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局長從上海醫院診斷回來,又住進了市三院。去上海前,三院醫生根據他的各項檢查單綜合分析,懷疑他得了食道賁門癌。梅局長父親去年患食道賁門癌才去世,他懷疑自己被遺傳了,連忙到上海醫院去確診。生怕走漏了風聲,不讓單位的人陪伴,只讓妻子隨著,坐飛機去了上海。找了人,花了錢,請了全國知名的大專家,老天有眼,確診只是患了嚴重的食道炎。虛驚一場,梅局長的膽都快被嚇破了。雖然否極泰來,但身心已然受到傷害,所以決定在三院再住上一段時間院,借病“滋補”,讓下屬對自己好好“療養療養”。
在三院住下后,梅局長再三交待妻子,對外只能說自己得了食道炎,病情不重,沒大礙,住幾天院就出院上班。妻子連連點頭。接下來的幾天,同病房患者,前來探院的絡繹不絕,可梅局長望穿雙眼,也沒盼見一個人影兒。隔床病友市財政局衛科長,探病者排隊,前腳剛走,后腳就到,大袋小包自不必說,鼓囊囊的“小信封”也收了不少。梅局長心里奇怪,私下問妻子:“我的病情你對外是怎么說的?”妻子說:“按你吩咐的講的。”梅局長暗自尋思,時近年底,也許這段時間局里工作太忙,大家見自己的病不重,就沒趕著來探院,過兩天他們就會來的。
梅局長是從基層一步一步升上來的。前年從下面縣的縣委副書記調任市局一把手,由副處級升為正處級,年紀不小了,再升也沒指望了,最后一站能有這么個結局,也算是天遂人愿,這一輩子平步青云,真的是一帆風順哩!他經常自鳴得意,認為自己很會做干部,上面領導的馬屁拍得好,在下屬面前也很有威信,局里不要說中層干部,就是幾個副局長,也都得看他臉色說話。無論在哪個單位,總是說一不二,是個標標準準的“一把吼”!局里上上下下對他都是“六指頭撓癢一加一奉承”,拍馬屁的人比比皆是。就說他老父親患食道癌住院那會兒,從副局長到一般辦事員,哪個沒來探過院?曉得食道癌吃不下,送禮的人就都“干折折”,用小信封裝上現金奉上。曾經工作過的地方,也有不少人前來探院,也都送“小信封”。老父親的病沒治好,梅局長夫人收的禮金倒超過了10萬元。老父去世時,他們又都出了“份子錢”,算下來也不下5萬元。老人家走了,卻讓他狠賺了一筆。當干部的就是不一樣,喪事也能辦成喜事,活得就是滋潤!
又過了兩天,還是沒有一個人來探院。梅局長有點按捺不住了,又問妻子,妻子向他拍胸脯保證,全是按他的意見對外講的。梅局長將信將疑,決定自己對外宣布病情。趁妻子不在,專門給局辦公室主任小邵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的食道炎病基本好了,過兩天就回局里工作。放下手機心想,今天晚上就會有人來探院了,在醫院再呆上個三兩天,讓所有的人都有機會來一趟,那時,就會收獲頗豐地重新回局里去“一把吼”了。哼,誰要是膽敢不來,有你的“小鞋”穿!
怪了,手機打過后,還是沒人來探院。盼不到局里人,倒盼來了市紀委兩個人。梅局長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取出上海醫院的診斷書給他們看,大大咧咧地說:“虛驚一場,不是癌癥,只是重癥食道炎,醫院已經同意我出院了,明天就回局里工作。”
市紀委的來人對了一下眼神,一個走出病房,一會兒又回來,對梅局長說:“我已經問過了醫院,又請示了市紀委領導,現在正式告訴你,你們局里有人具實名反映你經濟上有嚴重的違紀違法問題,你收拾一下,現在就跟我們走吧,市紀委已經決定對你實行‘雙規’!”
晴天打霹靂,梅局長當下就昏了,渾身哆嗦,腿子發軟,站也站不起來。呆若木雞的妻子忙過來扶他。也顧不得有市紀委的人在場,他咬牙切齒地問她:“我的病你到底是怎樣對外講的?!”
妻子囁嚅著:“我說是得了癌癥……”
梅局長仰天長嘆:“爹得癌癥和我得癌癥可不是一回事。你這個蠢婆娘,這輩子娶了你,我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