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 人人都鉚足勁兒往小康路上奔, 就像俺們村里人的說法——小的進(jìn)了城, 老的忙經(jīng)營。可是, 正如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一樣, 我們村上的楊全德可算得上是一只怪物。
楊全德今年七十多歲了。他老人家平日里就像姜太公穩(wěn)坐釣魚臺似的, 大門不邁, 二門不出, 一天到晚待在他那偌大的院子里, 既不種地, 又不經(jīng)營, 干什么呢? 一心一意侍候他的兔子。坐北朝南的院子里, 除了郁郁蔥蔥的樹木, 就是整整齊齊的兔舍, 一排排潔凈的兔舍里面, 是大大小小的、各種顏色的兔子。這些兔子們猶如閑云野鶴、猶如悟道的高僧—— 有的支楞著耳朵, 有的圓睜著大眼, 還有的咕噥著豁嘴, 那樣子, 好像正與他談天說地, 那神氣, 好像正與他講道論玄。
村里的人都說楊全德會鬼念秧,什么是鬼念秧呢? 這是俺們這里的土話方言, 是指那些平時沒人沒事的時候喜歡自言自語, 似跟鬼跟空氣說話的人。楊全德其實不是這樣, 盡管他也嘟嘟囔囔, 盡管他嘟嘟囔囔的時候也沒有別人, 但他身邊、他周圍有他的兔子們啊。他是在跟他的這些兔子們說話拉呱道家常哩。
“咳咳……翠花這幾天不錯, 飯吃得不少, 覺也睡得踏實, 歲數(shù)大了, 咳咳……就像我, 就得吃好睡好啊, 身體好了, 兒女們也都安心;老虎不行, 咳咳……看看你, 這幾天又瘦了不少。胃口不好也得硬吃是吧, 唉! 人是鐵, 飯是鋼, 一頓不吃餓……咳咳……”
楊全德幾乎不與村里的人來往。在村民們的眼里, 這所整天緊閉著的大門既神秘又古怪。這不僅是因為院子里經(jīng)常會傳出他的自言自語, 更奇怪的是有時候還伴隨著一陣陣奇怪的哨音, 就像有人在操練兵馬, 訓(xùn)練隊伍。這時候, 一幫幫好奇的孩子們就緊趴在木門上傾聽, 可是, 不但什么也聽不到, 每聽一次, 反而還更增加一層神秘。
盡管怪異的楊全德像個木頭人,但有個問題他始終想不通, 人怎么就不如兔子呢? 在他的眼里, 不管是老兔子小兔子黑兔子白兔子, 還是胖兔子瘦兔子公兔子母兔子, 只要你對它好,只要你喂它一把草, 它就那么感激、那么溫順。讓他永遠(yuǎn)弄不明白的是, 人咋就不行呢?
整天與這些兔子朝夕相伴的楊全德, 再加上本來就像他的兔子一樣的膽小怯懦的性格, 天長日久, 他覺得自己差不多也變成了一只老兔子, 正像別人嘲笑的那樣──兔子王。
“兔子王”的確就像一只兔子, 處處低調(diào), 事事小心。既然像兔子, 就終歸免不了讓人算計。
這天夜里, 他朦朦朧朧中看到幾條高大兇猛的黑狗, 當(dāng)然, 也許是幾條白狗(反正他覺得腦海里一片迷糊), 躥過他的院墻, 撕開了他的兔籠……楊全德想翻身下床, 楊全德還想摸根棍子, 可是, 他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聽從他大腦的指揮, 胳臂就像被人捆住, 雙腿就像在床上扎下了根。他心里既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 他自我安慰著, 心想, 這不是害怕, 這肯定是年老了, 忙活一天, 身子骨就不是自己的了。睡了一會兒, 他又想, 如果老婆孩子還在身邊該有多好……那是最后一次, 老婆流著淚說:
“你這個瞎子, 以后你就跟你的兔子一塊兒過吧, 俺娘們兒是沒法陪你了。”
兒子也用小手抹著眼淚說: “俺跟俺娘走, 俺也不陪你了……”
他眼角里流出了幾行熱淚。他是那么憤恨自己, 老婆罵自己是廢物真是一點兒不假, 這么幾條惡狗就嚇得你動彈不得了。人, 你誰都怕, 現(xiàn)如今,不就是這么幾條惡狗么? 可是, 再惡它也是狗啊, 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連狗都這么怕的人, 不是廢物又能是什么呢? 這樣想著,竟瞇瞇瞪瞪地又睡了過去。
似睡似醒中, 他先是看到早上的空氣霧蒙蒙的, 似一張大網(wǎng)籠罩著莊稼、籠罩著村莊、也籠罩著大地, 濕漉漉的太陽似網(wǎng)中的一個大團(tuán)魚, 一上一下地拼著命地掙扎, 眼看著就要掙破那張大網(wǎng), 可是, 這大網(wǎng)似乎富有彈性, 不費吹灰之力就又把太陽給網(wǎng)了進(jìn)去。太陽被網(wǎng)住了, 割“尾巴”的隊伍正在村子里熱熱火火地行進(jìn)……
盡管霧氣蒸騰, 盡管太陽被霧氣蒸騰著在那里一上一下地掙扎, 可是,村里的割“尾巴”隊伍卻絲毫沒受影響, 并且正干得熱火朝天。這些人, 不知道哪根腦筋犯了邪, 盡管憋悶濕熱,盡管大汗淋漓, 可人們依然興奮、依然亢奮得難受。
生產(chǎn)隊長赤裸著上身, 肩膀上斜耷著一塊臟乎乎的羊肚子毛巾, 嘴里叼著的一棵“豐收”牌煙卷馬上就要燒著了胡子, 他還渾然不覺, 仍像驢拉磨似的在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大院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隊長也許正在發(fā)愁——可是, 他發(fā)的是什么愁呢? 真是讓人琢磨不透。煙霧繚繞, 生產(chǎn)隊長眉頭緊皺, 忽然, 他一拍腦瓜, 緊皺的眉頭也接著舒展了許多。
紅彤彤濕漉漉的太陽總算掙脫開了大網(wǎng)般的濃霧, 慵懶、疲憊得就像剛剛洗完熱水澡的女人。公社社員們也是, 打著哈欠, 半睜著睡眼, 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邁出了家門。正是上工的時候。隊長氣勢洶洶, 當(dāng)著老少爺們兒的面, 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我說——村上這豬尾巴也割了,羊尾巴也割了, 我說——你這兔子尾巴還想讓它長多長? 嗯? 你跟大家交代交代。”
在場的眾人似被注入了一針興奮劑, 轟的一下就笑起來了, 并且齊聲附和著:
“可不是咋的, 兔子尾巴還能讓它長多長! ”
“就這幾只小兔, ”他覺得自己臉色煞白, 肯定像他那些兔子似的囁嚅著嘴唇說: “就請您手下留留情吧! ”
“屁話! ”
隊長的臉馬上呱嗒了下來, 大聲地斥責(zé):
“對兔子留情, 他媽的, 就是對資本主義尾巴留情……這樣吧, 給你三天的時間吧, 把兔子全部給我交上來。”
翻了個身, 稍微清醒了一下, 他又迷迷糊糊地進(jìn)入了夢境——收工后,渾身四兩勁兒都沒有了, 他覺得差不多就像被人抽去了筋骨, 也有點兒像跟老婆剛剛辦完那種事。弓著腰, 耷著頭, 像一根曬蔫了的老黃瓜, 西天的殘陽把自己扯得又細(xì)又長, 也只能步履蹣跚地往家挪。
怎么弄也弄不明白, 那年頭, 妻子翠花的眼神怎么竟然那么好使。剛剛一進(jìn)家門她就問:
“咋啦? 又挨誰的熊啦? ”
“沒啥, ”他只會這樣說: “唉! 就是……就是……”
“你看你, 磕巴半天也磕巴不出個屁來。你這人吶, 嗨! 怎么說你好呢? ”妻子用細(xì)細(xì)的、長長的、滑滑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腦門數(shù)叨說: “吃屎你也搶不著熱的……”
這時候, 他幸福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這個位置, 似乎與別的地方的皮膚不一樣, 似乎癢酥酥的感覺永遠(yuǎn)地印在了這里。
“唉! 你說, 隊長要割咱這尾巴, 你說, 該咋辦呢? ”憋了半天最后才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不就是幾根鳥毛兔子尾巴嘛, ”妻子一聽, 像是故意調(diào)侃、又像是故意不在乎地說: “有啥了不起, 就是不割它還能長到哪里去? 聽我的, 先別管他。”
兩三天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天氣格外悶熱, 隊長似乎一點也不怕熱, 帶領(lǐng)著一幫人, 氣勢洶洶地就來到了家里。隊長一手叉著腰, 一手抹著頭上的汗水嚷道: “你這個狗日的, 你眼里就只有你這些兔子爹是不? 我問你, 你眼里就沒有我這個生產(chǎn)隊領(lǐng)導(dǎo)是不? 嗯……”緊接著揮了揮他那只黑乎乎的大手,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社員群眾, 又說:“毛主席說再一再二不再三是不? 讓大家說說, 都三天了, 還不交出來, 我看是反了他了是不? ”隊長一邊說著, 一邊又把手使勁地往空中一揮, 說: “上,誰逮著是誰的! ”
跟來的十幾個人呼呼啦啦就沖了過來。最前面的那個, 分不清是誰了,打開兔籠子, 伸手就抓住了一只, 胳膊一掄, 像隨便摔一塊泥巴一樣便摔到了地上。兔子在地上蹬了蹬腿, 接著就沒了氣, 但圓瞪著的兩只大眼卻有恨似的直瞪著藍(lán)天。這一個鏡頭最牢靠,像刻在了腦海里似的。自己只是呆呆地站在一邊, 就像孩子失去了心愛的寶貝, 心疼得低著頭直抹眼淚。
隊長一邊指揮著眾人, 一邊也彎腰從籠子里抓出了一只大灰兔子, 然后他高高地舉過頭頂, 嘴里還嘟嘟囔囔地說:
“這兔子還他娘的——還怪肥, 正好晌午當(dāng)……”
自己也不明白哪里上來了一股子豪氣, 不, 是一股子邪勁兒, 竟然瘋了似的跑了過去。一邊聲嘶力竭聲淚俱下地叫喊, 一邊就拼命似的跟隊長撕扯起來。
正撕扯得不可開交, 不記得是誰發(fā)出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隊長雙手捂住了臉, 血從他的手指縫里流了出來。
在場的人誰也顧不得兔子了。幾個人急三火四地把他送進(jìn)了醫(yī)院。醫(yī)生一看, 生硬地說: “完了, 眼珠子都淌出來了。”
“難道就沒治啦? ”隊長非常惋惜地說: “奶奶的, 人民公社又缺了個好勞力是不? ”
聽到這里, 楊全德打了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又摸了摸早已成了一個深坑的右眼。右眼似乎還在隱隱作疼, 眼眶周圍也濕乎乎的, 似有血液剛剛流過。
屋子里還黑洞洞的, 楊全德便急急忙忙地下了床,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開開屋門, 趿拉著鞋來到了院子里。先走到靠近東墻的兔舍, 他使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哎呀, 老天爺啊,怎么與夢中的景象一樣呢? 兔籠一個個大敞著, 連一根兔子毛也不見了。他差點摔倒, 扶著兔籠邊的一根木柱緩了緩神, 然后又踉踉蹌蹌地來到西墻邊的兔舍——這些兔舍也一如東墻邊的那些, 兔籠一只只大敞著, 就連一根兔子毛也不見了。
他悔恨交加, 明明看到了那幾條惡狗啊, 為什么就不咬咬牙硬爬起來呢? 看來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不服老不行啊, 節(jié)氣不饒人, 年齡不饒人, 的確是廢物了。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眼前一黑, 一腚蹲在了潮乎乎的黃土地上……
他覺得腿腳輕快極了, 飄來飄去的似風(fēng)兒一樣, 他知道已經(jīng)跑出了約摸六七十里路, 周圍的四五個集市基本上都跑遍了, 跑得他口干舌燥四肢酸軟, 看得他眼花繚亂眼皮腫脹, 盡管滿集上的男女老少都沒進(jìn)入他的眼簾, 盡管集市上也有不少待賣的兔子,但那都不是他所要尋找的目標(biāo)。為了這些兔子, 莫非真要搭上自己的老命不成? 他想, 算了吧。可是, 沒有這些兔子, 自己孤單單的, 回家還有什么意思呢? 不行, 我一定要把它們找到。他就不相信找不回他的兔子們。
一股親切的腥臊氣味鉆入了他的鼻孔, 他一下子就感到身子骨舒坦了許多。這不正是多少年就習(xí)慣了的, 他的兔子所特有的那種氣味嗎? 不是他的寶貝兔子又能是誰的呢? 他興奮異常, 他料定他的兔子就在這不遠(yuǎn)的周圍。他揉了揉酸脹又模糊的雙眼, 循著氣味飄來的方向望去。沒錯, 前面放著的一只大竹筐里, 正趴著他那幾十只可憐的兔子哩。
他像一陣風(fēng)似的就躥了過去, 嘴里似乎還嘟嘟囔囔地喊著: “我的兔子啊……”
一只黑狗忽然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眨巴了一下酸脹的雙眼, 沒錯, 不正是夢中的那條黑狗嗎? 他又想, 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用雙手使勁地揉了揉不爭氣的眼睛, 一點兒也沒錯, 不是它又能是誰呢? 并且筐子里的那幾十個可憐的孩子正眼巴巴地期盼著他去搭救呢。他三步并做兩步地躥了過去, 速度一點兒也不亞于他那些平時歡蹦亂跳的兔子們。
黑鐵塔般的大漢見老頭撲向兔子, 照著他的頭部就打了一拳, 可是,自己卻閃了個趔趄。那感覺就像運足了勁兒, 狠狠地照著空氣打了一拳似的。
他像一片樹葉, 輕輕地就飄到了地上。
一個聲音似乎在耳邊嗡嗡地響起: “……諒你是個老頭子#8943;#8943;擾亂社會秩序……快回家吧。”這是一個警官在說。
“刁民, 八成是窮瘋了, 竟跑到這里來訛我的兔子。”這是黑鐵塔般的大漢在嘟嘟囔囔。
“你看引來這么多人, 都快成耍猴的了, ”警官說著, 然后又轉(zhuǎn)過頭來, 對黑鐵塔般的大漢說: “趕快帶上你這些兔子, 走你的吧。”
聽到這里, 他心急如焚, 風(fēng)一般的一下子就飄到了這位警官的跟前。“領(lǐng)導(dǎo), 您可要替民做主啊! ”
“那你就說說看, ”警官冷笑著說:“讓我怎么個替你做主? ”
“你看看, 老少爺們兒都等著看耍猴哩, ” 黑鐵塔般的大漢幸災(zāi)樂禍地說, “你就快說吧, 讓領(lǐng)導(dǎo)怎么個替你做主。”
“各位領(lǐng)導(dǎo), 各位老少爺們兒, 天地良心, ”他艱難地, 指天劃地地說,“這些兔子可真是我的啊! 我有半句瞎話, 我……我……天打……天打五雷轟! ”
“都活這么大歲數(shù)了, 天打五雷轟你也值了。”黑鐵塔般的大漢嘻嘻地笑著說。
“發(fā)誓有什么用? 這么大年紀(jì)了,你就別給后人丟丑了。”警官也說。
“我……我……”憋得他臉紅脖子粗, 這才說: “我的這些兔子可是會跳舞。”
看熱鬧的人群發(fā)出了轟然大笑。
“好! 快來看兔子跳舞啦……”很多人說。
“要不要來段音樂……”有的說。
人群差不多就要沸騰了。
警官強(qiáng)抑制住大笑說: “這倒是個新鮮辦法, 這樣吧, 我作證, 如果兔子聽你的話跳起舞來, 那么這些兔子就歸你。你們兩個同不同意? ”
“我同意, ”他舉起右手激動地說。
“我……我也同意, ”黑鐵塔般的大漢吭吭哧哧地, 勉強(qiáng)地說。
“大家靜一靜! ”警官宣布說: “兔子跳舞馬上開始。”
“各位老少爺們兒, ”他紅著臉說,“在下就給大家獻(xiàn)丑了。”
他來到盛兔子的一個大竹筐跟前, 抖抖嗦嗦地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來一只小哨子。細(xì)心的人看到, 這時的他兩眼噙滿了淚水。他緩慢地把哨子放在兩唇中間, 就聽空中飄揚起嘟嘟兩聲悠揚的哨聲, 人們還沒回過神來, 竹筐里的兔子們就爭先恐后地蹦了出來。又有一長一短兩聲哨音響起, 蹦蹦跳跳的兔子們竟然排起了一溜長隊。
現(xiàn)場一片靜寂, 在場的人們都詫異得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又是一短一長兩聲哨音, 與此同時, 他的兩只胳膊緩緩地向空中揚起。再看這些兔子們吧, 一只只奇跡般地豎起了前腿, 接著, 兩條后腿還像人似的站立了起來。不僅如此, 更讓人驚奇的是隨著它們的主人或長或短的哨聲, 兔子們竟然有節(jié)奏地、前后左右地?fù)u晃著擺動起了身體, 仿佛一只只北極的企鵝, 仿佛舞池中的俊男靚女。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更忘記了這是一個可憐無助的老人在打賭。
又是一聲短促的哨音響過, 兔子們都齊刷刷地放下前腿, 趴在了地上。現(xiàn)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好! 真不錯! 再來一段……”觀眾們似乎意猶未盡。
警官尚未忘記自己的角色, 他宣布: “兔子就歸……”話還沒說完, 老頭一下子撲倒在地上, 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至于楊全德的那些兔子, 嗨——這個話題說起來也真是邪乎。
村民們聚集在楊全德的院子里,一邊忙活他的后事, 一邊議論紛紛:
“可不能養(yǎng)這些孽障, 看看吧, 把老命都搭上了……”
“死幾天了都沒人知道……”
“誰說不是呢……”
忽然, 一大幫兔子似從天而降, 轟轟隆隆的剎那間就涌滿了偌大的院子, 一時間, 整個場面大亂, 這些瘋了般的兔子, 在靈堂前, 在院子里, 在人們的腳下躥來蹦去, 誰也不知道是中了魔法, 還是想尋找它們死去的主人。膽子大的村民們忙活著捉這些精靈似的兔子, 膽子小的則惟恐避之而不及。
責(zé)任編輯: 劉玉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