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信用證案例引發的幾點看法

一、基本案情

2004年4月，湖北機電進出口公司與伊朗客戶簽訂合同，出口一批成像儀到伊朗。伊朗商業銀行于2004年5月開立了一紙金額為60000美元的即期信用證，信用證要求采用空運方式，限制中行議付，并指定東京三菱銀行新加坡分行為償付行。由于債務糾紛原因， 湖北機電進出口公司于7月7日將該信用證項下全套單據交由中行北京銀行議付。中行北京銀行審單無誤后，將全套單據寄往開證行。7月28日， 湖北機電進出口公司收到中行北京銀行轉來的開證行通知：“PAYMENT WILL BE MADE AFTER RECEIVING APPLICANT’S ACCEPTANCE” (申請人接受單據后付款)。湖北機電進出口公司拒絕接受開證行的要求，同時指出其行為違反了開證行獨立審核單據的原則。機電進出口公司還通過中行北京銀行督促開證行及時付款。 8月5日，中行北京銀行應機電進出口公司要求致電開證行：（1）賣方已按信用證要求向開證行提交了全套符合信用證要求的單據；（2）根據UCP500第3條規定， 信用證獨立于其所基于的交易。銀行在信用證項下所做出的支付、承兌、以及支付票據，或者議付， 以及或者履行其他義務，與開證申請人與開證銀行或者與受益人之間的關系所引起的索賠或者辯護無關；（3）根據UCP500第4、13和14條規定，在信用證業務中，所有相關方處理的只是單據；一旦收到單據，銀行只能以單據為依據決定其表面是否與信用證條款一致，且銀行只能以自己的判斷為審單依據，而不能受其他方左右。因此，賣方認為拒付無效。

此電文石沉大海，音信渺然。

在中行北京銀行與開證行交涉的同時， 機電進出口公司也抓緊時間與伊朗客戶聯系，但客戶一再尋找借口拖延付款時間。與此同時，湖北機電進出口公司也與貨物運輸公司聯系， 要求貨物運輸公司指示他們在伊朗的代理，一定要憑正本空運運單放貨。在中行北京銀行兩次反駁乃至后來的越級申述的壓力下，在機電進出口公司不斷與客戶交涉并同時采取了保障貨物安全措施的情況下，開證行終于于8月19日授權中行北京銀行到東京三菱銀行新加坡分行索償。

8月23日，中行北京銀行收到償付行的付款。

這是一起典型的開證行無理拒付案。該案有幾處值得我們思考的地方。

二、幾點看法

(一) 申請人——故意拖延付款的時間

開證申請人雖需要這批時下在國際市場上暢銷的貨物，但由于其在開證行的頭寸不足，因此當開證行提示單據時，申請人拒付，并編造各種理由應付收益人。一開始，開證申請人回復受益人付款沒問題，只是其與銀行之間出現了一點麻煩，2-3天內便可付款。隨后又說須付高昂的關稅，不能付款是因國內進口法和銀行規則限制所致。最后竟聲稱，單據上的毛重與實際貨物的毛重不符，要求中行北京銀行向開證行確認毛重等等，一再拖延時間。但是，由于貨物早已到達德黑蘭機場，在受益人據理催促下，在開證銀行要求買單的壓力下，申請人才不得不調整頭寸，到銀行付款。

（二）開證行——回避信用證項下應承擔的責任

此案中， 開證行未在合理工作日內提出單據不符點，但卻拒不付款。在國際慣例規定的收單后七個工作日內， 開證行僅以“申請人接收單據后付款”為由致電中行北京銀行，并未根據UCP500的規定提出拒付。在其后中行北京銀行兩次反駁并要求付款時， 開證行一直不予回復，企圖回避自身在信用證項下應承擔的責任。

隨著時間的推移，開證行面臨雙重壓力：一方面是申請人不愿立即贖單；一方面是中行北京銀行據理催促付款。為了自身資金的安全，開證行不得不協助申請人，讓其聲稱單據上的毛重與實際貨物毛重不符，要求中行北京銀行向開證行確認毛重等等。由此可見，開證行十分熟悉信用證的獨立原則，但為了擺脫自身的責任，故意迎合開證申請人，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也將自己置于被動的境地。盡管如此，在中行北京銀行加大越級申述的壓力下，開證行終于發出了索償授權通知，使中行北京銀行從東京三菱銀行新加坡分行得到了償付。

(三)受益人——控制風險

受益人在收到伊朗商業銀行開立的信用證后即進行了仔細審查。為了控制風險，受益人曾要求開證申請人修改信用證，確認空運單據的收貨人為伊朗商業銀行。因為空運運單只是貨物收據而非物權單據，收貨人提貨時僅憑航空公司的到貨通知即可提貨，而不必向承運人提交該單據。如果空運運單上的收貨人為開證申請人，就存在開證申請人在未付款的情況下提走貨物的風險。如果信用證要求空運運單的收貨人為開證行，銀行便可掌控物權。開證申請人只有在付款后，方可得到開證行授權，向承運人提取貨物。通過這種方式，受益人可控制商業信譽風險。

由于當時機電進出口公司與中行武漢銀行有債務糾紛，按照信用證的要求，只能將單據寄到中行北京銀行議付。當得到開證行的拒付通知后， 受益人認真審查了電文，要求中行北京銀行按照UCP500條款的有關規定，反駁開證行并督促其按時付款。同時，該公司還及時聯系貨物運輸公司指示他們在伊朗的代理，一定要憑正本空運單據放貨。這樣就有效控制了風險，保證了最終安全收匯。

(四)中行北京銀行——指定議付行

本案中， 中行北京銀行是開證行的指定議付行。根據UCP500第10條 b 和 c款規定：單據必須交由開證行或保兌行，或任何被指定銀行。而被指定銀行并無一定承擔付款、承兌或議付之責任之義務。即使他接收、審核、遞送了單據，也并不使其一定承擔付款、承兌、或議付的責任，除非他已明確同意承擔這樣的責任并告知了受益人，或他已根據開證行的授權對信用證加了保兌。考慮到伊朗國家收匯的風險， 中行北京銀行未做實際議付，僅作為寄單行向開證行遞送了全套單據，沒有向東京三菱銀行新加坡分行索償。

償付行(Reimbursing Bank)是開證行指定的對議付行或付款行、承兌行進行償付的代理人。為了方便結算，開證行有時委托另一家有賬戶關系的銀行代其向議付行、付款行或承兌行償付，償付行只有在開證行存有足夠的款項并受到開證行的償付指示時才付款。償付行償付后再向開證行索償。償付行的費用以及利息損失一般由開證行承擔。償付行不受單和審單，因此如事后開證行發現單證不符，只能向索償行追索而不能向償付行追索。如果償付行沒有對索償行履行付款義務，開證行有責任付款。

本案中，中行北京銀行在給開證行寄送單據時，沒有電索償付行，而是采取了十分謹慎的做法。但是，在收到伊朗商業銀行的拒付通知后，中行北京銀行堅持了信用證“獨立性”的原則，并以此與開證行交涉。

信用證的“獨立性原則”和“單據交易原則”是信用證運作的基本原則。在信用證方式下，開證銀行依據信用證本身，有權要求受益人或其代理人以提交符合信用證的單據為付款條件。同時無論有無約定，開證銀行有權要求開證申請人贖單還款。另一方面，銀行因占有商業單據而擁有貨物的留置權。UCP500規則集中體現了以上兩個原則的基本精神。按照UCP500第3、4條的規定，信用證獨立于交易之外，信用證有關方處理的只是單據，而非貨物。銀行應憑單據與信用證條款表面是否相符確定其付款責任。中行北京銀行根據國際慣例據理力爭，逐步加大對開證行的壓力，適時恰當地給開證行發出電文，要求其發出索償授權，最終從償付行得到了付款。

三、伊朗貿易方式的變化

伊朗一直遭受美國的經濟制裁，在美國的資產全部被凍結。9.11事件后，布什政府延長馬托法，宣布伊朗為“邪惡軸心”國，全面封堵打壓伊朗，阻止伊朗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美國對伊朗采取敵視政策，使伊朗使用美元困難，這也對伊朗的經濟發展產生了十分不利影響。在這樣的背景下，近年來， 伊朗的貿易方式發生了一些變化：

1．貿易結算依據商品的不同分為兩種：

（1）普通商品：信用證要求全套單據寄開證行，電索償付行；

（2）工程和成套設備：付款往往通過英國辦理。其信用證通知、寄單、交單、付款等都是通過開證行倫敦分行辦理，整個付款過程均可不直接與開證行發生聯系。

2．信用證仍為主要的結算方式，但有以下三項特征：

（1）要求單據數量多、內容繁雜、限制條款多，還常常特別要求商業發票、產地證和運費發票需經伊朗使館或領事館簽證。

（2）信用證一般有電索付款條款。信用證常常指定一家償付行， 償付行一般是位于第三國的伊朗本國銀行海外分行。這種方式使得開證行的付款不會因美國對伊朗的經濟制裁而受到影響，但如果單據存在不符點，則處理起來比較棘手。采取授權索匯的方式會引起開證行的不滿，而且受益人可能還得承擔罰息、匯差和往來電訊的費用。

（3）最終收匯較有保障。據了解，在對伊朗貿易中，雖然付款常有拖延，過程也比較曲折，但我方大多都能收回貨款。此外，對伊朗貿易的利潤率相對較高，對受益人而言，可以找到風險和收益的平衡點。

隨著伊朗經濟的不斷發展，我國對伊朗的貿易空間不斷增大，對伊朗的貿易利潤率也相對增加。雖然伊朗的評級仍舊不高，但我國企業可在中國商業銀行幫助下，有效運用國際慣例，在發展對伊朗貿易的同時，最大限度的保障我出口企業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