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續發展諸問題分析

摘 要：可持續發展是嶄新的發展理論，它對人類發展之路進行了深刻反思，并在全球范圍內達到了普遍認同，但可持續發展理論仍然有理論層面和現實層面的難題。本文擬對可持續發展理論的預見力、代價和價值評價問題進行探討。

關鍵詞：可持續發展；預見力；代價；價值評價

中圖分類號：F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1-0026-02

可持續發展理論是20世紀中后期提出的一種新的發展理論，它是對人類發展軌跡進行重新審視與反思的結果，目前已被世界各國所普遍接受。但可持續發展理論依然有很多亟待解決的難題，這些難題有來自理論自身的，也有來自實踐層面的。本文擬對可持續發展理念在理論和實踐方面所遭遇的困境進行探討，以期找到人類社會真正走上可持續發展的現實道路。

可持續發展的思想由來已久，但直至1987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世界委員會在《我們共同的未來》的報告中，才將這一概念加以明確，即：可持續發展是這樣的發展，它滿足當代的需要，而不損害后代滿足他們需求的能力。1993年，聯合國對此又做了補充：“一部分人的發展不應損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1992年在聯合國主持召開的世界環境與發展大會上，各國首腦莊嚴簽訂了以可持續發展為主題的《21世紀議程》。由此，傳統的發展觀念才真正地在全球范圍內讓位于更科學更富理性的可持續發展理念，包括中國在內的大多數發展中國家也已確立了可持續發展的戰略。可持續發展觀是對傳統發展觀的重新清理，在多方面對以往的發展理念進行了顛覆。首先，它著眼于人與自然的關系，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把自然納入人類永恒發展的戰略考慮當中，重新探討和定位自然的“價值”，這是對傳統發展觀念的重大突破；其次，它擴展了“平等”的視閾，把代內公平和代際公平引入道德關懷，引導人們樹立共存意識、和平意識、平等意識和合作意識；第三，它認為人口的激增對環境造成的壓力不容忽視，主張人類采取適當的人口政策，把人口控制在適度的范圍內。消解人口危機，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第四，過度消費造成了地球資源的浪費，可持續發展思想倡導健康和合理的消費觀，因為自然資源的有限性決定了人類的物質消費必須控制在一定的限度之內。可持續發展是對人類發展來路的重新審視，它的理念是先進的，它所設計的發展之路是有著美好前景的，但對于“可持續發展”理念自身，我們以往過多關注于其“如何可能”的問題，卻忽略了對其本身所隱含的理論前提進行反思和探究。我們需要對可持續發展進行更深層次的理論挖掘，先解決它“何以可能”的問題，才能更好地指引我們探討“如何可能”的問題；而在現實層面，它也同樣遭遇了嚴重的障礙和制約。

一、可持續發展的預見力問題

“可持續發展”，就其名稱而言，已經在傳遞這樣的信息，發展并不是天然合理、無需清算而自明的概念，只有健康的，可持續的發展才是我們追求的目標。可持續的發展理念，首先強調可持續的原則。因為，人類的活動對自然環境的構成、結構、功能及其發展過程都存在著深刻的影響。我們在追求自己目標的時候，必須保持高度的謹慎態度，僅僅依據從相互聯系的復雜系統中抽象出來的關于某種單一關系或某些關系的知識而采取行動，往往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對單一變量的控制也會產生不可預見的后果，對兩個或三個以上的變量的控制產生不可預計的后果的可能性就會更大。“這正是環境主義者說‘你絕不可能只做一件事情’時想要表達的意思”。盡管謙卑的人類一直在對這個人與世界關系的圖景進行描繪，現階段看來也基本成功地構建起了人與世界的真正聯系，但從長遠來看，我們現在的成就只是建立在現有的對自然的認識的某一層面或某些層面的基礎上的，隨著全部自然密碼的破解(或進程的加速)，我們對人與自然的關系的把握必然要不斷進行修正，這是因為我們不是站在一個客觀的第三者的身份來考察人與自然關系，而是身在其中，鑒于自身認識水平的限制(主要是預見能力的限制)，鑒于自然本身發展階段的限制，我們對它的認識只能通過不斷地修正才能逐漸接近完整。為此，我們提出了一系列的原則和做法，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為了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目標要對發展本身進行積極的限制，沒有限制就沒有可持續的發展。據此也提出了一些相應的要求，比如：“人類對自然資源的耗竭速率應考慮資源的臨界性”，“人類的發展速度要與環境的承載能力相適應”，“改善經濟增長的質量，使環境資源具有明顯的經濟內涵”，“保障同代人和不同代人之間在資源的使用上的公平權利”等等。但這些原則要真正在實踐中落實，最關鍵的問題是，如何這樣做。如何預見人們的某一行為會相應引起多少領域和范圍的影響和變化，如何預見自然資源的臨界性，環境指標應該在經濟增長指標里占有多大的比重，當代人應該在多大程度上去利用自然，后代人又在多大程度上依賴資源。凡此種種，都是可持續發展理論不可逾越的前提，可持續的預見力問題貫徹在方方面面，盡管現在已經有了相應的技術上的研究，這對于真正走上可持續發展之路，還僅僅只是邁出了第一步，但這些無疑是建立完整的可持續發展理論的必要內容，而不是僅僅提供一些方向，一些應該遵從的原則。

二、可持續發展的代價問題

任何發展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投入才有產出，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發展要付出代價，那么如何看待“代價”?是地球上的資源?是同時代其他人的權利?還是后代人的生存發展?可以說，現實的發展之路對這些都進行了不合理的侵占和掠奪。首先，對地球資源的掠奪。在傳統的人類沙文主義慫恿之下，借助日益先進的科學技術，我們對自然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每一次勝利也都被狂熱地追崇為人定勝天的明證。然而，大自然并不是一個被動的任人宰割的客體，在后工業時代，大自然自身的力量開始顯現，它開始了對人類集體的報復。在愈演愈烈的自然災害面前，人類才發現，原來我們不能也不該與自然為敵，對自然的過度開發只能把人類推向自我毀滅的深淵；其次，對同時代其他人的權利的剝奪。由發達國家單方面發動的工業化進程使得他們在過去的歲月里迅速地富裕起來了，同時，利用優勢地位，千方百計地向欠發達國家轉嫁發展成本，致使這些地區發展速度的相對值明顯下降，發達國家已經對欠發達國家造成了事實上的權利剝奪，而且主要是生存權和發展權等基本人權的剝奪；最后，對后代人發展機會的侵占。“相信當代的行為具有價值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這種行為有望獲得后代的源源不斷的參與。”如果我們以假設不遠的將來人類將集體毀滅為前提，那么當下我們的所有生活將失去意義。當代人過度地使用地球有限的資源，并造成了生物多樣性的減少和資源的不可循環利用已經對后代人的生存發展構成了威脅。

在經濟學上有個投入和產出的比例問題，這里不妨借鑒一下，如果最終的產出等于甚或小于成本，此次生產的組織就是徹底失敗的。同樣，如果結果使得所有的投入失去意義，我們的發展模式一定是有問題的，是畸形的，是不可持續的。要正確對待發展中的代價，尤其要探討保持可持續的發展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多少以及多大程度)，這是解決問題的實質所在。人類中心主義與非人類中心主義之爭帶出了一些有啟發性的結論，無論是以誰為中心，無論是怎樣地以之為中心，把自然和人類緊密聯系起來，在這種聯系之中尋求道德關懷的平衡點是正確的。主客二元分裂對抗的理念應該有選擇地拋棄。可持續發展強調發展中的公平，它所追求的公平首先是一種空間維度上的代內公平，即世界上的每一國家、每一地區、每一個人都具有同等的發展權，一部分人的發展不能以損害和剝奪另一部分人的發展為代價，發展是要滿足全體人民的基本需要和給全體人民機會以滿足他們需求較好生活的愿望。也就是說，在區域內部和不同區域之間，實現資源利用和環境保護兩者的公平負擔和分配；其次是時間維度上的代際公平，強調當代人在發展與消費時，應當承認并努力做到使后代人有同等的發展機會，當代人不能片面地和自私地只顧追求自身今世的發展和消費，而以后代人本應享有的同等的發展和消費為代價。代價可以有很多種設計方案，發展也可以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但我們要的發展決不是某些人群的窮奢極侈，無視更多數人的基本生存，決不是當代人的百年縱情，而不顧后來人的死活。

由此可見，可持續發展理論雖然開啟了人與自然關系、人類發展之路的新篇章，但它的理論建構工作還遠沒有完成，我國政府提出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對它的一種豐富與完善。科學發展觀以統籌城鄉發展、統籌區域發展、統籌經濟社會發展、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統籌國內發展和對外開放為發展方式，把以人為本，促進社會和人的全面發展作為發展的目的，實現了發展的工具性和目的性的統一。這是對可持續發展思想的進一步深化和更為準確的表達。

三、可持續發展的價值評價問題

以上我們僅就可持續發展的理論自身進行了探討，而作為一種以人類發展之路深刻反思的理論成果，它必然始終來源于要類的實踐，最終又要回到實踐中去。

1997年，在紐約召開的聯合國特別會議檢查可持續發展戰略執行情況時，人們發現情況并不樂觀，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未能充分地履行他們對可持續發展所作的承諾。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不可否認，可持續發展理論所包含的許多矛盾在現實中確實難以處理得好。其中最為重要的是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作為兩個利益集團，出現了激烈的價值沖突。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書中指出：“人們對自然界的狹隘關系制約著他們之間的狹隘的關系，而他們之間狹隘的關系又制約著他們對自然界的狹隘關系。”這段話的意思很明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和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是相互制約的，人對人的剝削關系強化著人對自然的剝削，而人對自然的統治又阻礙著人與人真正平等關系的確立，在兩對關系當中，人與人的關系無疑處于主導地位。在全球環境危機面前，發達國家要求發展中國家自律，采取更為有力的措施保護環境以維持生態平衡，發展中國家呼吁發達國家承擔更多的責任并為過去長時間的掠奪式開發提供補償。如此在孰是孰非的問題上長期爭論不休，導致了各國都未積極盡到自己應盡義務。由于各國發展水平的不平衡，在發達國家生活的人，享受著高福利，對環境的期望值較高，因此希望發展中國家能采取有力措施保護環境，而發展中國家人口多，經濟不發達，許多人還掙扎在溫飽線以下，他們更傾向于把經濟發展放在首位。盡管站在各自的立場提出了不同的環境訴求無可厚非，但在環境問題上并非沒有基本的是非判斷標準。辛格認為富人有義務幫助窮人并提供了兩條原則，即：(1)強式原則，如果我們有能力阻止某些悲慘的事情發生，同時又不會犧牲我們與之大致相當的重要利益，那么，我們在道德上就應阻止這些事情的發生；(2)弱式原則，我們應阻止悲慘事件的發生，如果我們在這樣做時，不會犧牲我們的任何一種具有道德意義的利益。亨利·蘇認為發達國家應承擔較多的責任，分擔更多的環保成本。他為此提供了三大平等原則：(1)如果一方在過去的歲月里，未經對方同意就把某些成本強加給對方，從而不公平地獲得了某些好處，那么，被單方面地置于不利地位的一方就有資格要求，為了恢復平等，在未來的歲月里，占了便宜的一方應承擔某些的不對等的、至少與他們以往獲得的好處相當的責任；(2)在一個由不同集團組成的社會中，如果大家都有義務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出力，那么，那些擁有資源最多的一方通常都應出力最多；(3)假如某些人缺乏足有的過一種享有尊嚴的生活所需的資源，而其他人擁有的資源又遠遠多于享有尊嚴的生活所需，而且，人們可以獲得的資源總量又如此之多，以致每一個人都可以獲得足夠的資源而又不會妨礙某些人繼續享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資源，那么，我們如果仍不能確保每一個人擁有最低限度的資源，那就是不公平的。

總之，從理論上，可持續發展理論需要更深的探索以豐富自己的內容，從實踐上，可持續發展理念需要找到一個與現實的接合點，使其不僅在理論上能達到全球共識，更能以其可行性指導世界各國普遍積極遵守。盡管可持續發展理論把代內公平和代際公平都引入自己的道德關懷之中，但從其現實性上來說，二者依然有優先排序問題。當代人只有首先解決好代內平等問題，才有可能為代際平等的實現打下堅實的基礎。隨著環境保護實踐的不斷深入，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認識到，生態問題不是單一層面的問題，它牽涉的層面非常繁雜，如何處理好當代人在自然資源的分配和環境責任的承擔等方面的問題，需要不同的力量通過多種的途徑進行協商合作，任何單獨的利益集團在環境問題上都不可能處于絕對壟斷的地位，所以追求協同合作、共同發展應當是環境保護運動的必然趨勢，也是實現可持續的發展的必由之路。

責任編輯 肖 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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