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皮影戲:燈光下的美麗正在暗淡
“銀燈映照千員將,一箱容下百萬兵”。皮影戲這支中華民俗文化的奇葩,在經歷了千百年繁榮后,如今正從人們的眼前逐漸消失。
在寧夏中衛市柔遠鎮馮莊村,65歲的呂天才20多年來一直為鄉親們表演皮影戲。他說:“村里人只要結婚、蓋新房就會請他去表演節目,前些年,一年中有半年時間都是在表演節目。表演場地也十分簡單,不到2平方米的白布,6平方米大小的后臺就夠了,很方便,村里人都愛看。”
看過皮影戲的觀眾,無不為之喝彩。“一塊白布便是舞臺。尺把長的小人在幕后表演。”當燈光穿過皮影,白布另一側顯現出來的人物、房屋、用具顏色異常明艷,栩栩如生。我在呂天才家看到,皮影戲的道具個個形象逼真。呂天才說,每個表演者都有五六百個不同的影人頭和百八十個影人身,皇帝太監、文臣武將、神仙妖怪,一應俱全;山石草木、樓臺亭宇、龍車鳳輦、飛禽走獸、花草魚蟲,應有盡有。然而,廣受鄉下人喜歡的皮影戲卻面臨著銷聲匿跡的境地,制作皮影和表演皮影戲均后繼乏人。呂天才說,周圍村的人沒有一個人愿意學習皮影戲,這個手藝將在自己手里失傳。寧夏隆德縣文化館王蓮喜告訴我,她的父親是一個制作皮影戲道具的能手,然而,父親所制作的道具賣掉后,家里沒有一個人再會這個手藝了。
王蓮喜說,一個皮影人物的制作過程頗為煩瑣,要經過選皮、制皮、畫稿、過稿、鏤刻、敷彩、發汗熨平、綴結合成等八個基本步驟。皮影制作要求工匠的手藝必須熟練,否則刮出來的皮薄厚不均就沒法用了。后面的鏤刻等工序則要求更高,學起來十分困難。
目前,我國各地都在搶救皮影戲。皮影戲被列入河北省民間文化搶救工程十大重點項目之一。唐山市皮影劇團出演的中國首部皮影戲電影《小康路上》攝制完成并獲得通過,這是我國第一次將這門瀕臨絕境的藝術搬上了銀幕。
據考證,皮影戲源于漢武帝時期。《漢書·外戚傳》記載:漢武帝的妻子李夫人死后,漢武帝時常思念。手下人李少翁便在夜間設一幃帳,請武帝在遠處觀看。不久,帳中出現了李夫人的形影一一這是用皮刻人物造型,并用光源照射而形成的影像。后人改用厚紙或皮革剪影借光照射,演變成影子戲,流傳后世。
山東大鼓:近乎“啞”了
“這就是當年唱山東大鼓的白妞,那位石桌旁全神貫注者是老殘……轉眼又快過年了,想當年每到這個時候大鼓唱得可火了!”一位家住濟南芙蓉街的田姓老人在濟南“金街”泉城路上白妞唱大鼓的雕像前向我動情地說。老人講著講著,許多人圍了上來,好奇地詢問起大鼓的原委。
原來山東大鼓也叫犁鏵大鼓、梨花大鼓,并且險些消失。一種大鼓三個名兒,緣由何在?省藝術研究所一級藝術指導殷目華介紹說:梨花大鼓原本叫做犁鏵大鼓,因其伴奏樂器為犁鏵碎片而得名,其發源于魯西北運河沿岸農村,最初是敲擊犁鏵碎片唱農歌的自由吟唱形式,后來改為支架鼓和兩枚鐵片或銅片,并用三弦、四弦伴奏。演唱者左手執鼓槌,右手拿鐵(銅)片,邊敲邊唱。這種大鼓明末清初立門戶開始,到今天已有400余年的歷史了。犁鏵大鼓進入城市以后,被文化人改名為梨花大鼓。解放后,為了突出其地方特色,更名為山東大鼓。問及白妞,殷目華說,白妞是藝名,她就是鄆城的王小玉,早在進入濟南之前她就已出了名兒。來到濟南后,她與其妹黑妞在大明湖畔明湖居演出,名噪一時。其實,在此之前,唱犁鏵大鼓的藝人中已有許多名角,可以說她姐倆把梨花大鼓這門藝術推到了高峰。
但是,到了20世紀70年代山東大鼓卻突然“啞”了,不僅濟南。全省各地也聽不到山東大鼓的聲音了。這種當初那么叫好的曲藝緣何會近乎消失呢?濟南市曲藝團團長姜桂成介紹,大鼓的藝術性不夠強,隨著觀眾審美情趣的改變,這種演唱形式漸漸不被人接受;再者,山東大鼓的創作也沒有跟上,多少年來都沒有新的作品出現。多年來,濟南市曲藝團欲把山東大鼓搬上舞臺,但由于資金、演員等多方面的原因,一直未能如愿。
峽江號子:堅忍之歌漸成絕唱
“滟河中把水堵,嘿喲咳,白帝城住過劉皇叔,嘿喲咳,鐵柱休想把船來堵,三峽漢子不服輸,嘿喲咳……”10月26日,在奉節文化廣播新聞出版局音樂制作室,剛剛歸來不久的工作人員王中久高興地向我唱起了這次在黛溪采集到的三峽號子。
目前,他們正在對搶救到的數十首峽江號子做整理工作,預計不久將以MW的形式將作品表現出來。
黛溪,又名大溪,是奉節與巫山交界的河流。從10月中旬起,奉節文化廣播新聞出版局音樂創作人員一行5人在王中久等人的帶領下,來到大溪采風。此前80年代,熱愛峽江號子的王中久帶著簡陋的錄音機來過大溪錄過號子,但是效果極差。
這次,他們和奉節電視臺的我一道,帶著先進的攝影和錄音設備,在白帝城租了一艘輕舟,穿越夔門,直接抵達大溪鎮。
經過采風人員的艱辛努力,藝術家們終于在黛溪邊的一戶農家找到了64歲的船工田隆興,田隆興以前干過船工,見到藝術家來到自家門口,高興地放開嗓門,將自己祖傳的號子唱了出來。
隨后藝術家們又采訪了數位會唱峽江號子的老人,然后用現代電子設備一一記錄下來。
據白帝城藝術團負責人介紹,峽江號子是長江號子的分支,它是三峽地區船工們拉纖、搖櫓、推橈時唱的勞動歌,它的形成與三峽地區特殊的地理環境、三峽人能歌善舞的習俗與直率豪爽的性格有關。
它同長江船運一同產生,歷史悠久,它演繹峽江情長、艱苦磨難,在世界上九大河流的船夫曲中,獨有峽江號子以其慷慨激昂、跌宕起伏而撼動人心、令人叫絕。由于航行條件、勞動強度的差異,在長江上各個區段各地號子存在較為顯著的區別。過去,由于瞿塘峽灘多水急,因而船工們吼出的號子也頗具特色。
由于現代社會的發展,木船作為一種運輸工具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峽江號子已快成為絕唱。作為土生土長的奉節人,身為重慶市音樂家協會會員的王中久憂心忡忡。他告訴我,80年代會唱的那批老船工已經不在人世了,峽江古老的號子也隨之流散不少。
王中久說,峽江號子中蘊含著三峽人堅忍不拔、團結協作、對外開放的文化精神。這些精神被三峽地區的人們代代傳承,這是一筆可貴的精神財富和不朽的文化遺產,不能遺失。目前王老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更多的人來關注峽江號子,喚起人們對本土文化的重視和愛惜。
馬幫放映隊:難以忘卻的苦澀記憶
每當看到落居在洱源縣西部煉鐵山區的各族人家,一到夜幕降臨就打開擺在堂屋正中的電視機或影碟機,各自欣賞著電影或電視劇時,曾活躍在羅山惠水間的煉鐵鄉馬幫電影放映隊送電影下鄉和山區群眾觀看露天電影的一幕幕情景就浮現在眼前。二十多年前,擁有2萬多人口的洱源縣煉鐵山區,經濟發展滯后,交通信息閉塞,當地群眾勞作之余的娛樂文化活動極其貧乏,于是在洱源縣電影放映公司的幫助下,由一個趕馬夫、兩個放映員和三匹壯騾馬組成了一支馬幫電影放映隊。放映隊長年累月翻山越嶺,走村串寨,把一部部群眾喜聞樂見的電影按時送到全鄉的各個村寨,豐富各族群眾的文化生活。馬幫放映隊雖然不間斷地挨村挨寨巡回放映,但全鄉所轄的范圍較廣,村寨較多,人口密集的村寨,每月最多輪到一兩次,人口分散而較為偏僻的村寨輪到的次數就更少了。雖然如此,但當地群眾從不放過看電影的每一次機會。
每逢抬著書有“電影放映隊”的小紅旗,馱著笨重的電影機、電影拷貝、汽油發電機等放映設備以及伙食炊具、行李和馬料等生活用品的馬幫放映隊沿著崎嶇的山路浩浩蕩蕩地進入自然村寨時,剛放學的孩童們總是在村中興奮地邊跑邊叫喊著:“放映隊來了,放映隊來了……”接著他們就不約而同地把家里最好的條凳或靠椅抬到露天的電影場上,預先為自己和家人占好了位置,并寸步不離牢牢把守,防止他人挪位侵占。大人們也早早地收工,回家吃了晚飯后,還要帶一盒晚餐給占守位置的孩子。看完電影后,人們還要點著松明火把,扶老攜幼,踏著泥濘的鄉間小道,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趕去。
簡易的學校操場或村中的打麥場便是露天電影的場地。因而大都是場小人多,十分擁擠。在露天廣場觀看電影時,最難受的是寒風刺骨、蚊蟲叮咬,最可憐的是電影看著看著就因為雷電或暴雨的侵襲,迫使放映無法進行而中斷。這往往給淋得像落湯雞似的熱心觀眾留下深深的缺憾而使之當晚難以入眠。于是。那時山里的群眾總是在幻想和期盼:“如果坐在家里就能看上電影,那該多好啊!”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洱源縣煉鐵山區在各級黨委、政府的關懷下,都已實現了“村村通路、家家通電”的夢想。隨著公路和水電的架通。有線電視、文化站、青年文化活動中心等文化娛樂場所相繼建立,電視機、影碟機也得到了普及,電視、電影走進了尋常百姓家,真正實現了“坐在家里也能看電影”的夙愿。那當年活躍在羅山惠水間的馬幫電影放映隊也隨之漸漸消失,成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生活在煉鐵山區各族群眾難以忘卻的苦澀記憶。
儺舞:日漸消失的圖騰
在今天貴州的偏遠山區里,尚保留著一種最遠古的戲劇形式——儺。原始人把圖騰刻在石頭和棍棒上,頂禮膜拜。定期為自己的主宰神靈和圖騰舉行祭祀。全族人為圖騰點燃了篝火,部落首領和族里年壯的勇士頭戴面具,或是長長的羽毛,或是精致的石頭飾品,嘴里喃喃有詞,跳起古拙蒼勁的舞蹈,祈求圖騰能夠把全族人的心愿傳達給上天,保佑族人打獵時平安,不要傳染瘟疫。后來,原始人把音樂加入到圖騰崇拜的祭祀中去,把祭祀的儀式更加美化、神化了。這就是儺的緣起。
古書上說,儺者難也。原始人是靠狩獵為生,圖騰信仰也是伴隨著狩獵的過程慢慢產生的。在與野獸發生正面沖突時,獵手們相互依靠,張大眼睛,吞吐舌頭,舞動四肢,嘴里發出含混不清的吶喊。舞姿笨拙但有力,仿佛要在手舞足蹈中向神表達敬意,對獸類發出威懾。狩獵的過程誕生了儺的原始形態,而后,逐漸地把舞蹈祭祀的形式固定下來,作為長期固守的習俗。這是儺的前身。
到周朝時,儺祭迎來了輝煌的時刻。周朝一年要進行三次儺禮:春儺、秋儺和冬儺。秋儺是為祈求天子健康壽祚而安排的,百姓不能參加;春儺則是為天子和諸侯安排的,是為了祈求新的一年要有一個好的開始,并祭奠祖先;而冬儺才是老百姓自己的節日,全民總動員舉行規模龐大的儺事,搜神、請神、娛神和送神。后來又衍生出國儺、軍儺和鄉儺。幾千年的風霜洗禮,國儺軍儺都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只有鄉人儺還保留在民風古拙的山區中。
儺的規模浩大,一進臘月,儺班子弟就開始了緊張的準備。要把藏了一年的臉子(儺舞的面具)取出,請德高望重的頭人重新描畫一番。頭人一般是村里有口皆碑的有德之人,也是儺班的組織者,還負責為舞儺的伯傳授戲文。正月初一,村里要舉行喜慶莊嚴的起儺儀式。之后。長達半月的舞儺開始了。但必演的就一出——《搬先鋒》,一般這出戲最先演。為請儺的人家掃除邪氣鬼疫。正月十六是一個高潮,也是一個暫時的收尾。正月十六這一天,要在全村進行搜儺,在大伯的帶領下,伯們追隨著鑼鼓一家一戶地搜儺,漏掉一戶也不行。這是正月舞儺最莊重的階段,搜儺的目的是驅除邪祟,祈求平安。來年同樣的情境還會重復,年復一年永不要消歇。
儺事結束了,新春也如期地到了。但現在,很多年輕人初四初五就要回城打工了,等不到搜儺的那一天,儺事對他們來說,無所謂有無所謂無了,老伯們為儺的將來擔憂。
一勾勾:勾不住現代人
“一勾勾”是我國民間稀有劇種之一,是我省魯西北平原特有的劇種。在今年國家公布的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由德州市臨邑縣文化體育局申報的“一勾勾”榮登名錄,這才讓許多人知道山東還有一個地方戲。我來到臨邑,了解了“一勾勾”的產生、發展和生存狀況,親眼目睹了當前“一勾勾”即將消亡的無奈現狀。對“一勾勾”情有獨鐘、多年研究“一勾勾”的專家、臨邑縣文化館秦一舟館長介紹:“一勾勾”是由我省聊城高唐縣一帶的鼓子秧歌衍化而來,形成于清朝中葉,在那時臨邑一帶已有老人們組成的班社,并帶徒傳藝。至今已有200多年歷史。高唐的鼓子秧歌是一種民間演唱藝術,演唱者腰挎花鼓,自己打鼓演唱伴奏,后來發展成登臺演出,并采用四胡為伴奏樂器,發展為戲曲形式,人稱“四根弦”。行當有青衣、花旦、胡生、小生、花臉丑等。“一勾勾”戲的演員多為民間流散藝人,一般利用春冬農閑季節組織演出。演員一般是白天勞動晚間唱戲,所以鄉人常稱之為“鋤草班”。
談起“一勾勾”的名字的來歷,秦館長笑了。他透露,關于“一勾勾”名字的來源有兩個版本:一是說“一勾勾”的名字來自“一謳吼”。由于“一勾勾”的唱腔中帶有一謳或一吼,演唱中一謳吼、一謳吼的,時間長了人們就把它說成了“一勾勾”。另一個版本則說:“一勾勾”代表了魯西北及周圍區域的說唱風格,曲調質樸自然、活潑。是當地勞動人民自然流露心聲的一種唱腔。在魯西北曾有“聽見一勾勾唱,餅子貼在門框上”之譽,形容它像鉤子那樣動人心魄,把人們一一勾住不放,“一勾勾”也由此而來。
聽了秦館長的介紹,我很想聽一下“一勾勾”。秦館長卻為難地告訴我,現在臨邑已經沒有“一勾勾”的演出團體了,只是在興隆鎮的王孝吳村和齊河的麥坡口還有些六七十歲的老人會唱“一溝溝”,在臨邑縣城已經有幾十年聽不到“一勾勾”了。在我的一再請求下,秦館長答應給聯系一下現在還住在縣城、曾經是“一勾勾”演員、上世紀七十年代被迫改行當工人的一位61歲的老藝人鄺淑云。
鄺淑云介紹,近二三十年來,“一勾勾”已漸漸地沉寂,幾近消失了。她說:“我們這些老演員很是擔心,現在‘一勾勾’劇團的老藝人大部分都已謝世。我們那批學員如今也已60歲左右,能登臺演唱的已經寥寥無幾。再加上‘一勾勾’劇團流傳于民間,文字記載的東西很少,唱腔以口傳心授為主,如不及時整理、發掘,將會消失殆盡。我們這些老演員很想集合起來,把‘一勾勾’傳承下去。但我們自己又沒有能力,一是沒有經費,二是沒有人出面組織,這種情況讓俺們心里很是著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