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鄧拓辦報的群眾觀點

［摘 要］ 鄧拓是我國當代杰出的新聞工作者。在辦報過程中，他強調最多的是“實現群眾路線，群眾觀點”。鄧拓辦報的群眾觀點包括：始終以“站在群眾之中辦報”為指導思想；以“群眾內容、群眾形式、群眾寫作”改造通訊工作和報道方法；“盡可能以最廣大人民群眾為對象”進行社論寫作；以“編輯工作無小事”為報紙編輯原則。

［關鍵詞］ 鄧拓 辦報 群眾觀點

鄧拓（1912—1966），福建閩侯（今福建福州）人，1938年擔任中共晉察冀省委機關報《抗敵報》（1940年改名為《晉察冀日報》）的主任，從此開始了無產階級新聞工作的歷史。他主編的《晉察冀日報》被晉察冀邊區群眾稱為“咱們的報紙”［1］(P49)。1949年秋至1958年，鄧拓擔任《人民日報》總編輯，讀者評價“20世紀50年代前期是《人民日報》歷史上最輝煌的時期”［2］。在擔任北京市委書記處主管文教工作的書記時，他還同時負責主編市委理論刊物《前線》。鄧拓從事報刊工作近三十年，其中主持黨報工作達二十年，辦報實踐經驗豐富，理論十分精深。通過對鄧拓辦報的實踐活動與理論闡述的梳理，我們發現，在辦報過程中，他強調最多的是“實現群眾路線，群眾觀點”［3］(P261)，就他辦報的群眾觀點而言，已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思想體系。

一、始終以“站在群眾之中辦報”為指導思想

在辦報過程中，“原則”問題是客觀存在的。作為一名無產階級新聞工作者，鄧拓深受列寧“全黨辦報”新聞思想的影響，他開誠布公地承認辦報首先要堅持黨性原則。1938年12月，進入晉察冀邊區僅一年、時任《抗敵報》報社主任的鄧拓，在《論黨報與黨的工作》一文中指出，必須“把關于黨報的一切工作，當做黨的生活和黨的工作中的重要環節之一”［3］(P243)。在他的理念中，黨性原則維護的就是黨的綱領中所強調的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他在該文中接著指出，“黨報是反映黨的一切政策的，同時，它又是反映群眾的斗爭”，要使“黨報能夠毫無遺漏地反映全邊區各地方的群眾的實際斗爭的情形……成為推動黨的工作和群眾工作的一個引線”。［3］(P244)1944年4月22日，鄧拓在《晉察冀日報》發表題為《貫徹全黨辦報的方針》的社論，文章從報紙是“集體的宣傳者和集體的組織者”這一馬列主義新聞政策的基本觀點出發，指出“要克服主觀主義的毛病，真正做到‘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只有這樣，理論和實際才不至脫節，只有這樣，黨與群眾才可以保持密切的聯系”。［3］(P256)1948年，他在《三論如何提高一步》一文中進一步把“與群眾有無聯系和聯系程度如何”提升到評價報紙辦得好壞的“基本標志”的高度。［3］(P276)

1949年，中國共產黨的黨報進入城市辦報的新時期，《人民日報》面臨的新問題千頭萬緒，然而鄧拓毫不懷疑地認定：“要辦好報紙，必須聯系實際，聯系群眾，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這應該是人民報紙的方針，對于黨報來說，更是惟一的方針?！保?］(P70)在《人民日報》，他堅決貫徹這個方針。離開《人民日報》之后，他仍然不斷地強調報紙密切聯系實際、聯系群眾的重要性。1958年是狂熱的“大躍進”年月，當時的報刊社論不可避免地都要受“左”的指導思想的影響，而鄧拓卻保持了冷靜的頭腦，他為1958年11月創刊的《前線》前十期寫了10篇社論，其中就有3篇是談論群眾路線的。1961年，中國經濟建設遇到了困難，一些新聞工作者感到許多事情不好報道，報紙越來越不好辦。在鄧拓的建議之下，《北京日報》、《北京晚報》、《前線》、《北京文藝》舉行了一個座談會。鄧拓在會上指出：“應該走出報社的大門，深入群眾，廣泛交朋友……這樣報紙才能真正做到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和群眾心連心，報紙也就一定可以擴大題材的范圍，打開我們的路子?！保?］(P119)當一位報社領導向鄧拓請教怎樣辦好晚報，他毫不遲疑地說：“要站在群眾之中辦報。人民群眾是報紙的服務對象，是報紙的真正主人?！保?］(P120)

從主持《抗敵報》開始，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鄧拓的辦報思想中一直貫穿著為群眾服務的精神，群眾觀點是鄧拓辦報生涯的指導思想。

二、以“群眾內容、群眾形式、群眾寫作”改造通訊工作和報道方法

1944年4月28日，在晉察冀邊區宣傳工作會議上，鄧拓作了《改造我們的通訊工作和報道方法》的發言，精辟地闡述了報紙通訊工作走群眾路線的三個問題，即群眾內容、群眾形式和群眾寫作。建國后，他在《怎樣改進報紙工作》、《馬克思主義哲學和新聞工作》等文章中也反復論述了這一問題。

1.群眾內容。

鄧拓在《改造我們的通訊工作和報道方法》中指出，“新聞通訊對現實群眾斗爭的反映采取不負責任的夸大而損壞了它的真實性”問題的產生，其根源在于有少數同志“往往把真實性和生動性對立起來，似乎為了生動起見，就無妨傷害一些真實”。他認為：“只要我們的新聞通訊有本領反映真實的群眾內容，它就一定是最生動的和最有價值的。”［3］(P262)他強調，實際生活與斗爭中的主人公是廣大的人民群眾，因此反映到報紙上，我們的主人公也應該是人民群眾。1948年，鄧拓在《三論進一步提高》中進一步總結了邊區辦報的不足。他說：“我們登載上層機關的指示、通電、報告、總結不是仍然很多嗎？而從人民群眾活動方面反映這些指示和總結是怎樣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情形不是仍然很少嗎？”［3］(P276)他進一步指出，甚至在群眾自己集會的場合中，報紙真正關于群眾的具體生動的言語、行動的報道也是很少的，而過多地報道了上層人物的言行姿態。

戰爭年代，《晉察冀日報》的報道內容力求多側面、多角度地反映邊區群眾在革命戰爭、政權建設和經濟建設中的重要活動，如鄧拓親自采寫的《耕二余一的勞動英雄聶榮福》。對普通農民的集中宣傳，說明勞動人民是黨報的主人，也說明《晉察冀日報》想方設法宣傳黨的政策并使之具體地變為群眾的物質力量。

在人民日報社，鄧拓不做高高在上的“新聞官”，他率先垂范，深入北京的小胡同、寶成鐵路工地舉行實地采訪，寫出了膾炙人口的通訊《訪“葡萄?！薄?、《英雄的路》，為廣大新聞工作者作出了表率。

2.群眾形式。

鄧拓認為，群眾是怎樣生活的，怎樣進行斗爭的，他們自己所經歷的過程，就很完美地形成一種自然的結構；他們講述他們自己的事情，往往同他們自己周圍最熟識的事物聯系起來，做出各種比喻，那就是最好的最自然的一種表現手法。因此，新聞通訊應該運用群眾形式，即“最大限度地運用群眾的思維結構、群眾的語言，而不是生硬地搬用它們，不是在洋化的結構中套進一些群眾的思維片斷，在洋化的句子中格格不入地裝進幾個老百姓的土語”，必須“在文風上來一個徹底的轉變，使我們的通訊具有群眾的氣派”。［3］(P282)要痛下決心徹底改變那些“為群眾所不喜見樂聞的冗長的文章和取消群眾生動語言的記錄，以至生吞活剝群眾語匯的標題”［3］(P278)。《晉察冀日報》開辟了通俗性副刊《老百姓》，把新近發生的事用通俗的語言講給老百姓聽，這是鄧拓運用群眾形式反映群眾內容的一次成功嘗試。

3.群眾寫作。

相應于群眾形式，鄧拓進一步提出“群眾寫作”的觀點，并把它作為實現群眾路線的最根本的要求和最高的標志。早在1939年，他就提出：“應該而且必須在邊區廣泛地發展工、農、士兵通訊員和培養大批工、農、士兵作家?！保?］(P248)在1944年撰寫的《改造我們的通訊工作和報道方法》一文中，他進一步指出：“只有當群眾自己寫出他們的生活和斗爭的時候，才是最真實最生動的，而當群眾自己能夠寫作通訊的時候，也才是我們通訊工作發展的最高峰?！碑斎?，他也看到，真正實現群眾自己寫作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因此，“首先要求我們的通訊工作者，每寫出一篇新聞通訊盡量都經過群眾的鑒定，寫的是什么地方什么人的事情，就讀給什么地方什么人聽或者經過他們看過，得到他們的校正與修改，證明我們的新聞通訊真正是群眾的了，才能放手”；“其次應該盡量替群眾寫作新聞通訊，他們說什么，我們就替他們寫什么，逐漸幫助他們寫作，最后我們的新聞通訊就可以直接由群眾自己寫作了”。［3］(P263)在《三論進一步提高》一文中，鄧拓還批評了“呼喊培養工農通訊員的時候，馬上找到幾個‘工農通訊員’作為點綴”［3］(P279)的現象。

在鄧拓的這一辦報思想的指導下，《抗敵報》和《晉察冀日報》的通訊網遍及各地、縣，各系統，各部門。1950年，為加強《人民日報》與群眾的聯系，鄧拓提出：“編輯部的重點應在報社之外，不應在報社之內。我們要想出一切辦法，把千萬根線索伸展到群眾中去?！保?］(［P70］此后各地通訊網紛紛建立。

三、“盡可能以最廣大人民群眾為對象”進行社論寫作

鄧拓辦報，重視報紙評論特別是社論的寫作，并注意將群眾觀點運用于其中。1938年4月，鄧拓召開了任《抗敵報》報社主任后的第一次編輯工作和報社規劃會議。會議商定要“增加評論，積極組織社論、專論和短評”［4］(P45)。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后，《晉察冀日報》曾有過三天就要發表一篇社論或時評的歷史。該報的社論、評論多達1000多篇，那些有影響的社論和評論，大都是鄧拓的手筆?！稌x察冀日報》常常在頭版刊登社論，鄧拓考慮到敵后抗日根據地文化水平較低的群眾的接受能力，頭版頭條社論往往與頭版新聞漫畫相配合，如頭條社論為《邊區當前的兩個迫切任務》，新聞漫畫為“武裝上前線”；社論為《戰時兒童保育會晉察冀分會的創建》，新聞漫畫為“保育民族的后一代”。《晉察冀日報》的社論既重視正確的輿論導向作用又形象直觀、通俗易懂，在普通群眾中具有良好的傳播效果，農村的讀報組還把《晉察冀日報》的有關言論選作教材。［4］(P48)

新中國成立初期，人民群眾迫切想了解新政府的方針、政策，了解國內外的重大時事，作為中共中央機關報第一任主編的鄧拓決定把報紙的評論特別是社論寫作當做重點來抓。1949年，人民日報發表的社論每月不到8篇。到1952年，全年發表的社論就達208篇，鄧拓自己就寫了19篇。《朝鮮戰爭的一年》、《在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的偉大斗爭中，發動群眾的關鍵何在？》等社論，及時地評論群眾最關心的國內外重大事件，闡明黨和政府的基本立場和主張，成為引導群眾思想的旗幟。

1956年，鄧拓發表《關于報紙的社論》，分別就社論的必要性、要求、選題、寫作方法等展開論述。在文中，他把社論的作用概括為：“社論是表明報紙觀點的旗幟，報紙必須有了社論才具有完全的政治價值?！彼J為，“報紙編輯部每天用社論的形式，同群眾談論某一個問題，這是完全合理和必要的?！币驗椤八亲钪匾恼摚婕暗膯栴}都是廣大群眾最關心的最迫切的現實問題”。他提出社論的幾項基本要求，首先是“盡可能以最廣大人民群眾為對象……討論廣大人民群眾所普遍關心或具有普遍興趣的問題，而不是僅僅討論很小的一部分人所關心或感到興趣的問題”。社論還要體現一定的思想水平，切合實際情況的需要，并注意人民群眾的活的語言的運用。社論選題要注意“盡量從許多讀者來信中尋找”。在進行社論寫作時，應該堅決拋棄“令人作嘔的”的“公式化的社論結構”，既要重視改進社論寫作的文字技巧，也要改進文風，“把許多最常見的民諺和成語也變成非常新鮮的文章”。社論發表之后編輯部還需“調查讀者群眾對報紙社論的意見”。［3］(P308)鄧拓的這篇文章從群眾觀點出發，回答了社論寫作中的最基本問題，其中的觀點實際上鄧拓已實踐在先。

四、以“編輯工作無小事”為報紙編輯原則

鄧拓不僅在報紙通訊和社論中注意運用群眾觀點，在報紙的編輯工作中，也表現出對群眾負責的嚴謹作風。在主持《晉察冀日報》時，鄧拓不僅負責報紙的編輯、記者、校對、排印、發行等全部工作，還要負責撰寫絕大多數的社論、評論和重要文章。在《抗敵報》工作過的侯培元等同志說：“鄧拓一天也睡不夠一兩個小時的覺，但他精力充沛......除了有時和我們一起工作外，經常是夜以繼日地審編稿件。”［5］聶榮臻回憶起鄧拓主編的《晉察冀日報》時這樣寫到：“盡管敵人搞‘鐵壁合圍’，反復‘清剿’，情況那么危機，斗爭那么殘酷，《晉察冀日報》從未停止過出版?！保?］(P381)在任《人民日報》總編輯期間，鄧拓對于報紙工作的任何一個環節，大到編輯計劃的制定，小到一個標點符號的改動，都一絲不茍。據人民日報記者回憶，有一次，為了甄別一個字是否可以通用，他親自到校對組查了《辭?！贰ⅰ掇o源》、《康熙字典》和《中華大字典》，才把這個字定下來。他經?；氐郊依镞€在想著報紙，一想到稿件哪句話、哪個字用得不恰當，馬上打電話到報社，讓改過來。［1］（P80）在福州鄧拓紀念館展出了一份鄧拓在《人民日報》時修改的清樣稿，稿件上圈圈點點，改得密密麻麻，鄧拓在編輯工作中花費的心血和精力可見一斑。他常說：“做編輯工作，要注意小事，越是大家不注意的地方，編輯越要注意。要盡可能把一切辦得讓作者和讀者看了舒服、滿意，對你放心?；蛘?，我們干脆可以說：編輯工作無小事！”［1］（P125）

綜觀鄧拓辦報的群眾觀點，我們可以看出，鄧拓辦報的成功，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用群眾觀點指導辦報實踐，重視群眾的主體地位。在黨中央提出新聞工作“三貼近”的今天，他的這一辦報思想對于廣大新聞媒體和新聞工作者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啟發意義?！?/p>

注 釋：

［1］顧行，成美.鄧拓傳［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1.

［2］劉野.記者史官說真話之難［J］.炎黃春秋.，2002，(7).

［3］鄧拓.鄧拓文集（1）［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6.

［4］張帆.才子鄧拓［M］.深圳：海天出版社，2003.

［5］侯培元，李芳昭，張志堅.回憶在《抗敵報》工作的日子［EB/01］.http://www.sxuu.com

［6］聶榮臻.聶榮臻元帥回憶錄［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