪變成真實。”①俄國杰出的文學批評理論家別林斯基則從讀者接受的角度強調,“真正的藝術作品永遠以真實、自然、正確和切實去感染讀者”,這樣的作品越多,“你和它之間的內在情意和聯系也就越深入,實切而不可分割”②。真實性對文學藝術創造有著如此重要的意義,其主要特征在于:
第一,對生活現象虛構的合理性。即藝術的真實。生活真實雖然為文學創造提供了原型啟示,而且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然而,藝術真實在根本上受社會現實生活的決定和制約的同時,又是對生活真實的超越。這是因為藝術家的創作動機、心理意識歸根到底都是主體心理對現實生活的反映的產物。人們在評價文學作品時,總要把作家虛構的世界去同社會生活相對照,尋找其間的聯系,看其是否達到虛構世界與真實生活的“幻想的同一性”③,這并不是說作家必須正面、直接描寫生活中實際存在的事物,而是指作家對現實生活的任何夸張、變形、抽象,都可以讓讀者在想象的世界中理解和相信。有許多作品所描繪的,是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發生和存在的。如《西游記》雖為神魔小說,但它“講妖怪的喜、怒、哀、樂,都近于人情,所以人都喜歡看”④。小說中孫悟空七十二變時從身上拔下的毫毛,本來是實際生活中猴類身上的實有之物,只不過對它的功用作了審美的歪曲而已,但這樣的歪曲、虛構卻總是用真實情感,把人們帶到一個與現實生活不即不離的藝術天地,讓人反思、體味,從而體現出其虛構的合理性。
其次,真實性是具有客觀性,而非主觀決定的。我們所說的真實即指不依賴于人的意識而獨立存在的客觀事實。它不受某個人或某個階級的主觀意志所決定。應該說,客觀真實是藝術真實的唯一源泉,一部文學藝術作品只有當它準確地反映了客觀現實生活時才可以稱之為具有真實性。因此,檢驗文學作品的真實性的標準不是人的主觀意志,而是客觀的現實生活。不可否認,在文學作品反映社會現實的過程當中,作家的世界觀對作品的內容起著能動的作用,這是因為任何人類創造都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活動,正如馬克思所說:“人不僅像在意識中那樣理智地復現自己,而且能動地、現實地復現自己,從而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⑤
上述可見,文學藝術創造的真實性是結合其特點來談論的,它是藝術真實與客觀真實的統一。這種真實性是文學作品所應具備的最高品質,也是我們衡量文學作品的客觀標準。
二、美,文學藝術作品的形式創造
文學藝術不只是一般地反映生活而是以藝術形象來反映生活的。形象地反映生活的特點構成文藝的特殊品質。它決定我們評價文藝作品,不只是要考察這種反映是否真,還要考察它的形象是否美。美是文藝批評的一個重要標準,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征。
第一,形象的圖畫性和典型性。我們所說的藝術形象的一個重要特點,就在于它能夠提供讀者一幅幅具體可感的生活畫面,使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如臨其境。蘇軾曾經稱贊王維:“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味摩詰之畫,畫中有詩。”說明了詩與畫有著共同的特點。鮮明的圖畫性是不可缺少的。王國維以“不隔”作為詩歌的美,并說:“語語都在目前,便是不隔。”也說明形象的具體如畫一向是作者追求的目標。我們所說的圖畫性,不只是直接作用于我們的視覺的圖畫,還包括通過文字、音響而在我們頭腦中間接喚起的畫面,它幾乎是一切文藝必備的特征。但是,應該看到的是,我們所要求于文學藝術的,不只某一具體生活場景的圖畫,而是足以引起人們聯想的典型畫面。如溫庭筠的“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不僅使我們看到天寒地凍、黎明早起的旅客的情景,也使我們聯想到在各種情況下經歷路途辛苦的行人。奧賽羅、唐·吉訶德、阿Q的形象,不只是在我們頭腦里浮現出生動的“這一個”,還使我們聯想到許多和他們同類而類似的人,因而被稱為“熟悉的陌生人”的形象。文藝的圖畫性和典型性結合在一起,既使人感同身受,景如親歷,又引人比物連類,聯想不窮,它是構成藝術美的一個重要條件。
第二,結構的完整性和連貫性。文學藝術作品需要把各種分散的生活現象,加以剪裁取舍,集中起來,構成一個完整的形象。這種的組織和安排,我們習慣稱之為藝術結構。它的方法和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但好的結構總有一個共同點:前后連貫,互相呼應,渾然一體。如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作者通過聞、見、想,分別描寫了春雨的形態、特質和環境,給人以“喜意都從下罅縫里逆透”的藝術感受。層次分明,中心突出。這種情景交融,結構緊密的特點,歷來為文學藝術家所稱道。可以看出,在美的藝術作品里,沒有偶然的、游離的、可有可無的東西,各個部分都是緊密銜接,不可缺少,不可移動的。這種結構的完整性和連貫性是構成藝術美的另一個條件。
第三,手段的精煉性和準確性。以形象來反映生活是各類文學藝術創作的共同特點,然而,它們用以反映生活的手段又是各不相同的。如繪畫的表現手段是色彩、線條,音樂的表現手段是聲音,而文學的表現手段則是語言。創作者在運用這些手段時各具匠心,但仍然有共同的規律可尋,那就是追求藝術形象的精煉性和準確性。文學藝術,由于不可能纖芥無遺地再現生活而必須對生活做出概括的反映,它總是要用簡練的手段來體現豐富的內容。因此,文學藝術家們總把“惜墨如金”、“綴字屬篇,必須練擇”當作自己努力的方向。然而,藝術上的精煉并不是藝術家主觀靜思默想的結果,而是凝練感情和掌握生活要點的產物。只有十分準確地把握生活里富有本質特點的現象才能“舉一反三”、“以一當十”。所以他們又提出“立片言以居要”、“萬取一收”、“錘字艱而難移”作為達到藝術精煉的必由之路。精煉與準確是相互聯系互為表里的,它們也是各類優秀的文藝作品共有的標志。
優美的文學作品總是程度不同地具有上述特點,而評論者也總是根據作品在這些方面的成就如何而對它的藝術性進行評價的。因此可以說,上述幾個方面是衡量藝術美的具體尺度。
三、善,文學藝術作品的人文關懷
我們提倡文學創造的真與美,同時也還要涉及善的問題。文學藝術作品描寫的內容,豐富多彩,無論美與丑,善與惡,都可以成為文學創作的對象。但是,一部作品,只有當它以巨大的熱情對美的事物加以贊揚,或者對丑的事物加以鞭撻,才能發揮其尚“善”的作用。而在此,人文關懷則成為作家們自覺的價值追求和神圣的社會職責。優秀的作家作品,無不高揚人文精神。列夫·托爾斯泰曾說:“他是經常地,永遠地處于不安和激動之中,因為他能夠解決與說明的一切,應該是給人們帶來幸福,使人們脫離苦難,給予人們以安慰的東西。”⑥巴金說他的小說都凝聚著強烈的情感,矛頭是指向“一切舊的傳統觀念,一切阻止社會進化和人性發展的不合理制度,一切摧殘愛的勢力”⑦。縱觀中外文學史,從悲劇之父埃斯庫羅斯,喜劇之父阿里斯托芬到但丁、塞萬提斯都是有強烈傾向的詩人,人文關懷在他們的詩作中鮮明地體現著。在我國,從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白居易到蘇軾、陸游、辛棄疾都留下憤世嫉俗,憂國憂民的詩篇。《紅樓夢》的不朽魅力主要不是愛情故事的本身,而是源于它對專橫的封建勢力的怨恨和對美好事物被摧殘的痛惜。在這些優秀作家作品中都高度地體現出的人文關懷和強烈的向“善”的傾向性。
然而,“善”必須包含在“真”與“美”之中,好比撒糖于水中,飲水才知甜味。而不允許把傾向性游離于形象之外。恩格斯曾對敏·考茨基的《舊人與新人》提出過批評,就是因為考茨基在作品中直接公開地表明自己的觀點、立場,而沒有做到讓傾向性在“場面和情節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也就是單純地以說教的方式來代替了對生活的描繪,從而使作者的傾向性離開了形象,損害了文學作品的形象,削弱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可見,在文學藝術創造中,在文藝理論批評里,“善”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它必須存在于真的反映和美的形象之中。
綜上所述,真、善、美既相互區別又相互依存。生活中真實的東西并不是每一樁都具有“美”與“善”,必須經過文學家的加工取舍才能夠構成藝術形象,才能表現出健康的審美情感。同時,生活中真實的東西常以分散個別的形式而存在,只有通過藝術形象將其集中概括,才能成為審美的對象。這說明真、善、美各有自己的屬性,又必須在文學創造中得到完美的統一。真、善、美是文學創造的審美價值追求,是文藝理論批評的重要衡量尺度。文學創作者,應在創作過程中將真、善、美“三位一體”的價值結構充分體現在自己所創作的作品當中;文藝理論家應把堅持真、善、美的標準作為自己應遵循的高尚職責,來共同推動我國文學藝術事業的向前發展。
(責任編輯:水 涓)
作者簡介:范欣欣(1965- ),河北省廊坊師范學院文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漢語言文學;石宏偉,碩士,河北省廊坊師范學院文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傳播學。
① 王秋榮編:《巴爾扎克文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43頁。
② 《別林斯基文學》,梁真譯,新文藝出版社,1958年版,第4頁-第5頁。
③ 毛澤東:《矛盾論》《毛澤東選集》,第1卷,第305頁。
④ 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328頁。
⑤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97頁。
⑥ 列夫·托爾斯泰:《談作家的責任》,《西方古典作家談文藝創作》,春風文藝出版社,1983年版,第513頁。
⑦巴金:《探索與回憶》,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8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