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商業銀行剝離不良資產的評價和建議

(中國信達資產管理公司深圳辦事處，廣東 深圳 518000)

[摘要]采用好銀行／壞銀行模式，由政府主導集中處置國有銀行不良資產符合中國實際，理論上可行，也行之有效，但政府為此付出了巨大的成本。本文通過比較三次剝離，從中可以看出政府逐步在按照市場方式解決國有銀行不良資產問題。本文還對農業銀行不良資產的剝離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國有銀行 不良資產 處置模式 比較

[中圖分類號]F8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6623(2007)03-0075-04

[作者簡介]林志忠(1969-)，福建漳州人，南開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生，中國信達資產管理公司深圳辦事處高級經理，研究方向：金融管理。

銀行不良資產可以定義為：在現實條件下，銀行不能實現預期收益的資產。1998年以前，我國對銀行貸款實行四級分類，把貸款劃分為正常、逾期、呆滯、呆賬，后三類合稱不良貸款(習慣稱作“一逾兩呆”)。1998年，中國人民銀行發布《貸款風險分類指導原則(試行)》，采用貸款風險分類方法，按風險程度，將貸款劃分為五類(亦稱五級分類)：正常、關注、次級、可疑和損失；后三類合稱為不良貸款。銀行不良貸款是銀行貸款過程待業問題，可以解決農村剩余勞動力大量涌入城市問題。然而數據分析表明，“出口和外商直接投資雖然從總體上看為緩解中國的就業壓力做出了貢獻，為抑制制造業就業下滑的趨勢發揮了積極作用，但因中國就業的主管道為第三產業，出口與外商直接投資顯然對此未產生主導影響”。在我國的出口產品結構中，國外直接投資企業占據著主導地位，尤其是體現在化工、機械和設備制成品行業。外商投資企業在我國享受著特殊優惠待遇，它們基本上無償地使用著我國的土地(這些土地必然地侵占了農田用地)，透支著我國的自然資源，放大中產生的不良資產，是銀行不良資產的主要表現形式。后者比前者外延更寬泛。為論述方便起見，本文將銀行不良貸款等同于銀行不良資產。

一、國際上通行的不良資產處置模式比較

不良資產的大量積聚，嚴重影響銀行功能的正常發揮，威脅整個金融體系的安全，并進而破壞國民經濟的著我國的貿易順差額，而給我國的貢獻僅僅是吸納了部分剩余勞動力和產生了微弱的產業關聯效應。因此，必須摒棄以盲目招商引資為目的的穩定匯率政策。

總之，在我國與發達國家的匯率政策博弈中，我們必須擴大博弈的策略空間，在匯率政策外尋找策略，從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角度尋求我們的對策。健康發展。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計，1980年以來，在181個成員國中，有133個國家經歷過嚴重的金融問題或危機。發生金融問題的有108例，其中由銀行不良資產引發的有72例，占比67％；發生金融危機的有31個國家共41例，其中由銀行不良資產引發的有24例，占比59％。處置和防范銀行不良資產成為各國無法回避且亟待解決的金融難題。

為化解金融問題或危機，各國政府、銀行采取各種措施處置銀行體系存在的巨額不良資產。因各國制度模式、文化背景、市場化程度、法律體系和不良資產嚴重程度等存在差異，采用的處置模式和方法也會有所不同。

(一)按照銀行不良資產的嚴重程度，政府可以選擇銀行破產清算和銀行資產重組兩種模式

銀行破產清算模式對國民經濟和社會影響重大，容易造成政治動蕩和社會混亂，因此各國對這一模式選擇非常謹慎。一般情況下，這種模式只適用于小銀行。

銀行資產重組模式主要是通過銀行間的并購、銀行內部資產的重新配置和對不良資產進行剝離、重組等方式達到改善銀行系統的目的，該模式一般是在整個銀行體系出現問題且規模和涉及面都很大的情況下采用的，也是國際上最普遍運用的模式。

(二)按照處置銀行不良資產的集中程度，可以采取集中處置和分散處置兩種模式

集中處置模式適用于解決系統性銀行危機，由政府主導，將銀行的不良資產剝離給專門的處置機構(如金融資產管理公司，下稱AMC)處置，利用國家財政支持一次性核銷不良資產，充實銀行資本金。美國的重組信托公司(RTC)、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日本的橋銀行、波蘭的工業發展局和韓國的資產管理公司(KAMCO)等均屬于這種模式。其資金來源基本上是政府資金、第三方資金和銀行未來收益。這種模式優點是通過政府干預迅速遏制銀行危機的蔓延，對由于過度投資于某個行業(如房地產)而造成的銀行危機尤其有效；缺點一是導致銀行對政府的過分依賴，并可能因此推遲銀行自身的改革；二是在不良資產重組過程中，容易產生道德風險，使充實的資本金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分散處置模式適用于解決非系統性銀行危機，由銀行主導，依靠其自身盈利逐步降低不良資產。該模式需要國家注入注冊資本或為銀行贏利創造政策條件，如管制利率，人為壓低存款利率或抬高貸款利率等，實質是將負擔轉嫁給儲戶和企業。這種模式的優點是可以創造更好的激勵機制，使銀行對其信貸失誤負責，并自覺防范在不良資產重組過程中的道德風險。缺點是如不良資產規模過大，銀行難以依靠自身力量在較短時間內化解。

一般而言，不論是集中處置模式還是分散處置模式，其實質都是將“好銀行”和“壞銀行”分開，將問題銀行的不良資產轉移到專門成立的機構中，使問題銀行成為資產優良和資本充足的“好銀行”，繼續執行正常的銀行功能；而接收不良資產的專門機構則變成“壞銀行”，負責清理并處置不良資產，并在完成不良資產處置任務后關閉。

DadoKlingebiel(2002)、Klingebiel(1999)分別研究了分散式和集中式兩種處置不良資產模式，結果表明，每一種都有成功和失敗的案例，沒有證據顯示哪一種模式更優。但也不是沒有規律可循，分散式處置要獲得成功需要滿足若干前提條件，如：充足的資本、嚴格的會計法規、完備的法律制度(如破產法)以及銀行和企業無持股關系；集中式的成功條件則包括：AMC的獨立性、資金來源充足、待處置資產容易變現、破產法及處置抵押品的法律制度健全、AMC經營有效率，等等。

二、我國處置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不良資產的實踐和比較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一直保持持續、快速發展，金融機構存款和貸款年均增長超過15％。但在此過程中，銀行業也積累了大量的風險，其中最主要的表現是不良貸款比率過高。根據唐雙寧(2002)的研究，按照四級分類法，1995年四大國有銀行的(加權平均)不良資產率為21.4％，以后逐年增加，1994～2000年期間年均增長3.2％。一向業績表現尚好的中國銀行(集團合并報表)年報顯示，1998年底其不良資產率高達39.34％(其他銀行未披露不良貸款率和不良貸款額)，可以預計，當時四大國有銀行不良資產率應在40％左右。按照1988年的巴塞爾協議，不良資產率超過8％就是高風險銀行，國際銀行界一般認為不良資產率達到10％～15％以上就是高風險銀行。可見，不管按照什么標準，四大國有銀行1998年時的不良資產率已處于高風險水平。

由于金融體系的脆弱性，銀行業在經營過程中產生一定數量的不良資產是難以避免的。處理不良資產最簡單的方式是讓問題銀行破產，但當問題銀行眾多或市場地位突出時，就不宜采取破產的方式。理論上，阿洪(1996)等詳細地研究了企業經營失敗的處理，強調指出不能簡單地破產，而應比較破產清算與重組的成本。實踐上，美式破產法強調重組，英式破產法強調清算，近年后者有向前者靠攏的趨勢。上世紀90年代以來，金融危饑不斷，AMC模式被很多國家廣泛采用。從運行效果看，該模式案例成功的多，失敗的少。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后，我國政府開始重視銀行業的不良資產問題，并采用國際上流行的集中處置模式，住1999年成立信達、華融、東方和長城四家AMC，開始了集中處置四大國有銀行不良資產的進程，并在此后進行了三次較大規模的不良資產剝離。

(一)1999年政策性剝離

1．剝離方式。成立四家AMC對口接收四家國有銀行剝離的債權。

2．資產收購價格和收購資金來源。收購采用按賬面價值等價收購的方式，即按不良貸款賬面價值(本金十表內利息)的1:1收購，不良貸款所對應的表外利息無償劃轉。收購資金來源主要有兩部分：一是劃轉各銀行欠人民銀行的再貸款1920億元(Guonan MaBen Fung，2002)，這減輕了各銀行的債務及利息負擔；剩余款項由四家AMC向對應銀行定向發行債券，債券利率2.25％。

3．評價。(1)受亞洲金融危機的警示，我國政府在1999年對四大國有資產的不良資產進行了第一次剝離，此舉應屬預防危機的舉措，因為當時四大國有銀行的不良資產率已高達40％左右。此次剝離的直接效果，從中國銀行年報公布的數字看，其不良資產率從1998年的39.34％．下降到1999年的28.78％，下降了10.56個百分點。其他行未公布1999年以前的不良資產數據，但實際剝離額10760億元(扣減為債轉股而剝離的部分正常貸款和表外利息)(唐雙寧，2002)，相當于1998年貸款總額的16.74％。這意味著此次剝離使四大國有銀行的不良資產率平均下降了16個百分點。大大降低了國有銀行發生系統性危機的概率。(2)四大國有銀行將不能生息且需要支付對應存款利息的不良貸款置換成隱含政府擔保的收息債券．大大提高了資產質量，增強了盈利能力(第二、三次剝離也達到同樣效果)。(3)采用按賬面價值等價收購、損失全部由國家承擔的方式過于粗放，并留下諸多后遺癥。一是由于未對剝離資產進行評估，使得不管是上級主管部門還是四大國有銀行，對不良資產的真實價值無法形成客觀的判斷；二是導致責任不清，一方面銀行并沒有以此為鑒，規范管理，建立行之有效的責任追究制度，銀行業不良貸款的形成機制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銀行業特別是四大國有銀行不良貸款仍然在不斷地制造出來，一個有說服力的例證是，2000年以后不良資產率一度抬頭，國家再次付出很大代價；另一方面使得AMC處置效率和效果備受外界置疑，國家成立AMC的政策無法獲得廣泛的認同。

(二)2004年第二次剝離

通過第一次剝離，盡管大大減輕了四大國有銀行的負擔，但不良資產率仍居高不下，至2002年底，四大國有銀行的不良率平均仍高達26.1％(中國人民銀行，2003)，迫切需要加快處置不良資產，特別是我國已加入WTO，如不抓緊時機做大做強四大國有銀行，到時難以應對國外同行的激烈競爭。

如何解決不良資產?高盛(2003)認為當時國有銀行實際的不良率應在40％左右，如果靠銀行自己消化不良資產，10年后國有銀行的不良率仍有15％(假定名義資產每年增長8％，新增貸款不良率為10％)。標準普爾(standardPoor's，2003)認為如果沒有政府幫助，按銀行經營現狀，銀行不良率從25％降至10％及5％分別需要6至11年時間。雖然他們的估計說服力不足，特別是高盛有偏高之嫌，但不可否認，由于國有四大銀行的資本金不足和收入能力有限，它們無力自主消化巨額不良貸款，仍需要采用由政府主導的集中處置模式。在此背景下，政府開始了第二次剝離。

1．剝離和處置程序。整個剝離和處置程序分成三個階段：向AMC招標批發(即通過招標形式在四家AMC中選擇一家作為可疑類貸款的批發公司)、一級市場打包出售(即批發公司通過公開招標將可疑類貸款組合成若干資產包出售給其他AMC或其他國內外投資者)和二級市場處置。最終由信達公司中標。

2．財務處理方式。人民銀行向信達公司提供再貸款，信達公司按賬面值的50％收購，利息隨本金無償劃轉。信達公司中標承諾價格對應的再貸款由信達公司負責歸還，超過承諾價格部分對應的再貸款由人民銀行掛賬。中、建行用可疑類貸款出售資金全部購買人民銀行票據。

3．評價。(1)此次是為了推進中、建行股份制改造進程，達到符合上市條件而進行的剝離，其目標要求比第一次高，是國家深化金融改革的一部分。經過此次剝離，中、建行不良貸款率分別快速下降至5.46％和3.08％，已接近國際銀行業最先進的水平。(2)此次剝離通過競標方式確定價格和AMC，比起第一次政策性剝離，是個創新；與第一次全部由國家承擔不一樣，此次剝離產生的損失由國家與銀行共同承擔，既體現了國家對銀行的支持，也要求銀行為不良資產的形成承擔一定的責任，有利于銀行強化激勵約束機制。(4)按照國際通行運作模式，一國一般只設一個AMC，AMC是這個國家不良資產市場的一級批發商。但我國成立了四個AMC，沒有形成一、二級市場。此次選定信達公司作為批發AMC，細分不良資產的一級批發市場和二級處置市場，是政府嘗試搭建不良資產市場體系的重要舉措。

(三)2005年第三次剝離

1．剝離方式。工商銀行以省分行和計劃單列市分行為單位組成35個不良資產包，并向四家AMC招標，每個資產包單獨投標，按四家AMC所報價格的算術平均值作為基準，在此價格上下10％區間內，最高報價者中標。如果底價低于25％，資產包則進入議標程序，確定中標者。

2．財務處理方式。由中標AMC按本金的100％向工行購買，AMC中標價格對應的再貸款由AMC負責歸還，剩余部分掛賬。工行可疑類貸款出售資金全部購買人民銀行票據。

3．評價。(1)由于工行消化能力差，又要在短時間內符合上市要求，所以政府采取與第一次剝離實質相同的財務處理方式。經過此次剝離，工行不良貸款率從2004年底的14.32％下降至2005年底的4.69％，也接近國際銀行業最先進的水平。(2)組成小包向四家AMC定向招標，首先提高了競爭程度，有利于提高回收率；其次，比第二次剝離減少了中間層次，更能提高處置效率；最后，定價方式使中標價格更貼近市場的公允價值(雖然絕大部分資產包都是最高報價中標)。比起第二次，這些操作方式更科學。(3)工行在剝離前已將債權的應收利息和訴訟費墊款劃轉給華融公司，造成長城、東方、信達三家AMC中標債權存在本息分離問題，給這三家AMC債權處置和回收造成非常不利的影響，這種矛盾隨著處置的深入將逐步凸顯。這是此次剝離最大的敗筆。

(四)總結

1．采取好銀行／壞銀行模式，由政府主導集中處置國有銀行不良資產符合中國實際，有理論依據，從結果看也是有效的。但政府為此付出了巨大的成本，有過度救助之嫌。

2．剝離方式從政策性到商業化，剝離價格從按賬面價值到折價，接收資產的AMC從由政府指定到通過競爭產生，損失從全部由國家承擔到由國家和銀行共同承擔(第三次剝離實質仍是由國家單獨承擔損失)，這一過程說明政府逐步在按照市場方式(至少是通過四家AMC之間有限度的競爭方式)解決國有銀行不良資產問題，與深化金融改革和銀行真正商業化戰略相吻合。

3．國有銀行不良貸款的形成機制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尤其是2004年中、建行不良貸款剝離以來，國有銀行經營管理水平和風險的預防、控制、化解能力也未能大幅度提高，不良貸款總額及其比率雙降是與1999年以來政府對有關國有銀行進行的幾次重大財務重組密切相關。以2005年為例，如果不考慮工行不良貸款剝離的效果，國有銀行當年不良貸款額及其比率是上升的，這種現象和本質的背離實際上一直存在。

三、對農業銀行剝離不良資產的建議

農業銀行是四大國有銀行中唯一未進行股改的銀行，其不良率也最高。其2005年年報顯示，該行不良貸款余額7398億元，不良率為26.17％。其中約有近半為政策性不良貸款，主要是“三農”貸款。

鑒于農業銀行不良貸款量大，其中政策性不良貸款所占比重較大的特點，筆者建議：

1．將政策性不良貸款先給予剝離。采用2005年工行損失類處置模式，將該部分貸款移入農業銀行和財政部的共管賬戶，作為農業銀行對財政部的債權，財政部以未來收益沖減這部分損失。財政部可將這部分債權委托其中一家AMC或各省的國有資產公司處置，特別是國有資產公司處置的效果可能會更理想，因為其政府背景更有利于協調各方面的利益和立場。

2．其余不良貸款可按照2005年工行可疑類剝離模式，以省分行和計劃單列市分行為單位組成若干個不良資產包，向四家AMC招標。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應吸取教訓，避免2005年工商銀行將表內應收利息和訴訟費墊款與主債權分離的做法。

責任編輯：垠 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