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宏觀經濟形勢和經濟運行狀況的分析,經濟學家既需要關注宏觀穩定的狀況和經濟運行的態勢,更需要了解涉及經濟運行和宏觀調控的一些重要理論問題。其中包括,經濟運行與增長方式理論,宏觀調控目標、手段和方式的改革理論,宏觀管理和調控改革的理論。只有在這些理論進展的基礎上,才能穩步推進宏觀調控和經濟運行質量的改善。本文對于宏觀經濟理論和政策分析在中國的進展作了概述和評論。
[關鍵詞] 經濟運行 宏觀調控 宏觀分析 宏觀經濟理論
[中圖分類號]F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6623(2007)05-0026-06
[作者簡介]王誠(1955-),江西人,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研究方向:宏觀經濟理論。
隨著市場化的經濟改革和全球化的對外開放日益展開和完善,中國經濟社會的現代化程度越來越高,無論社會公眾、各類企業或各級政府對于中國經濟的整體運行狀況和宏觀調控政策走向的關注程度及敏感性也越來越高。但是,經濟學家們所提供的宏觀形勢分析和宏觀調控政策主張仍然存在取向千差萬別和水平參差不齊的局面。除了當前客觀存在的不同利益群體的“代言人”現象外,主要原因在于中國宏觀經濟理論發展相對于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嚴重滯后,以及經濟學界不善于總結和運用宏觀經濟理論發展的各方面進展。本文以宏觀經濟學中關于經濟運行和宏觀調控的分析及其理論發展為主線,主要涉及經濟運行與增長方式理論,宏觀調控目標、手段和方式的改革理論,宏觀管理和調控的改革和完善理論。希望以此作為契機,推動中國宏觀調控理論和政策的科學化和合理化。
一、經濟運行與增長方式及其理論
宏觀經濟運行方面的理論進展主要有關于經濟運行中的“冷”“熱”判斷和波動狀況分析。
(一)經濟運行中的“冷”與“熱”
1.從物價指數判斷經濟是否過熱。關于目前經濟形勢“冷”“熱”的各種分析中,我們見到最多的是關于CPI(消費物價指數)、PPI(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GDP(國內生產總值)縮減指數等關于物價指數水平的指標爭論。前幾年擔心通貨緊縮,人們逐漸同意以西方國家的-1%以下作為出現通貨緊縮的標準。這兩年擔心通貨膨脹,人們似乎又有些“轉向”,忘記了發達市場經濟國家一般以3%~4%以上作為出現通貨膨脹的衡量標準。據國家權威部門的最新估算和預測,中國今年(2007年)全年的CPI為3%。所以,中國的物價指數仍然處于-1%~3%的適度區間。從總供給和總需求的各種驅動因素來看,出現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的可能性都比較小,宏觀調控適宜于在微調范圍內進行。
面對中國經濟中可能出現通貨膨脹的擔心,最佳的一劑理論“良藥”莫過于回顧一下當初我們對于CPI即消費物價指數偏低的分析。當時認為,中國的消費價格偏低的主要原因:一是經濟全球化、產業分工國際化使得各個國家都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比較優勢,使生產要素能夠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能夠降低生產成本,提高勞動生產率;現在,這種勞動生產率提高的趨勢改變沒有?顯然沒有。相反,隨著中國人力資本的快速積累和生產更高價值鏈一端的產品,中國市場消化過高需求和過高成本的能力更強。二是我國勞動力供給非常充裕,而且社會保障制度落實不到位,形成人為的勞動力低成本;現在,隨著中國經濟在整體上向著“二元經濟”轉型拐點的趨近,勞動力成本不可避免地需要調升。但是這種調升在很大程度上被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所抵消。三是高儲蓄率和高外匯儲備及大量外商直接投資帶來的資金價格相對便宜;很明顯,這種趨勢在今天看不到改變的跡象。四是由于地區之間的競爭使得對資源的利用還不合理,對環境的保護還很不到位;這一狀況是中國經濟當前面臨的嚴峻挑戰。但是,如果我們仍然堅持以全球價值鏈低端的生產為主體,這一挑戰可能使中國經濟社會崩潰,而不是通貨膨脹問題了。如果我們把這一挑戰當作機遇,努力實現產業升級和新型工業化,以及增長方式和發展方式轉型,那么資源和環境的成本上升就并不一定導致通貨膨脹,正如西方發達國家所曾經經歷的那樣。五是近幾年大規模的固定資產投資形成了生產能力的集中釋放,過大的產能可能形成總供給大于總需求的局面;從目前國內外出現的生產價格促升因素來看,無論是農產品和房屋租價的上漲,還是能源原材料價格的上漲,其影響都是局部和短期的,仍然受到其他總供給因素的有效制約。六是我國固定資產投資與投資品生產行業和投資品價格之間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自我循環,使得上游產品的價格上漲很難傳遞到居民消費價格,這是中國需要進行裝備更新和重新工業化過程中必然出現的現象,在中國的工業化完成以前,中國的這種價格消化能力是不可忽視的。
2. 從投資變化判斷經濟是否過熱。一種觀點認為,日本和韓國在投資率最高的時候都分別在30%和40%以下;而中國自2002年以來都在40%以上,并且逐步上升,2005年達45%,2007年上半年的投資率(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比GDP)更達到50.7%。日本的投資消費比最高時是20世紀70年代,達70%;韓國最高時是20世紀80年代,達到過60%,而中國2005年高達77%。因此,中國經濟已經出現過熱。這里,首先需要澄清的是,投資的變化不是屬于總量問題,因而與總體經濟過熱與否、是否需要實施宏觀降溫的調控政策無關,而是屬于投資與消費的結構問題,因而與關于經濟結構形成的背景,以及結構性宏觀調控政策是否需要實施相關。
其實,投資的高增長(投資增長率)和高比重(投資率),在中國經濟發展的目前階段有其必然性。一方面,處于轉型過程中的中國經濟在社會保障網絡建設上尚未完善,城鄉居民的許多社會保障和個人發展事務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自己,同時,企業尤其是特大型企業的利潤率隨著企業創新等因素的加強不斷升高,政府的財稅收入連續十余年以超過經濟增長率兩倍左右的速度增長,從而造成包括居民儲蓄、企業儲蓄和政府儲蓄在內的整體儲蓄率居高不下;另一方面,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相比,中國社會抵抗內外部沖擊能力的增強和持續十幾年的穩定,物質基礎設施的快速改善,法治和政治體制的合理化,市場經濟制度的逐步健全,經商文化的上升,居民總體收入和總需求的擴大和升級等等投資環境和市場預期的改善,在客觀上,形成對于投資活動的巨大吸引力,內外資投資持續高漲。當然,中國客觀存在的以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主導的發展模式,也是投資活躍的主觀方面因素之一。于是,作為支撐最近幾年高達10%至11.5%經濟增長率的投資增長率,在2002年以來處于20%以上,2007年上半年達到25.9%。投資率更是高達50.7%。但是,這種高比率,是在中國特有的工業化、市場化、全球化和社會現代化的背景下發生的,有一定的客觀必然性。固然需要密切關注其不利方面,并且需要及時實施相應的宏觀政策予以調控,但簡單比較其他國家歷史上的數據,并據此判斷中國經濟總體上過熱與否,則是不恰當的。
3. 經濟運行趨向高位微波化。除了投資指標以外,也有學者提出將經濟增長率作為判斷宏觀經濟是否過熱的標準。經濟增長率如果太高,就是過熱;如果太低,就是過冷或偏冷。判斷經濟增長率是否適當的標準,在宏觀經濟理論上是“潛在增長率”。盡管經濟學上已經開發出多種方法來測算潛在增長率,但是哪種方法最權威最正確,理論上并沒有一致意見。因此,在西方國家作為判斷經濟是否過熱的“看得見、摸得著”的標準,并且可以作為宏觀政策依據的,仍然是物價指數。中國關于“潛在增長率”的研究也是比較尷尬的,十余年前剛有比較權威的研究,認為中國的潛在增長率是7%,將進入“次高增長階段”,又碰上連續幾年的9%左右的增長率;當一些著名經濟學家研究出潛在增長率是9%時,中國的實際增長率又上升到10%以上,并且表現出持續性,于是又有學者提出中國的潛在增長率是10%。今年上半年經濟增長率上升到11.5%,如果趨勢得以持續,是不是關于“潛在增長率”的標準又要作調整?由此反映出宏觀經濟理論的不成熟。筆者認為最為妥當的參照系可能還是物價指數。此外,有與“潛在增長率”相關的研究提出,在未來5~8年內,中國經濟運行的周期波動有可能出現兩個新特點:一是在波動的位勢上,有可能實現持續多年的適度高位運行,潛在經濟增長率將在9%左右;二是在波動的幅度上,有可能實現進一步的平滑化,使經濟波動保持在8%~10%的增長區間內。新一輪周期的經濟推動力是以房地產和汽車為代表的產業結構升級,而產業結構升級又是由消費結構升級所推動,從而可以保證高位增長。另一方面,以房地產和汽車為代表的產業結構升級這一技術沖擊因素,在其傳導過程中,會具有放大效應或過度擴張效應,造成強幅波動。但是,通過實施日益成熟和有效的宏觀調控,能夠實現經濟運行的高位平滑化。這一觀點是值得考慮的。
(二)增長方式、發展方式及其轉變
經濟增長方式,分為粗放型和集約型兩種。前者是指在一定的產出水平下,需要較多要素投入而實現的經濟增長,而后者是指僅需要較少要素投入的增長。有研究認為,改革開放28年來,雖然經濟增長達到年平均9.7%的高速度,但是粗放增長方式仍然沒有根本轉變,集中表現為“四高一多”。即在產出增長過程中需要高投入、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多占地。為了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需要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緩解能源資源環境的壓力,突破技術“瓶頸”制約,加快科技進步和提高自主創新能力。
關于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必然性,可以將經濟發展分為“工業化決定城市化”,以及“城市化獨立發展”而拉動工業化和服務業的兩個過程。有研究認為,第一階段以“扭曲結構”補貼工業化的這種資源耗費型的粗放型經濟增長,雖在突破瓶頸過程中有著巨大的貢獻,但無法為繼。而第二階段的城市化加速期,以及國際資本流動造成的“外部沖擊”強制矯正“扭曲”的力量,必然導致傳統“扭曲結構”保工業化的道路發生轉變,伴隨這一轉變必然發生的發展戰略選擇就是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
當前的宏觀經濟學進展中,還涉及經濟增長方式和經濟發展方式的關系問題。其實,從理論上看,經濟增長建立在總量生產函數或投入產出函數的分析基礎上,關注的是在一定的生產要素投入水平上,產出實際上增長多少。所以,經濟增長的衡量指標是GDP或GNP一類的總產出指標。中國的經濟增長方式之所以需要轉變,并不是中國經濟的增長形勢不好(相反,中國30年平均9.5%以上的持續增長舉世矚目),而是投入那頭的效率太低,即消耗的生產要素太多。經濟理論一般認為,經濟發展必須建立在經濟增長的基礎之上,沒有增長就沒有發展。但是,經濟發展比經濟增長涉及的范圍廣泛得多,除了關注GDP或GNP(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以外,還關注科學技術的進步、經濟結構的合理化、收入分配的合理化、貧困的消除、可持續發展、社會公平的推進、居民的社會保障和幸福狀況、經濟的全球化城市化工業化和現代化等等。總之,關于一個發展中國家轉變為發達國家所涉及的所有經濟問題,經濟發展理論都關注。所以,當前中國經濟發展中所面臨的嚴峻挑戰如資源枯竭、環境污染、生態惡化、社會沖突、人力資本積累、技術結構升級、國際經濟爭端等等,已經超出了經濟增長所應當關注的范圍,也是關于GDP增長率的分析和生產要素投入效率的分析所難以解釋和說清楚的。所以,中國經濟所面臨的這些嚴峻挑戰或問題,已經不是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就可以解決的。因此,我們需要擴大視野,關注中國經濟的發展方式。也就是說,中國經濟雖然取得了經濟增長的突出成績,但在從一個落后的貧窮國家轉變為一個富裕的發達國家的過程中,我們的轉變方式或經濟發展方式出了問題。糾正這些經濟發展缺陷的“板子”不應該打在“經濟增長”上,而是要落在“經濟發展”即中國經濟社會在整體上的發展滯后和不平衡上。當然,解決經濟發展問題與解決經濟增長問題相比要困難和復雜得多。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給中國宏觀經濟理論和政策提出了更大的挑戰。
(三)經濟增長的道路選擇
經濟運行的狀態與一國經濟所選擇或采取(主動或被動)的增長路徑或道路密切相關。麥迪森(1992)認為,由于早期人類經濟依靠自然資源條件和人口實現增長,缺乏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積累,歐洲等地在市場經濟出現以前的上千年中,陷于“馬爾薩斯陷阱”之中,經濟增長率幾乎為0。國內的學者也有研究認為,中國戰亂繁多的20世紀前半期,年平均GDP增長率僅為0.49%。
關于當今世界中為什么有的國家順利增長為發達國家,有的國家在新興工業化道路上比較順利,而有的國家仍然遲遲難以發展起來,其根本原因何在?一種觀點認為是市場經濟,即只要一旦走上市場經濟道路,國民經濟就會自然而然地進入工業化和長期增長。另一種觀點認為,根本原因是資本積累,而不是市場經濟,即通過原始積累和追加積累機制的完善,就能夠實現長期增長。再一種認為是市場經濟加上國家力量,只有市場上的“看不見的手”自發激勵機制不行,只有國家權力強行積累資本和技術也不行,當兩個方面結合起來,就能夠實現工業化和長期增長。
關于經濟增長中的“東亞模式”,理論上的認識雖然不同,但普遍認為有值得肯定的方面。一是在“全要素生產率”可以測量的技術進步以外的技術進步,極大地促進了經濟增長。二是“干中學”的投資方式,以機器設備的更新增加經濟增長的技術含量。三是“體制調整”的制度創新方式。隨著亞洲金融危機等外部沖擊的發生,東亞模式中的國家干預過度、企銀聯盟、公司治理差、核心創新不足的缺陷正在一步步得到克服。
二、宏觀調控目標、手段和方式的探討
(一)從“單目標”調控到“多目標”調控
西方主流經濟學的宏觀分析認為,宏觀調控目標決定于宏觀調控的手段。由于新古典經濟學認可的宏觀調控手段只有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而財政政策的積極主張者是凱恩斯主義,財政政策的經常使用被認為會對市場機制造成破壞。因此,可以考慮的宏觀調控政策就剩下貨幣政策。按照一種政策工具只能有效調控一個宏觀經濟目標的原理,以弗里德曼為代表的西方經濟學家認為宏觀調控最好堅持“單一目標”即“穩定物價水平”。然而,大多數西方國家在實際政策操作中,除了物價水平目標以外,還有一般市場經濟國家強調的“穩定增長”目標。在一定的歷史階段里,西方國家還有“充分就業”目標,以及“平衡國際收支”目標。值得指出的是,在最近的十幾年里,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已經不把“平衡國際收支”當作宏觀調控政策實施的目標(而是將此目標的實現交給外交部門),反而把“資本市場穩定”作為宏觀調控的新目標。
在中國,鑒于宏觀調控政策要兼顧穩定與增長、發展與改革、開放與轉型等方面的綜合效應,因此其宏觀目標是多重的。除了西方國家強調的“經濟穩定”目標以外,還需要包括中國當前的發展階段所不可缺少的“促進發展”和“協調平等”目標。即,經濟穩定目標,包括就業增長穩定、物價穩定、資本市場穩定和對外收支平衡;發展目標,包括保持適度的經濟增長率、短期調控需要考慮長期發展,促進潛在總供給能力提高;平等目標,包括對于社會弱勢群體的關照、基于人的生活需要而不是基于要素貢獻應得的收入再分配、逐步實現不同區域、階層和人群的平等人力資本積累機會、入市機會和獲得公共服務機會。
(二)從單一調控手段向多重調控手段轉變
自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歷次的宏觀調控手段發生了從行政單一化向經濟、法律和行政多元化的轉變。宏觀調控的行政手段,是指政府運用行政機構的權力,通過強制性指令,直接對企業或個人的經濟活動進行調控。如行政控制財政支出和信貸投放,停止財政補貼,關停并轉低效企業等等。宏觀調控的經濟手段,是指政府運用各種經濟杠桿,通過市場機制,間接地對市場主體的經濟活動進行調控。宏觀調控的法律手段,則是指政府運用各種有關的法律法規、國家有關的政策規定,通過法制力量,對市場主體的經濟活動進行調控。由于我國目前經濟運行中既有傳統計劃經濟體制遺留的一些特點,也有市場經濟體制和不成熟市場經濟體制的一些特點,因此,綜合運用各種手段進行宏觀調控,確保調控取得預期效果,是當前的必然選擇,但隨著市場經濟的成熟和法制建設的推進,宏觀調控將更多運用經濟和法律手段。
(三)從“又快又好”向“又好又快”的調控方式轉變
有研究(劉樹成,2007)認為,“又好又快”的宏觀經濟政策思想是新中國自成立以來,長期探索發展道路和總結各種政策經驗和教訓的結果。1958年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中“多快好省”的中心,是強調“快”,以至于試圖在短短兩年的時間里趕超英國,造成了國民經濟比例嚴重失調和增長急劇下降的后果。1981年以后逐漸形成的“又快又好”政策思想,是改革開放以后理論界研究和強調“經濟效益”的結果,即主張“發展速度比較快、效益比較好”。其間,1987年中央提出了要從“粗放經營為主”向“集約經營為主”的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問題。2003年科學發展觀的提出,意味著宏觀調控需要貫徹“又好又快”的發展思想,即“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經濟社會與人的全方位發展”。“又好又快”,強調提高經濟增長的質量和效益。“又好又快”是一個有機整體,“好”字放在首位,決不是不要“快”,而是要好中求快,使“快”更能持久。
三、宏觀管理和調控的改革和完善
(一)政府政績評價和考核體制的改革
對于政府政績或發展實績的考核指標的改進和完善,不僅是中國政府獨有的問題,也是全球范圍內的各國政府都面臨的問題。政府對于GDP的追求并沒有錯,因為GDP中包含了如科教文衛等大量的社會發展指標,問題是過去政府偏重GDP中的生產增長指標,忽視其中的社會發展指標。此外,在政府政績考核中,還需要納入的指標包括:綠色GDP指標、人類發展指標、資源環境約束性指標。另外,地方政府的考核指標還需要“因地制宜”。如某個地區不適合發展工業,重點實行生態保護,就需要調低GDP指標,同時在如何補償和保障當地居民的發展權益上,也應該制定相應的考核指標。
有學者采用2001年廣東實際數據,對所設計的政府考核指標體系中的21個指標進行的因子分析,以特征值大于1為標準,分析后得到5個主因子指標。這5個主因子指標累積了原始信息的86.805%。5個主因子為:F1、F2、F3、F4和F5。其中,人均GDP、第三產業占GDP比重、高新技術產品占工業總產值比重、信息化程度、大專以上學歷占總人口的比重、城鎮化水平、恩格爾系數、綠色指數、居民消費價格指數、研究與開發費用占GDP比重、人均財政教育經費投入量在F1上有高的載荷;商品出口依存度、平均每名醫生服務人口、城鎮登記失業率在F2上有高的載荷;人均GDP增長率、財政收入增長率、城鎮居民人均居住面積、人口自然增長率在F3上有高的載荷;平均每個公務員服務從業人員數、平均每萬元財政撥款行政支出所服務的GDP在F4上有高的載荷;環保投資占GDP比重在F5上有高的載荷(魏雪君,2007)。
以上關于政府政績評價和考核體制的改革實踐及其理論探討,盡管在指標形成的依據、指標的相互關系、執行指標的可行性等方面存在不成熟的地方,但在方向上都是值得肯定的。
(二)依法調控與相機抉擇調控政策
為了有效地制定和實施宏觀調控政策,從根本上看,需要協調好黨的領導、民主決策和依法治國之間的關系,在宏觀經濟治理過程中,將三者有機統一起來。對此,有觀點認為,為了在宏觀調控中實現“依法調控”,需要制定“宏觀調控基本法”。其主要內容包括,1.明確國家宏觀調控的目標、方針、基本方式、職權和職責,使政府該管的必須管起來,而且要管好,不該管的不必且不得插手。2.規定宏觀調控的程序。3.設定宏觀調控方式方法。把稅收調控、信貸調控、預算調控、投資指南、計劃指導、外貿協調、產業導向和環境保護等納入法制的軌道。4.明確界定政府及其主要領導人在宏觀調控方面的失職行為及其法律責任。5.明確在市場失效的情況下政府的經濟職能。面對市場失效造成的經濟波動與危機,政府必須即刻采取應急措施(王曦,2005)。
有觀點認為,似不宜再提“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而應該根據變化了的情況,實事求是地確定政策的導向,因為無論財政政策或貨幣政策,其導向是分為擴張性的、收縮性的和中性的。由于宏觀調控政策的目標是實現經濟穩定,可以提“穩健的宏觀經濟政策”(謝伏瞻,2004)。其實,為了更加科學和準確地實施宏觀調控,宏觀經濟政策中需要使用比較明確和規范的語言,而盡可能減少那些文學色彩濃而含義不清的用詞。宏觀總量調控政策的特點,是防止經濟的波動或大起大落,因此,宏觀調控政策總是隨著經濟的周期波動具有對稱性。一個時期實行擴張或放松性的政策,另一個時期實行收縮或緊縮性的政策。相反,如果我們把一個時期實行的宏觀調控政策稱為“積極的政策”或“穩健的政策”,那么是否意味著在另一個時期將要實行“消極的政策”或“動蕩的政策”?在世界上顯然沒有這些性質的宏觀調控政策。因此,筆者認為,在今后的宏觀調控理論和政策中,都需要避免再使用這一類的用語。
(三)宏觀調控微觀基礎的改革方向
對于中國宏觀經濟調控的微觀基礎改革的問題,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目光投向了中央與地方的關系問題上。一方面,在當前的財稅體制下,地方政府一上項目就可以增加稅收,因此,會投入最大的熱情和動用各種公共資源來促使企業上項目。所以,應該考慮改革不合理的財稅體制、規范稅收的減免規定、規范地方政府對于公共資源的轉移行為。實踐證明,如果采取行政審批方式來限制投資項目,只會造成低效率和尋租現象的發生,不能達到預期的宏觀調控目的(巴曙松,2004)。另一方面,沒有建立完善的政府退出市場機制與行政問責機制。有些地方政府為了本地區的利益,不惜與中央宏觀調控政策相悖,出現調控與反調控的矛盾。究其原因,與地方政府職能越位與錯位有直接關系,同時與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財權、事權劃分不合理不無關系。因而,規范地方政府行為,必須建立在中央與地方政府事權與財權的法律性劃分基礎之上,需要進一步協調中央與地方政府的利益關系,要本著責、權、利相適應的原則,改革現行項目審批制度,下放部分項目審批權限,完善項目審批跟蹤、審計制度,健全中央財政轉移支付制度,發揮公共財政整合資源優勢,以緩解地方政府提供公共產品過剩與不足的突出矛盾。同時,也要利用社會資源彌補政府公共品供給的不足,引入競爭機制,加強政府與非政府間的合作,促進政府部門提高公共服務質量。據世界銀行估計,在上世紀90年代,中國約有1/3的固定資產投資被浪費掉了(初雪,2007)。由此可見,如果不真正從“全國一盤棋”的宏觀經濟思想出發,不下大力氣理順中央和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中國宏觀調控的微觀基礎就依然是脆弱而不堅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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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07-09-04 責任編輯: 張書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