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商業銀行的貸款集中度風險

貸款集中度風險既與單筆大額信貸暴露有關，又與商業銀行各類貸款之間的相關性密切相關，對銀行的信貸風險以及經濟資本會產生重要的影響。深入理解貸款集中度風險、加強貸款集中度風險監管是促使商業銀行貸款質量持續改進的重要措施。

歷史經驗表明，貸款集中度風險是導致銀行危機的主要原因之一。貸款集中度風險既與單筆大額信貸暴露有關，又與商業銀行各類貸款之間的相關性密切相關，對銀行的信貸風險以及經濟資本會產生重要的影響。中國銀監會日前發布的《中國銀行業實施新資本協議指導意見》明確提出商業銀行資本應覆蓋所面臨的全部實質性風險，其中包括貸款集中度風險。由于貸款是銀行最重要的資產，通常情況下貸款集中度風險是銀行面臨的最大風險集中，貸款集中度風險主要源于三方面原因：一是大額單一風險暴露（客戶集中）；二是對特定行業過于集中（行業集中）；三是借款者之間直接商業聯系或間接通過信用風險緩釋導致的潛在損失的相互依賴（傳染性）。

應對貸款集中度風險

雖然信貸集中度風險的破壞性已被業界廣泛認同，但由于貸款集中度風險的計量技術還很不成熟，因此新資本協議未對貸款集中度風險提出明確的資本要求和計量方法。在第一支柱框架下，信用風險的資本要求計量方法包括標準法和內部評級法（IRB）。若商業銀行使用標準法，單筆貸款的資本要求取決于借款人的外部評級，貸款組合的資本要求等于所有貸款資本要求的簡單加總，與該組合的構成和特征沒有關系。

在內部評級法框架中，信用風險資本要求的計算公式建立在“組合不變性”的基礎之上。“組合不變性”是指貸款的資本金要求取決于該貸款的風險，而不是取決于該貸款所在資產組合。為滿足（至少趨近于）“組合不變性”的要求，作為IRB法理論基礎的漸近單風險因子模型（ASRF）有以下兩條關鍵假設：（1）資產組合充分分散；（2）只存在惟一的系統風險因子。在ASRF中，這個惟一的系統風險因子就是宏觀經濟運行狀況。嚴格地說，第二條假設從一個經濟整體而不是單個銀行資產組合的角度來分析信用風險來源，任何行業、地區風險都與宏觀經濟風險保持一致。寬泛理解，若銀行資產組合在行業和地區間已得到充分分散，惟一留下的系統風險就是經濟的運行狀況。從這一點上，第二條假設可理解為是對銀行資產組合的一種要求。然而，ASRF模型的具體假設在實際組合中不可能得到完全滿足。這是因為假設資產組合充分分散，意味著組合中不存在客戶集中風險，假設只存在惟一的系統因子（宏觀經濟）則意味著行業集中風險也不存在。而實踐中這兩種集中風險相當普遍，對于那些規模較小或相對專業性的機構來說更是如此。也就是說，基于ASRF模型的假設可以看出，新資本協議第一支柱對信用風險的資本要求，并沒有覆蓋貸款集中風險。

新資本協議框架將貸款集中風險放在了第二支柱（監督檢查）中加以考慮。在第二支柱框架下，銀行評估資本充足率時應充分考慮本行的信用風險集中程度，全面考慮銀行可能面臨的各種貸款集中風險，包括：單個交易對手或一組相互關聯的交易對手的主要風險；對同一經濟行業或地域的交易對手的貸款風險；對財務狀況依賴于同類業務或商品的交易對手的貸款風險；因銀行信用風險緩釋業務產生的不直接的貸款風險（例如，單一化的抵押品產生的風險或單個交易對手提供貸款保護產生的風險）。

對上述各類貸款集中風險的監督檢查可分為以下三個層次。首先，銀行自身應具備有效的內部政策、系統和控制，以便識別、測量、監測和控制本行的貸款集中風險；銀行管理貸款風險集中的政策和程序必須實現文檔化，其中包括貸款集中度風險的定義，風險集中和相關限額的計算方法等。其次，銀行管理層應定期進行主要貸款風險集中的壓力測試，檢查測試的結果，以便識別可能對銀行運營狀況產生負面影響的市場條件的潛在變化，并做出反應。最后，在監管過程中，監管當局應評估銀行貸款風險集中的程度、銀行管理水平和根據第二支柱要求銀行資本充足率內部評估水平，評估還應包括對銀行壓力測試結果的檢查。如銀行不能有效管理貸款集中度風險，監管當局應采取相應的措施。

貸款集中度風險對經濟資本的影響

大量研究表明，貸款集中度風險對經濟資本存在著重要影響。如果忽視這種影響，計算出來的資本要求可能產生誤導性結果。

客戶集中風險對經濟資本的影響。客戶集中風險對經濟資本的影響在規模較小的資產組合中表現得更加顯著。對一個歐盟大額風險暴露規則所允許的最大集中度的組合的實證分析結果表明，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高度集中信貸組合的風險價值（VAR）比一個充分分散化組合高出13%～21%。哥迪（Gordy，2006）等用德國信用登記系統的貸款數據，比較研究客戶集中風險在不同規模貸款組合風險價值的影響。結果表明：對貸款數量超過4000筆的大額信貸組合，客戶集中風險會將組合的風險價值提高1.5%～4%；而對數量在1000～4000筆之間的較小規模信貸組合，風險價值可能提高4%～8%。

行業集中風險對經濟資本的影響。行業集中風險對銀行實際資產組合的經濟資本影響很大。對中等規模銀行來說，相對于客戶集中風險，行業集中風險的影響更大。德爾曼（Duellmann）和馬薩諸林（Masschelein）(2006)用股權收益的相關性作為輸入參數，計量不同行業集中度對經濟資本的影響：充分分散化的標準資產組合所需經濟資本為7.8%，而對于集中于單一行業的資產組合的經濟資本上升到11.7%；為考察行業集中度對中等規模銀行和區域銀行的影響，他們對兩個典型資產組合的分析結果表明，較分散資產組合的經濟資本為9.5%，較集中資產組合則為10.7%；進一步研究發現，由于風險暴露之間依存結構類型不同，行業集中風險對經濟資本的影響可能比上面的測算結果要大的多。德爾曼，斯科切爾（Scheicher）和斯科米迪(Schmieder)(2006)用公司資產的相關性作為輸入參數的實證分析結果表明，用市場模型計算的資產組合經濟資本比行業模型計算的結果高出10%～90%不等。兩者之間的差距隨著時間推移變化幅度很大，主要受資產相關性變化和特定樣本周期內平均違約率（PD）上升影響。在整個樣本周期內，行業模型計算的經濟資本比IRB模型的低，而使用市場模型只有在期初時計算的經濟資本低于IRB模型的計算結果。隨著時間的推移，信用風險的各種測量方法得到改善，市場模型計算的資本要求比IRB模型高。總體來說，在整個樣本周期內行業集中風險導致風險價值上升14%。

不同行業中客戶集中度風險的表現。鑒于不同行業的技術特征、規模經濟存在顯著的差別，行業是影響該行業中企業運行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不同行業中的借款人貸款集中度風險也存在很大差別。美聯儲對一定集中度貸款組合的信用風險VAR與標準貸款組合的VAR進行比較來衡量貸款行業集中的相對風險。美聯儲的實證分析表明，隨著貸款集中度的增加，不同行業貸款風險變化方向和程度是不同的。大部分行業隨著貸款集中度提高風險有所上升，個別行業表現出很高的相關度，如汽車行業隨著集中度的提高，貸款風險顯著增加；而有些行業隨著集中度提高，風險卻趨于下降，如家具行業，這說明該行業集中度較低，平均資產相關性也較低。總體上來看，貸款集中度與貸款風險關系比較復雜，取決于借款人評級、行業集中度、行業/企業資產波動性、行業/企業資產相關性、期限等許多因素。在借款人評級和期限相同的情況下，一些行業中客戶集中度對信用風險VAR存在著顯著影響，如汽車、電信等行業。

監管貸款集中度風險

我國商業銀行貸款集中度風險比較高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對中小銀行而言，主要表現在客戶集中度風險、區域集中度風險；而大型商業銀行的貸款集中度風險主要包括行業集中度、以及行業內的客戶集中度兩大類。深入理解貸款集中度風險、加強貸款集中度風險監管是促使貸款質量持續改進的重要措施。

嚴格客戶集中度風險的監管。《商業銀行法》第三十九條規定，對同一借款人的貸款余額占商業銀行資本余額的比例不得超過10%；《商業銀行集團客戶授信業務風險管理指引》第十二條規定，一家商業銀行對單一集團客戶授信總額不得超過商業銀行資本余額15%。統計資料表明，部分中小商業銀行大額風險暴露指標尚未達標，一些銀行甚至嚴重超標，商業銀行的持續經營取決于個別大客戶，隱藏很大的信用風險。對這些銀行一方面要督促其增強資本基礎，擴大資本實力，另一方面強制其轉讓資產，限期達標，對于一些嚴重違規的銀行，對超過一定限額的大額暴露要求從資本中扣除。

改進對行業集中度風險的監管。目前我國監管部門主要通過風險提示、窗口指導等“軟約束”的方式促使商業銀行加強行業集中度風險的管理，尚未建立明確的的行業集中度風險監管要求。在近幾年的宏觀調控過程中，監管當局要求商業銀行限制對部分產能過熱行業的貸款，雖然收到了一些效果，但行業集中度風險仍然偏高，在部分行業中商業銀行競相追逐大客戶。監管當局應調整對行業集中度風險的監管方法，根據不良貸款的行業分布，確定不同行業的相對風險度，對高風險行業貸款提出嚴禁準入、限制準入；借鑒美國和香港地區有關房地產業貸款集中度的監管規定，對不同行業貸款提出限制性比例要求（對某行業的貸款不得超過總貸款資產組合的具體比例）等。

多維度監測商業銀行貸款集中度風險。貸款集中度風險表現在客戶集中度、行業集中度、區域集中度以及三者之間相互交叉等多個維度，而現行的非現場監管系統僅能提供大額風險暴露的數據，無法準確反映商業銀行貸款集中度風險的全貌。因此，監管當局應改進非現場監測報告體系，提供多維度的貸款風險集中度信息，以此為基礎，分析貸款集中度風險，如對計算不同維度貸款集中度風險的行業平均水平，確定相應的觸發比例，要求未滿足觸發比例商業銀行對貸款集中度風險計提資本。

督促商業銀行建立多層次的風險集中度限額體系和管理體系。監管當局對貸款集中度限額或比例限制的規定是商業銀行管理貸款集中度的最低標準，商業銀行應根據本行的資本實力、客戶群體的特點、風險管理能力等，將監管當局的貸款集中度要求分解到具體的行業、區域和客戶群，建立一整套風險限額體系，以及行之有效的限額管理組織框架和制度安排，包括限額設定和審批、超限額情形的審批、限額執行情況的監測和報告體系等。

（作者單位：中國銀監會中央財經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