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珍貴商業文化遺產的解讀與應用構想

摘要：中國商用數碼是明清時期商業上使用的記載帳務和表示價碼的數字符號，是一種有著歷史價值和現實價值的珍貴商業文化遺產。這種在應用上以近失傳的文化遺產與漢字的結合運用既是一種符號的結合，又是一種商業文化在音形意的完美表達，除了作為承載、見證之外，更具有審美、情感、理性等生命的因素。

關鍵詞：中國商用數碼;歷史淵源;運用規則;傳承價值

中圖分類號：F019 文獻標識碼：

文章編號：1001-148X（2007）04-0211-03

歷史的發展演變凝練著民族或人類的精神財富。西安是有著悠久歷史的文化名城，中國傳統文化和民族的精神財富在這里有著深厚的積淀。筆者通過對西安市長安區清末民初時期一個叫做“百忍堂”沈家店鋪的經營歷史資料的分析整理，發現這些資料時間跨度達四十二年之久，包括了從光緒四年到宣統、洪憲、民國十年等不同時期的出入（錢）帳、日用帳、零物帳、糧行流水賬、購物單、家務帳、禮簿以及由沈家紀錄的維修“四天門”廟宇的集資帳、維修合約、維修工程用工單；由沈家紀錄的學堂開支、學務局給縣署畜務局的信函等。“百忍堂”的經營史料，是綜合性反映清末民初時期陜西關中地區經濟、政治、文化的重要的經濟史料。經濟史研究要注重史料考證。實證主義是研究經濟史的基本方法，不可須臾或離。歷史研究是研究我們還不認識或認識不清楚的歷史實踐。對“百忍堂”及沈家材料中對于數字的應用方法--中國傳統商用數碼的特性及其應用予以分析和研究，并對這種方法的現實應用價值從文化創意上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獨特商業文化遺產的內容解讀與形成歷史

中國商用數碼，亦稱“暗碼”，“草碼”或“蘇州碼子”。對于碼子，漢語詞典解釋為：(1)：表示數目的符號。如：數碼；頁碼；暗碼；明碼；號碼；密碼；價碼；蘇州碼子；(2)：指圓形的籌碼；(3)：價格；價碼；碼字。中國商用數碼（即蘇州碼子），是表示數碼和價碼的中國傳統數字，其表示0、1、2、3、4、5、6、7、8、9、10的寫法為：〇.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十。在表示多位數時的排序規則為：“一縱十橫、百立千僵、千十相望、萬百相當。”即個位、百位、萬位上有1、2、3時采取縱、立式寫法表示，十位、千位、萬位上有1、2、3時運用橫、臥式寫法表示。也就是〡.〢.〣.還可以寫成橫式或者臥式，用―. ニ.三來表示，比如記123元，可記為〡ニ〣元。在我國明、清時期商業上多使用這種數碼，數碼也可以叫做數字，蘇州碼子多用于經商場合。這種數字在香港有時還在用，可以在街市檔口或者小巴價錢牌上見到。在馬來西亞最常見這些字是用在帛金的記錄簿上，一些中藥店、華人雜貨店仍舊會用，例如〢〥 代表二十五元。中國商用數碼中的○是中國的獨自發明，中國古代有用□表示空位的習慣，中國人在公元前雖然沒有表示○的專門符號，《舊唐書》、《宋史》用“空”字表示天文數據中的空位。南宋《律呂新書》把118098記作“十一萬八千囗九十八”，但空位本身已說明中國人對零的認識。由□變○是由于書寫快時，一筆完成，筆順是順時針方向，與阿拉伯數字的筆順相反。

數字的產生和運用是最基本的文明要素之一。用語言和用數字表達數量非常不同，數字表達很清晰表明數位和每數位的值，能迅速精確判斷量的大小和比較幾個數量。語言(文字)表達數量是冗長而不明晰，難以迅速準確做量的判斷和比較。現在對數字的表示方法主要有羅馬數字：Ⅰ、Ⅱ、Ⅲ、Ⅳ、Ⅴ、Ⅵ、Ⅶ、Ⅷ、Ⅸ、Ⅹ；阿拉伯數字：0、1、2、3、4、5、6、7、8、9、10；中國數字（小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中國數字（大寫）：零、壹、貳、叁、肆、伍、陸、柒、扒、玖、拾。現代生活中，我們多用阿拉伯數字或中國數字來記載經濟與社會活動中的數量，阿拉伯數字是現在人們最常用的數字，阿拉伯數字是印度古代創造的。古代印度有兩種數字符號，一是公元前7世紀--公元前8世紀的婆羅門字母，用不同的符號來表示數。后來，演變為瓜亞爾數碼和梵文天城體數碼。這時的數碼是十進制計數法。773年，印度一位天文學家把印度數字傳給了阿拉伯，阿拉伯人結合希臘數字改造印度數字，產生了阿拉伯數碼。印度數字沒有“零”，阿拉伯人用點表示“零”。阿拉伯數碼傳入歐洲，到16世紀才形成現在的阿拉伯數字，而阿拉伯語、波斯語等語言仍用古老的阿拉伯數字。早在9世紀，印度數字就與印度天文學一道傳入中國。由于中國籌算記數法與印度數字記數法完全一致，沒有被采用。13世紀現代的阿拉伯數碼傳入中國，由于同樣原因仍未采用。19世紀末，現代教育傳入中國，阿拉伯數碼才作為現代教育體系的一部分得到了推廣[2]。中國數字是我國通用的數字，有小寫數字和大寫數字之分。中國小寫數字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和記數單位百、仟、萬、億、兆等。中國大寫數字是以大寫繁體數字（零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代替小寫數字，出現在中國唐代。因為商業興盛，小寫數字易于篡改而用大寫。故宋人邊寶曾說：“錢谷之數用本字，則奸人得以盜改也”。

中國商用數碼，在歷史上曾流行于工商業最發達的蘇州，所以叫做“蘇州碼子”。明代中期以后，蘇州不僅農業、手工業生產發達，而且是“四方商人輻輳其地，而蜀艫越舵晝夜上下于門”的貿易中心。我國歷史上著名的數學家楊輝在《楊輝算法》中所用的數碼字是由當時的算籌演化而來的，算籌記數法流傳到明代演變為“暗碼”，被人們綜合為一個系統，并流行于工商業最發達的蘇州。十九世紀末，隨著興辦學堂活動的興起，現代教育傳入中國，引進新知識，傳授新技術，培養本國科技人才，阿拉伯數碼才作為現代教育體系的一部分得到了推廣。中國商用數碼的應用逐漸退出了經濟和社會舞臺，被人們所遺忘而成為一種商業文化遺產。

二、珍貴商業文化遺產的應用實證分析

清末民初時期，社會動蕩、經濟蕭條。西安位于內陸地區，“百忍堂”商號地處長安縣的一個小鎮，東家沈生銀以經營糧食為主，同時作為地方上的鄉紳承擔著組織當地鄉民修建廟宇、管理學堂費用等事務。從所保留的經營資料中可以分析研究到一百多年前清末民初時期社會經濟、文化、民情、風俗的許多情況，可以研究分析出當時的土地納糧、土地交易、糧食買賣及其價格、日用品主要交易對象和價格，可以研究分析出當時的社會文化心理、勞動力價格以及社會人文關系，也可以研究分析當時的基層社區組織、教育組織和方式等，甚至于“積金積玉不如積書教子，寬屋寬居莫若寬量待人”的處世待人思想等。洪憲元年是袁世凱的稱帝年號，竊國大盜袁世凱復辟帝制當了83天皇帝，短暫的時間未留下帶多的痕跡，但是在這些材料中都可以看到相關記錄。對經濟史的研究分析，既要注重史料考證，又要重視理論分析。兩種研究方法共同應用，并行發展可以相互促進\\[5\\]。通過對“百忍堂”各種資料的分析，在所有的帳務記載中，使用的記數方法都是采用中國商用數碼的方法，在方法的運用上比各種歷史史料中記載的中國商用數碼應用方法更全面和直觀。

“百忍堂”及沈家材料中各種帳務和文書均使用毛筆把漢字和中國商用數碼數字書寫在用宣紙裝訂的帳本或者帳頁上。用毛筆書寫的各種材料，筆跡流暢、字跡清楚，漢字的書寫順序是從右向左、從上向下，體現了中國傳統的書寫方式。有些材料具有較好的書法基礎，整篇文字材料就像一幅優美的書法作品。漢字是世界上唯一僅存的已有三千年歷史的古文字。陜西作為漢字的起源地，是甲骨文產生和運用的重要基地，而金文源于陜西，秦之石鼓文在寶雞，大篆、小篆、隸書、草書及楷書等基本定型與陜西。直到今天，在陜西白水縣有倉頡之墓與廟，洛南縣有倉頡之造字臺。漢字是中國文化之根，中華民族五千年光輝燦爛的文明史，漢字是其承載者、傳播者、見證者和昭示者。漢字與中國商用數碼的結合運用不僅僅是符號的結合，更多的是音形意的完美結合。這種結合除了作為承載、見證之外，更具有審美、情感、理性等生命的因素。從“百忍堂”及沈家材料的毛筆宣紙書寫法中，對于我們繼承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是一種教育。

“百忍堂”及沈家材料在中國商用數碼的基本寫法上遵循了這種數碼寫法的基本規則。十以內的數字采用〇、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十來表示，但在書寫二十、三十這兩個整數時采用的是卄、卅的方式，高位數在數字的書寫順序上采用從左向右橫寫或從上向下豎寫的方法。當一組數字超過千位時，在千位數的下方注明一個“千”字，如35264寫作〣〥〢〦〤時需在〥的下面注明一個“千”字，這樣就使得認讀起來更直觀、方便。

序號往往是人們表示時間先后順序的數字、符號的排列規則。表示序號的方式有多種符號和方法，每一種方法都有其排列規則和要求。“百忍堂”材料中有一種結合了中國商用數碼和漢字為一體的序號表示方法，可以把它稱為“中國商用數碼漢字序號法”，其排列規則是：序號排列的寫法按照從左向右依次書寫，個位數序號的寫法為左側是用中國商用數碼書寫的數字，右側用漢字“號”來表示在序號中處于第多少號或者第多少位。其中個位數的每個序號是采用中國商用數碼表示，如第7號寫為〧號、第9號寫為〩號。兩位數以上的序號寫法在使用中國商用數碼的數字書寫有所變化，如第83號寫為〨〣號，這里〣雖然在十位的位置，違背了“一縱十橫，百立千僵”的書寫規則，但是通過仔細研究發現，如果個位數大于三，十位數小于三時，實際運用時，〡、〢、〣也可以豎寫而不拘泥于“一縱十橫、百立千僵、千十相望、萬百相當”的規則，這反映了書寫時根據具體情況進行處理的靈活性。

現代生活中人們記載和表示時間的方法采用的是公元紀年法。“百忍堂”商鋪采用當時時代使用的年號紀年法，分別記錄了光緒、宣統、洪憲、中華民國等。在所有記載時間的材料中，最為特殊的是關于月日的記載和表示方法，這種方法在各種史料中很少見到。這種方法是在月日的寫法上把某月某日組合成了一個整體寫為一體，表示月份的數字用中國小寫數字寫在上部，字體較大形成一個字的上半部分。這個整體字下半部分的左側用中國數字豎寫日期，如初一、十二日、卄六日等。這個整體字下半部分的右側用一個類似“卜”或者一豎右邊帶兩個頓點的方式表示月份，這樣就把某月某日寫在了一起。在讀閱方法上，則是按照先讀出上半部分的數字，再讀出下半部分右邊的月字，最后再讀出下半部分左側的日期。這種表示月日的寫法可以歸結為“先上部、次下左、再右角”，讀法可以歸結為“先上部、次右下、再左下”。在度量衡的使用上“百忍堂”商鋪采用除了人們熟悉的擔、斗、升等衡器計量之外，在材料中還可以見到“合、勺、抄”等的記載。如在《沈記光緒四年 立 應納糧帳》帳冊中就有這樣的記載：“光緒十八年收段知仁糧貳升貳合零勺二抄”，“卄二年收青四甲田俊糧壹升柒合”，“卄八年金華里李昌言糧九升一合三勺二抄”，“卅三年收安平七甲何泰糧〡斗〤升〤〩”等。經濟史的研究不能就經濟談經濟，要結合經濟、制度、社會、思想來分析。對“百忍堂”經營史料的進一步分析研究，可看到清末民初時期經濟與社會狀況的一斑。

三、獨特商業文化遺產的現實應用構想

中國商用數碼在當代社會的經濟與文化生活中已經很少使用，了解和認識這種數字的人在現實生活中也不多，中國商用數碼成為中國商業文化遺產之一。商業文化遺產是我國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究和開發中國商用數碼的現實應用價值，服務于我國的文化、旅游、飯店、餐飲業，使中國商用數碼這塊寶藏重新發出光亮，是我們的義務和責任。中國商用數碼的應用價值開發可以運用創意文化產業的思路和方法。

創意產業又稱文化創意產業，是基于文化資源積累及科學技術發展，源于個人創造力、技能及才華，以信息及網絡技術為主要載體，通過知識產權的形成和利用，經過創作、生產、流通等環節，能夠為社會創造財富、具有提供就業機會潛力的新興產業。作為一種全新的經濟形態，創意產業是科技大發展時代科技與文化高度交融的產物，科技是文化創作、產播的主要載體和根本動力。創意產業強調產業的價值源于文化積累和科技發展所激發的創意，重視創意向形成知識產權的成果轉化。科技與創意相結合產生的創意產業，為經濟發展提供了新思路。以企業為主體，發展以文化創意為核心的現代服務業事實是創新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從創意者必備的創新意識、科技素養，到激發創意和拓寬思維方式的技術環境，對科技創新提出了新的要求。中國商用數碼有著及其深厚的中國歷史文化背景、文化積累、文化淵源和文化特性，對中國商用數碼進行全面系統的整理，運用現代科技方法制作出應用型產品，在我國的服務業將有著巨大的市場潛力，會成為我國服務業發展的一個亮點。

中國商用數碼的應用型產品以體現中國傳統文化為特征，采用書籍、展板、文圖結合的產品說明、簡介、標貼、菜單等具體形式來體現，把現代數字與中國商用數碼、外文說明集結使用，在相應的文化場所、旅游景點、飯店茶社、酒店餐廳運用，展現和營造中國傳統文化氛圍，傳承和宣傳中國傳統文化。傳統文化是一個豐富的生活經驗寶庫。文化傳承問題不是一種機械性、工具性、程序性的事務。文化傳承之根在于言傳身教，在于一代人與另一代人之間的言傳身教，在于總體文化環境的熏陶作用。這是繼承傳統文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機制和方法。中國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存在的根本，是一個完整的多民族性與多元文化的知識體系。傳統文化的傳承一旦斷代，就相當于一個民族沒有了根。在社會轉型期，包括中國商用數碼在內一些文化遺產可能退出歷史舞臺，他們就像瀕臨滅絕的動物一樣，需要我們花大力氣來保護。

在日益變化的世界中，開發中國商用數碼的應用價值要注意到傳統文化與外來文化的融合。我們處在一個日趨多元的時代，各種價值觀、各種文化形態以及各種各樣的信息，都在改變著我們。我們不能像一百多年前的中國人那樣閉關自守、妄自尊大，我們要變得開放和包容，這正是一個文化多元時代應有的文化性格。中華民族擁有共同的經濟生活和社會意識，以及共同的文化環境和情感意識。伴隨著中華民族的發展歷史，形成了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中唯一沒有間斷的中華文化系統。它充分顯示出中華文化具有鮮明的民族性、繼承性、包容性和時代性的特色，中華文化精神是增強國民自信心的動力之源。但傳統文化的生命力必然決定于它能否與現代文化、現代文明相互交融。面對一個日益開放的大世界，我們需要丟棄的是傳統文化中以中庸、封閉、內斂以及小富即安、無為而治為特質的國民弱點。我們不是一古腦地回到傳統文化中去，而是如何將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意識相融合，培養一種真正具有這個時代特征的文化。

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