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運用文獻資料、邏輯分析法等對制約我國農民工體育參與的因素進行了研究。提出思想認識不足、價值取向差異、體育資源稀缺、戶籍身份制約、發展手段困頓以及農民工生活之無暇化等是制約我國農民工體育發展的主要因素。
關鍵詞: 農民工;體育;資源;價值;社會排擠;余暇
中圖分類號: G8005 文章編號:1009783X(2007)03000405 文獻標識碼: A
Abstract:By means of literature review and logical analysis,the author of this paper has studiedthe factors that constrain the sports participation by peasant workers in China and proposed that inadequate understanding,diversity of values,scarce sports resources,rural identity restriction,lack of developing means and lack of leisure time for farmers are the major factors that have constrained the sports development for the peasant workers in China.
Key words:Peasant workers;Sports;Resources;Value;Social exclusion;Leisure
最近10多年以來,農民工一直是一個備受關注的群體。這不是因為他們像政治家或影視明星那樣具有顯赫的地位,而是因為他們的出現改變了中國社會原有的秩序,引起人們在觀念、日常生活和社會關系上的不適與緊張。[1]現在,人們從內心深處完全接受了農民工這個新型社會群體。數以億計的農民工已經成為我國社會階層的重要組成部分。
對于農民工問題,人文社會科學的各個分支學科都給予了較多的關注,眾多研究成果為中國社會為什么會出現農民工以及我們應當怎樣解決農民工問題做出了較為完美的解答。然而在體育領域,這個問題似乎并沒有得到應有之重視,對農民工體育懷疑、無奈之情仍充斥于體育工作者的心頭。顯然,農民工體育又一次成了體育工作者的兩難抉擇:一方面,農民工體育難以面對。種種因素的制約,使得農民工體育工作的開展舉步維艱;另一方面,農民工體育必須面對。中國群眾體育要實現健康發展,顯然不能容忍任何社會階層的缺位,數以億計的農民工體育發展問題必須得到完好解決。
我們認為,農民工體育已經成為中國群眾體育不能回避的一個重要問題,這個問題解決與否將直接關系著中國群眾體育的發展質量。
思考農民工體育發展策略以至進一步解決農民工體育問題,其前提則在于我們對當前制約農民工體育的種種因素做出理性的認識。那么,是一些什么原因導致了農民工不能實現有效的體育參與呢?
1 思想認識不足
我們要完好解決農民工體育發展的問題,科學、準確認識農民工體育是必不可少的前提。然而在我們認識農民工體育的過程中,仍舊存在一些不客觀、不全面的認識,具體而言,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思想上對農民工這一新型社會階層的出現準備不足。農民工來源于傳統農業社會農民的分化。在我國較長的歷史時期,社會結構是比較穩定的,社會流動雖較為常見但并不頻繁,由此,農業社會得以以一個有機整體延綿幾千年,雖幾經改朝換代,農民的生活稍經波折卻能迅速恢復常態。對于農民社會群體的穩固特征的認識,在我們的思想中可謂是根深蒂固的。然而,問題在20世紀的70年代末發生了深刻的變化。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社會進入一個經濟體制轉軌、社會結構轉型的新發展階段,中國農民的流動開始加快。在內推外拉作用下,大量的農民涌入城市,成為城市產業工人,俗稱農民工,短短近三十年的時間,在我國的國土上形成了一個數以億計的新型社會階層,這種社會階層的成長速度是驚人的。事物的發展以超人預料的速度進行著,人們的思維卻不見得有如此快之轉變,于是文化差距在農民工領域出現了。盡管,近年來圍繞農民工所作研究不在少數,大量研究成果的取得也解決了不少實際問題,但這種趨勢在體育領域并不明顯。雖然《2001—2010年體育改革與發展綱要》強調“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和社會結構的轉型是體育發展的契機”,同時也要求“加快體育工作方式的變革和相應體育服務體系的建立”。[2]但通過對當前農民工體育的實際發展情況以及農民工體育研究成果的考察,可以斷定:對于農民工體育工作,我們的思想認識還遠遠落后于實踐的要求。
其二,對農民工這一新型社會階層穩定性特征的爭論,導致人們對農民工體育工作形成錯誤認識。一般而言,如果是一個穩定的社會階層,其體育問題是不容易被忽視的,并且在穩定的社會階層中開展體育工作具備得天獨厚的優勢,諸如學生、工人、軍人等高度同質的社會群體是較為容易開展體育工作也容易發展出成熟的體育理論;而對于農民工,情況則大不一樣,農民工盡管從農村流動到城市成為了城市產業工人;并且他們大部分的時間生活在城市,已經熟悉了城里的一切。但由于特殊戶籍制度的限制,他們仍然是農民的身份。城市化的本質是將大部分的農業從業者轉化為非農業從業者,就完全的城市化過程而言,農民工是不存在的,農民直接轉化為市民。而我國的城市化過程由于受種種因素的限制,農民轉化為市民的過程多了一道農民工的環節。
如果對農民工在我國社會存在的時間判斷不準確,或者說對農民工將最終轉化為市民這一轉化過程過于樂觀,那么我們就可能忽視農民工這一歷史性存在的實質,認為農民工既然是一過渡性階層,隨著社會發展,他們最終就不存在,那么還有必要花大力氣去研究他們的體育問題嗎?即使農民工將長期性存在,待到物資資源極大豐富,農民工發展體育具備了良好的物資條件,農民工體育問題也將自然而然得到完好的解決。似乎一切交給時間,一切交給發展,我們憑借“無為”就可以“無不為”,農民工體育問題在歷史中產生也終將在歷史中得以消解。我們且不反對持這一認識者樂觀之估計,何況這一估計也有著一定的道理,并且我們相信這一天也一定會到來。但使我們憂慮的是:在我們走向這一美好目標的長遠過程中,我們應該怎么辦?是否僅憑一個美好理想就可以將所有相關農民工體育的問題釋懷?僅憑一個沒有到來的愿望就讓數以億計的農民工缺席體育?顯然這是不可以的,中國群眾體育的健康發展將不容許任何社會階層缺位,中國群眾體育的健康發展需要農民工的大力參與。
其三,認為當前關注農民工的重點應在于解決農民工的生存問題,體育是高于基本生存需要的社會性需要,體育需要與人的生存需要相比不具備考慮的優先性。有人認為體育需要的滿足雖有意義但卻無法挑戰人們基本生存需要的意義。這種觀點最大的特點就是將體育從人們的基本生存需要中獨立開來甚至將人們的體育需要與基本生存需要對立。根據馬斯洛的需要理論,生理需要在需要層次中處于最底層,而自我實現的需要則是處于需要層次的最高端。需要層次越低,它的力量越強,潛力越大。隨著需要層次的上升,需要的力量相對減弱。[3]如將體育需要簡單地視為人的弱需要,體育需要與人的生存需要相比顯然將不具備序列的優先性,畢竟,我國部分的農民工仍然為了溫飽問題奔波于城市之間。然而,體育需要與人們基本的生存需要之間并不是矛盾關系,二者是統一的。我們知道體育最基本的功能是屬于生理的,人作為社會存在之前,首先是作為一個生物存在出現的,只有保證了人作為完善的生物性存在,才有可能使人進入到社會存在的行列。而作為一個生物存在體,首先必須具備完整的生理機能,具備完整的生理機能就必須具備新陳代謝、應激性、興奮性、適應性等基本生理特征;人還必須具備完整,能夠發揮正常機能的生理器官。體育運動的存在,可以在一定的人類遺傳基礎之上極大的支持、保障、完善人體的生理機能,使人體能始終與環境保持動態之平衡。因此,從體育的生理功能角度而言,體育需要滿足的是人們基本的生理需要。之所以出現體育需要與基本生理需要的對立,完全是人們在認識人的基本生理需要時將其局限于簡單的食、色層次。另需要強調的是,體育功能是多樣的,它可以通過不同功能的實現滿足人們不同層次的需要。對照馬斯洛的需要理論,我們可以發現其每一級需要的滿足都可以通過體育功能的發揮得到部分之實現。因此,談論體育需要不應簡單的局限于獨立的哪個需要層次,體育滿足的是人類多種形態、多種層次的需要。
2 價值取向差異
人類參與任何社會活動,其參與活動的水平通常受到兩個方面因素的影響。其一是來自參與社會活動主體自身,它內在于人們的主觀世界,表現為人們參與社會活動的動力調節系統。它是在外部環境的影響下,以個人需要為基礎,由動機、興趣、習慣、態度等多種心理因素組成,并受著人的理想、信念、世界觀等支配與調節[4]的一個動態系統,通常我們可以將其簡稱為“是否有需要”;其二則是指向人們精神系統之外的外在客觀世界,具體而言就是外在客觀世界能否為人類參與社會活動提供必需的物質、制度、文化條件,通常我們將其簡稱為“是否有條件”。相對于外界條件而言,人的內在系統提供的動力是更為巨大的,它是人們參與社會活動的內因。在哲學原理中,內因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動力,同時內因還決定了事物的發展方向。
人的內在動力系統是有結構的,處在最深層的是人們的價值觀念,價值觀念在人們內在動力系統中所扮演的角色無疑又是最重大的。不同的價值取向下產生的是不同的歷史文化。大家都應該能清楚地記得自晚清以來,中華學人歷經幾十年的探索,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最后才領悟到“西學”的精要之處不在于“船堅炮利”,而是在于內在的精神,中國人耳熟能詳的“德先生”、“賽先生”即歸之于西方精神之列。在韋伯眼里,這種促進了整個西方資本主義發展的新教倫理精神無非就是“理性”二字,諸如勤奮、忠誠、敬業等等自在“理性”之內。而他認為以“儒教”、“道教”為特征的中國文化是萬萬難以催生出資本主義的。[5]整個人類歷史直白地告訴了我們,人類的內在價值對于人類的發展是多么重要!
既然整個人類歷史的發展都要受到人們內在價值系統的影響,那么從屬于人類基本社會活動的體育活動自不能例外。體育的參與水平將很大程度受到人們價值觀念的影響,不同的體育價值觀念將主導人們不同的體育參與行為。魏紀中先生在他一篇名為“中國人喜歡體育嗎”的小文中提到這樣一個事實:在中國的一些大城市,特別是北京和上海,體育比賽,哪怕是很精彩的國際賽事,上座率都很難很高。好像人們沒有多大興趣,寧愿在家里看電視。這種狀況,國外的體育界常常難以理解,并時常問“中國人不喜歡體育嗎?”最后魏老得出的結論是:中國人愛體育的精神是不夠的。我們需要培養,不斷培養。[6]從魏先生的論述中我們既觸摸到了體育價值的重要力量,還感受到了不同體育價值主導行為的巨大差異。
對于農民工而言,他們的體育價值是潛在的,長期與惡劣自然環境的斗爭,使得他們的體育價值以較為隱蔽的方式融解在他們生命的保全活動中。溫飽是顯性的斗爭,而體育則是隱性的踐履,生命的保全活動中每時每刻有體育存在,但這種有神無形的活動太過于自然,使得人們終究難以察覺它的形式,于是體育成為農民工祖祖輩輩沿襲的日用而不知的真理。人類誕生之初,從生物學角度而言是不完善的,因此人有生長、發育的必要,有不斷適應自然環境的生理機能動態調試的必要,而這一切的實現無疑有著體育的功勞,體育以自己獨特的方式不停的為彌補人類先天的生理缺陷打著一個一個的補丁。但是,與人類一起誕生的體育卻沒有像其他的科學理論一樣較早的固定自己的形態,體育沒有以穩固的方式出現在人類的實踐中,而是以種種不同于現代體育的方式實現著自己的價值,諸如勞動、宗教祭祀、軍事操練、歌舞等等社會活動雖不是體育但都在實現著體育這一完善人類生理機能的功能,體育徹底地融解在人們的一切社會活動當中。至于后來出現的種種民族體育活動,其原始的意義也不完全是體育的,如武術屬于軍事的,少數民族的一些活動則是屬于宗教的;同時,體育實現的是完整的功能,它完全沒有健心與健體的分化。
隨著社會分工的日益成熟,體育日漸專業化,體育逐漸發展出一套專門的身體活動形式來實現體育的特定功能;體育的形式化,使得人們開始關注體育的現代方法、手段以及體育所表現出的社會性功能。但是體育長期以來以獨特形式存在,它給予人們內心的感受依然是穩定的。顯然,農民工也像他們的祖輩一樣習慣的是那種自然、不拘形式的甚至不可以準確稱之為體育的體育。體育能以專業化的消費品形式出現,實在是出乎農民工預料的。而對于生命保全本質的追求以及并不關心外在形式心理的存在,以至于當前出現多數農民工認為勞動可以代替體育也實屬必然。同時有調查研究也證實了城市農民工從不同參與全民健身的人數較多。[7]
3 體育資源稀缺
資源是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物質基礎,在社會經濟活動中經由人類勞動而創造出財富或資產的各種因素均可稱之為資源。從寬泛的角度看資源可以指向人類存在與發展所需的經濟資源、文化資源、組織資源,其狹義一般指向經濟資源。我們討論農民工體育發展所需的資源一般指向農民工體育發展所需的各種要素及投入。不僅包括我們所熟知的人力、物力、財力等有形資源(如體育管理人員、社會體育指導員、體育志愿者、體育場地設施、體育器材、體育經費等),還包括各種體育信息、科研、管理制度、政策法規乃至社會輿論等無形資源;不僅包括已經被人們所認識到的各種顯性群眾體育資源,還包括各種即將被人們所認識的潛在群眾體育資源;不僅包括各種物質性的群眾體育資源,還包括各種觀念性的群眾體育資源;不僅包括各種可以直接運用來發展群眾體育的直接群眾體育資源,還包括那些雖不能直接運用但可通過一定條件轉化并為群眾體育提供支持的間接群眾體育資源等。[8]
我國由于人口眾多,盡管部分資源總量很大,但一經平均,人均擁有量就非常小了,體育資源也是如此。以社會體育指導員為例,據2001年中國群眾體育調查結果顯示,2000年中國大陸平均每7032人口中僅有1名社會體育指導員,而1994年的日本每2000人口中就有1名社會體育指導員[8]。顯然,與國外相比,我國社會體育指導員的數量相對不足。群眾體育設施方面,2001中國群眾體育調查結果顯示,“沒有體育設施”選項在城鄉居民不參加體育活動的原因中已由1996年的第4位上升到2000年的第2位;同樣,我國群眾體育設施數量不足的窘境相當突出,全國13億人口共享著615963個體育場館,平均每萬人只擁有4.7個體育館,而早在1990年,世界上的一些發達國家每萬人擁有體育場館的數量就遠遠超過了我國當前的數量:日本平均每萬人擁有體育館26個,意大利平均每萬人擁有體育館21個,芬蘭平均每萬人擁有體育館45.7個,德國平均每萬人擁有體育館24.8個。[9]以上兩例僅從人力資源、物力資源兩個層面就充分反映出,當前我國群眾體育領域存在著體育資源嚴重不足的問題。
體育資源不足將是阻礙我國農民工體育健康發展的最大障礙,表現為:
第一, 導致公共體育產品供給嚴重不足。體育產品按照產品屬性可分為公共體育產品、準公共體育產品、私人體育產品三類。[10]體育產品的三分對應著人們不同層次的體育需求,通常滿足于人們基本健身、休閑需要的是體育公共產品與準體育公共產品,這類產品一般由政府或社會非營利組織無償提供;如果人們有高于基本體育需要的體育需求,那么它們可以通過購買私人體育產品的途徑得以滿足。體育公共產品、準公共體育產品、私人體育產品三者往往處于同一個系統,呈現出互補的關系。當公共體育產品、準體育公共產品供給不足時,一般可以通過發展私人體育產品的途徑來補充;私人體育產品供給不足則只能通過擴大公共體育產品、準公共體育產品的供給來補充。在我國,由于人口眾多,在國力有限的條件下,政府提供的公共體育產品遠遠不能滿足全體國民的需要,從而出現體育公共產品供應不足的現象;社會組織由于發育仍未完全健全,它們雖然可以在局部范圍提供一定量的準體育公共產品,但距離國民所要求的體育產品總量相比仍有較大的差距;在體育公共產品、準體育公共產品供應不足的情況下,私人體育產品空前的繁榮起來,繁榮的私人體育產品極大地彌補了我國體育產品不足的困境。對于一般城市市民而言,他們生活在體育資源較為集中的城市,他們可以較為便利獲取基本的公共體育產品以及準體育公共產品,如仍有不足,他們可以選擇購買私人體育產品從而滿足自身的體育需要,對于基本的體育消費,一般市民尚有能力承受。對于農民工,情況大不一樣,一則,他們很難融入城市獲取城市社區提供的體育公共產品,社會非營利組織提供的準公共產品又極少是以農民工為接受對象的;另一方面,農民工為城市的弱勢群體,在經濟上他們的能力是很弱小的,每個月為數不多的工資往往還要承載太多地支出,通常他們是整個家庭的經濟支柱,每個月除了預留極少數的生活費用以外,他們將大部分的工資寄回老家。在城市農民工省吃儉用,盡管他們很羨慕城里人從事的各種體育活動,但他們深知,那些是不能奢望的。現實無法滿足愿望時,我們一般選擇降低自己的愿望或者抑制愿望的產生。在公共體育產品、準公共體育產品稀缺導致農民工從公共渠道獲取體育資源受阻的情況下,農民工個人卻沒有能力購買私人體育產品,他們從體育參與中缺席就不足為怪了。
第二,農民工在城市與城市市民競爭體育資源。農民工大量流入城市這是一個事實,曾有人抱怨過農民工的出現導致了城市生活的種種不便;有人可能將城市衛生的臟、社會秩序的亂、犯罪率的高歸咎于農民工。不可否認,農民工出現的早期,由于我們缺乏必要的管理經驗,在管理上存在諸多不周全的地方,因此導致了不少社會問題的出現;但隨著我們管理經驗的不斷豐富,這些社會問題中的大部分已經得到較好解決。當前,可能使人們感受較深的已不再是農民工所帶來直接的負面影響,取而代之的是農民工通過合法手段與市民在城市競爭有限的資源。反映在體育層面,農民工將與城市市民競爭有限的體育資源。城市社區有限的體育資源,包括健身路徑、體育場館等物質資源的投放是以城市社區人口數量為依據的。部分體育場館、健身路徑在滿足城市市民體育需要時仍比較緊張,再要應對計劃之外的大量農民工,顯然是難以承受的。至于,農民工的出現是否對城市社區體育的發展帶來負面作用,則有待于我們深入地研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農民工與城市市民之間一定存在著爭奪有限體育資源的競爭。
4 戶籍身份制約
“身份是在特定的社會結構模式中所占據的一個位置” 這是由拉爾夫·林頓在1936年提出的經典身份定義。朱力認為身份就是地位的不同表述,在英文中,身份與地位是同一個詞,即status。[11]身份可以分兩類:一類是先賦身份,即個人由生理原因自然獲得的;另一類為自致身份,是由個人努力獲得的。在我國計劃經濟時期,曾出現過戶籍身份、人事身份、所有制身份等多種身份表現形式。身份制度的出現無疑是社會在資源稀缺的條件下為了能有效地在社會個體中配置社會資源而進行的制度設計。社會要實現良性的運轉,其前提在于制度性的配置各種稀缺資源,并且在資源配置的過程中還需獲得公民的認同,不至于由于過度的不公平引起社會的動亂。基于對資源稀缺的考慮,上個世紀50年代,新生的共和國為了最大限度的保障工業化的順利進行,盡量減少社會人員的流動,頒布了戶籍登記制度,通過戶籍制度,全體國民被人為的分割為農業人口與非農業人口。農業人口被限定在廣大農村地區,自己解決生活所需的一切資源;生活在城市的非農業人口則由國家統一配置各類生活資源,由此拉開了我國城鄉二元格局的序幕。不同的資源配置方式體現了不同的社會身份,曾經,非農業戶口俗稱“國家糧”,單位職工擁有“鐵飯碗”,城里人是農村人羨慕的對象。特殊的社會制度、特殊的資源配置方式下形成了特殊的身份形式,特殊的身份形式投射在人們心里又形成了特殊的社會心理,在我國,農業人口曾被認為低人一等,農民一詞也被日常嬉戲的人們用來罵人;而與農業人口相比非農業的城市居民自然就高出一籌,他們曾是中華大地最能引起人們虛榮心的社會階層。
稍作歸納我們可以發現,在特殊歷史時期,戶籍身份的存在至少起到了以下幾個方面的作用:其一,身份代表了不同的資源配置方式;其二,戶籍身份結合了屬地管理制度;其三,限制了社會成員的頻繁流動。
然而,正是曾經發揮過重要作用的戶籍制度對當前農民工體育工作開展起到了極大地阻礙作用。
一方面,使得農民工體育出現管理真空區,政府行為缺位。我們都知道,農民工盡管長期生活在城市,職業為工人,但他們依然是農村戶口。戶籍制度與屬地管理制度是緊密聯系的,通過戶籍的方式把公民的一系列權利與義務依附于戶籍之上,這種管理方式在特殊的歷史時代是極為有效的,戶籍制度可以非常和諧地與行政管理、安全治理等制度結合起來實現對社會成員的管理。屬地管理制度有一個典型特征,那就是居民只有在個人與戶籍相吻合時才會享有各種合法的權利。個人與戶籍分離,個人的種種權利就會滯留在戶籍的所在地,個人就會喪失擁有的權利,出現個人與社會權利相分離的情況。因此,農民工流動到了城市,他們的種種權利卻隨著他們的戶籍滯留在了農村。按照制度的規定,他們的體育權利應由他們戶籍所在地的農村來保障。但這明顯就是一個悖論,農民工離土又離鄉生活在城市,無論是從時間角度還是空間角度,他們的體育權利都無法由戶籍所在地農村來保障,單從技術角度而論,這就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而城市社區在自身能力有限的情況下,極易以“沒有從屬關系”、“不歸我們管”為借口將農民工體育推諉開來,確實,農民工戶籍在農村,他們與城市社區沒有這種從屬關系,城市社區沒有管理農民工體育的義務。農村管不著、城市沒有義務管,于是,城市中的農民工體育成了體育管理的真空區,政府行為在農民工體育領域缺位了。
另一方面,身份難以轉化使得農民工難以獲得市民身份,從而不能享受與市民等同的體育權利。當前我國仍處于城市化的進一步深化階段,戶籍制度改革在目前還不可能一步到位,那么根源于戶籍制度的農民工身份與職業分離、身份與權利分離的情況還將在短期內存在。中國的身份是介于先賦身份與自致身份之間的一種特殊的社會身份,戶籍身份它不是從上一代遺傳下來的,而是由行政的力量賦予的。人們獲得這種身份時,不需要也不能夠依靠平等競爭,而且一旦得到了這種身份,便不能輕易改變。顯然,通過戶籍表示的社會身份是具有剛性的,它難以發生改變,于是,農民工流動到城市,他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不斷的變換職業,獲得較好的經濟報酬,但他無力去改變隱藏在戶籍背后的農民身份,在農民工身上出現了身份與職業相分離的情況。農民工難以徹底地實現身份與職業的同時轉換,將導致他們無法獲得市民的權利與待遇,因此農民工沒有在城市獲得與市民等同的體育權利。
最后,長期二元戶籍制度形成了一種城市市民歧視農民工的社會心理,在體育層面,城市市民將通過種種方式排擠農民工在城市的體育參與。社會排擠是與公民身份相對立的,主要是對公民的政治和社會的諸項權利的否定,亦即對公民身份的否定。社會排擠有多種含義:諸如雙重涵義說、被排擠者角色說、社會排擠行動說、社會排擠結果說、地位排擠說、權利排擠說、能力排擠說等。Burchardt等學者認為,社會排擠體現在五個向度:一是低水平生活;二是缺乏保障;三是缺乏參與由他人賦予價值的社會活動;四是缺乏決策權力;五是缺乏社會支持。[12]農民工體育在城市遭到城市市民的排擠主要是體現在城市市民表現出來的對農民工體育參與的不支持與否定。社區的體育資源是有限的,我們也討論了城市市民與農民工在體育資源獲取上存在競爭。由于農民工矛盾的社會身份,他們自我在心理上是難以融入城市的,當他們懷著好奇之心踏上城市社區的健身路徑時,極有可能換來城市市民片刻的冷言風語或者是白眼,本來脆弱的農民工其自尊心將被極大挫傷,不但使得農民工與城市市民之間的心理溝壑越來越深,也將導致他們主觀上抑制體育需要的形成。
5 發展手段困頓
對于結構較為緊密的社會群體開展體育工作是較為容易的。在一個緊密的社會結構中,社會成員的松散性比較弱、同質性比較高,共同的生活環境或者共同的職業關系,使得社會成員之間容易形成較為一致的社會心理。對這類社會群體開展體育工作在技術層面是不需要太傷腦筋的。像學校中的學生、部隊中的軍人、同一個社區的居民等等,這類同質性高的社會群體往往是體育工作開展較為成功的范例。對于松散性的社會群體,情況就不一樣了,松散的社會群體往往不具有共同的生活方式、共同的生活背景,他們可能來自不同區域;同時,這類群體的結構較為松散,沒有什么很強的關系紐帶能將他們長期的固定在一個地方,他們的流動性極強,很難在他們之間形成價值上的同一,因此,組織松散型的群體進行集體性的社會活動具有天然的劣勢。
農民工就是一個松散型的社會群體。至于為什么農民工群體會是一個松散的社會群體呢?劉林平等人的研究提供了一個視角:第一,中國的政治體制沒有為農民工提供集體行動的合法性基礎,迫使農民工行動的原子化;第二,農民工人力資本的缺乏和職業化程度太低,他們在勞動力市場上的激烈競爭,使得他們難以團結,即使有團結,也容易被分化、瓦解;第三,農民工自身缺乏集體意識;第四,根據交易費用理論的邏輯,農民工從事組織活動,組織后的利益要超過組織過程中的交易成本,組織才有可能。從理性的角度來看,農民工注重眼前利益,而對長遠利益一般不太相信;第五,由于農民工人力資本的缺乏,即使在社會政治條件寬松的狀況下,農民工要組織起來也存在著資源積聚以及諸多技術難題。[13]因而,解決農民工體育問題,在技術上必須解決如何應對松散的農民工群體。
以上較為宏觀、抽象地分析了農民工群體松散的社會特征。以下將具體地從社會流動角度探討農民工體育開展的種種困難。社會流動是指社會成員從某一種社會地位轉移到另一種社會地位的現象。 農民工階層是一個流動性強的過渡性階層。農民工可以通過地理空間的流動,來尋求新的職位,獲取新的資源,以改變其社會地位。從流動的形式看,農民工流動表現為:1)空間的循環流動;2)職業的頻繁流動。農民工空間流動一般是指向其頻繁往返城鄉的過程。空間流動的頻繁,對于組織管理農民工體育是極為不利的,在農民工體育責任主體的問題上,城鄉之間本來就存在較大爭議,現在又增加一項更具現實性的技術難題,對于在城鄉之間解決農民工體育問題如同是雪上加霜。如果說農民工流動于城鄉之間所帶來的是宏觀層面的體育組織管理問題,那么農民工在城市不同的職業之間頻繁流動所帶來的體育組織管理問題則是屬于微觀層面的。由于農民工的職業通常為非正規職業,就業崗位的不穩定使得他們必須在城市不同的行業之間頻繁變換職業。即使政府能通過相應的措施在城市為農民工提供一定的體育保障,農民工這種職業頻繁變更的實際將使得體育的組織管理存在較大的難度。
6 生活之無暇化
余暇時間是人們有效參與群眾體育活動的必要非充分條件。雖然擁有余暇的人們盡可不必都選擇體育的方式打發余暇時間;但是,不擁有余暇時間的人是萬萬難以實現有效的體育參與。對于倡導農民工體育參與,人們最大的疑惑可能是:大部分農民工在城市從事的是一些時間長、體力消耗大的勞動,且他們的工作又極無規律,有時起早貪黑、有時通宵達旦,在這種生產、生活條件下,他們是否還有時間、有精力參與體育活動呢?
須知,農民工本是一個擁有大量余暇時間的社會階層,農業耕作的規律決定了農民一年的時間中只有少量時間是屬于農忙的,其它大部分時間則是屬于余暇的。正是由于農民具有大量的可自由支配時間,再加上城市大量的勞動力需求以及農民有提高經濟能力的愿望,農民自然而然的流動到了城市。流動到城市的農民本不必個個都成為農民工,他們也可以像城里人一樣過上“朝九晚五”的生活,并且可以擁有大量余暇時間,從而為參與體育運動創造出時間上的條件。但是,農民工由于學歷、技術技能的低下,以及一些歧視性政策的存在,使得他們在與城里人職業競爭中處于劣勢,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能去干一些城里人不愿干的工作,諸如:建筑工人、產業工人、服務業工人等,這些職業不但報酬較低,而且需要付出較多體力,工作時間往往也極大地超出了國家的標準。部分私營企業為了利潤,往往以員工的體力作為資本進行超量的投入,正如《華為的紅旗到底能打多久》所述“當我們走上這條路,沒有退路可走時,我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我們的高層領導為此犧牲了健康。后來的人也仍不斷在消磨自己的生命,目的是為了達到業界最佳。” 為了實現企業利益,農民工每天超量的工作著;為了公司業績,生命的消逝竟可熟視無睹!同時,處于弱勢的農民工也沒有與企業老板討價還價的能力,即使它們不愿意每天從事超8小時的工作,為了保全這份難得的工作,他們也只能默默接受那些極不合法也不合理的潛規則。長時間的工作不但歪曲了勞動的本質、剝奪了農民工休息的權利、損害了農民工的身體健康也嚴重侵蝕農民工體育參與的熱情。因此,問題的癥結并不在于農民工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從事體育活動,而是誰剝奪了他們的余暇時間,導致他們無法參與體育。最終,農民工由有暇階層淪為了無暇階層,對于他們休閑生活的無情剝奪,是人為還是制度所為,我想已經極大地超出了體育問題的討論范圍,或許法學家、倫理學家可以為我們做出完美的解答。但是我們相信,一個合法、合理的工作環境中,農民工是可以擁有參與體育所需的余暇時間。
7 結語
當前農民工體育問題的討論仍處于一個明顯矛盾的語境下,無論是理想與現實之間,還是情感與理性之間,仍舊缺乏一個基本平衡點。如何在這樣一個矛盾的背景下尋找一個平衡點,在理想與現實、情感與理性之間架構一座有效溝通的橋梁,為倍受制約的農民工體育的合理性存在乃至健康發展謀求一條超越之路實為我們需著力探討與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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