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五角大樓的新主人：羅伯特·蓋茨

2006年美國中期選舉，民主黨以絕對優(yōu)勢將國會參眾兩院收入囊中，導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布什為了平息朝野上下對其伊拉克政策的怨氣，不得已棄卒保車，讓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在第一時間宣布辭職。11月8日，羅伯特·蓋茨被布什總統(tǒng)提名為新任國防部長，12月6日以95比2的壓倒性多數(shù)票通過參議院全體會議批準，12月18日宣誓就職。這位曾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歷史上最年輕局長的蓋茨，在遠離華盛頓政治中心長達13年之后，一經登場亮相，就再度成為焦點人物。

平步青云的夢幻經歷

蓋茨可以稱得上是美國政壇的“老江湖”。從1966年涉足政界到1993年從政府退休，他在這個變幻莫測的宦海中摸爬滾打了近30載，在情報界有著26年的資歷，經歷了6任總統(tǒng)。他既是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中情局局長，也是美國歷史上惟一從基層干起終獲提拔的中情局局長，是前蘇聯(lián)問題專家，又是知名大學的校長，集政界、學界精英、資深情報官等眾多角色于一身。

羅伯特·蓋茨現(xiàn)年63歲，1943年9月25日出生于堪薩斯州威奇托，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國防部長對他來說，也算是個家傳的職業(yè)，在1959年至1961年，他的父親托馬斯·蓋茨在美國前總統(tǒng)德懷特·艾森豪威爾的政府內也擔任過國防部長一職。他是布什家族的世交，老布什對他有知遇之恩，任內先后提拔他為副總統(tǒng)、國家安全顧問和中情局長。后來他在得克薩斯農業(yè)機械大學當校長，也多少歸功于老布什的力薦。

蓋茨于1966年因一個偶然的機會加入中央情報局，只因為當時他認為離開學校接受中情局面試，是可以到華盛頓免費旅游一番的好方法。1989年至1991年，他擔任老布什總統(tǒng)的助理國家安全顧問，正是這段時間讓蓋茨與布什家族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也結識了很多現(xiàn)在白宮身居要職的官員，如國務卿賴斯和中情局局長海登。1991年，老布什任命他為中情局局長，從而使他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中情局局長。1993年，蓋茨辭去公職，淡出政治圈。蓋茨的大半政治生涯是在美國中央情報局度過的，他也因此創(chuàng)造了一個“神話”，成為迄今為止惟一一個從中情局最普通職員升到局長的人。

蓋茨大學時在堪薩斯州威廉·瑪麗學院學習歐洲歷史，1966年在印第安納大學讀研究生時加入中央情報局，專注于蘇聯(lián)與中國問題研究，成為該領域的頭號分析師。1974年取得喬治華盛頓大學博士學位，研究方向是國際關系、蘇聯(lián)歷史政治，博士論文的主題是探討蘇聯(lián)對中國的政策與看法。正是因為滿腹學識，他在里根時期和老布什時代都是白宮最器重的政策顧問，是冷戰(zhàn)時期白宮最需要的蘇聯(lián)問題專家。

離開中情局后，蓋茨一直活躍在學術領域，在哈佛大學、耶魯大學、華盛頓大學等著名大學授課，是《紐約時報》的特約作者，1996年出版論文集《走出陰暗：5任美國總統(tǒng)贏得冷戰(zhàn)的內幕》。2002年，他被任命為得克薩斯州農工大學第22任校長。該校在美國大學中位列第7，在教育、研究和公共服務等方面享有盛譽。他對學校有著深厚的感情，一年多前曾因不舍離校而謝絕國家情報局局長的寶座。在他擔任校長的4年多時間里，學校每場足球賽他都到場，每場球賽前一天半夜也都會來到球場，和學生們一起參加賽前的拉拉隊“喊叫練習”。接受國防部長提名后的一個星期六的深夜，他再次來到足球場上，在寒風中對著兩萬多名師生講話，其依依不舍之情令在場的很多人都流下眼淚。

有譴責說蓋茨喜歡強制學者迎合白宮的立場去寫報告。里根政府時期，不少議員公開抨擊中情局提交的報告是在迎合政府的強硬路線，這樣的指責曾讓仕途一直一帆風順的蓋茨在1987年栽了一個跟頭。當時蓋茨被首次提名出任中情局局長，不過由于他個人和中情局在1982—1986年期間的“伊朗門”事件中受到多方質疑，遭到國會強烈反對，蓋茨被迫退出。這一次的打擊讓蓋茨反思了許久，4年后當他再一次獲得老布什的提名時，蓋茨公開承認了自己當年在伊朗問題上犯下的錯誤，但在參議院投票批準對他的任命時，也有將近三分之一議員反對。

與前任的全方位對比

新人來，舊人走，難免會讓人將兩者比較一番。客觀地說，無論是資歷還是能力，拉姆斯菲爾德和蓋茨都是稱職的國防部長人選，有著成為國防部長所必需的特質，比如個性堅強和有原則性，但在更多的方面兩人還是迥然相異。拉姆斯菲爾德兩度出任美國國防部長，是美國歷史上就任時間最長的國防部長，在五角大樓內部也頗受尊重，甚至有搞“個人崇拜”之嫌。而蓋茨從未在國防部任過職，沒有太多的軍事領導經驗，但在越戰(zhàn)期間，他曾在空軍服務過，因此也受到了軍人們的尊重。

蓋茨為人處事與拉姆斯菲爾德大相徑庭。他親切、溫和，很有幽默感，在官場中善于平衡，有與兩黨共事的良好記錄，受到各方尊重，絕不會樹敵過多，挑起沖突。蓋茨善于集思廣義，行事謹慎，同時也不失主見。在伊拉克問題上，蓋茨坦言美國目前并沒有取得勝利，這就巧妙地與布什拉開了一些距離，贏得了民主黨人的好感。拉姆斯菲爾德以作風強硬聞名，他長于管理，但控制欲極強，拒絕聽取不同意見，和其他內閣成員關系普遍緊張，不把國會放在眼里，還經常當眾羞辱高級軍官。人們認為蓋茨出任國防部長后，軍方將領能夠“找到表達意見的方式，而這在拉姆斯菲爾德那兒行不通。”

拉姆斯菲爾德是個狂熱的好戰(zhàn)分子，他的口號是“殺殺殺”，而蓋茨則表現(xiàn)出某種“慎戰(zhàn)”意識。一位曾在拉姆斯菲爾德領導下的國防部工作的前政府官員說，蓋茨是一個“實用主義加現(xiàn)實主義者”，他永遠不會是引發(fā)閃電的電棒。在伊朗核問題上，蓋茨認為采用直接對話才是最有效的途徑，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應攻打伊朗。在朝核問題上認為華盛頓當前的外交戰(zhàn)略（通過六方會談與平壤接觸）是最佳做法，不贊成用動武的方式阻止朝鮮制造核武器，他也不支持美對敘利亞動武。可以說布什在目前的形勢下選擇蓋茨接任拉姆斯菲爾德是一個信號，意味著今后在事關國家安全的事務上，布什政府可能會盡量避免直接沖突。

蓋茨出身美國中情局的基層，態(tài)度非常務實，對于國際局勢的分析判斷更加客觀理性，而不是從自身的信條出發(fā)處理戰(zhàn)略問題。在長達20余年的情報生涯中，蓋茨能夠從對蘇情報分析員升任至中情局局長，說明他沒有犯過不可原諒的重大情報判斷錯誤，客觀理性的分析以及對各種意見的開放態(tài)度已經成為蓋茨的習慣和本能。拉姆斯菲爾德是個性強悍的職業(yè)政客，又有著多年管理大型企業(yè)遺留下的老板作風，對事物往往持有非黑即白、非對即錯的主觀僵硬姿態(tài)，每每從自身的信條出發(fā)處理戰(zhàn)爭和戰(zhàn)略問題，即便一錯再錯仍死不悔改。

新防長上任意味著什么

布什在提名蓋茨時表示，在自己任期的最后兩年內，希望有人可以帶來新的視角。顯而易見，布什想通過國防部換將，改變當前美國深陷伊拉克泥沼的困境，扭轉當前共和黨的不利局面。那么，新任國防部長的走馬上任，到底會帶來什么變化呢？

布什的外交政策正在轉變，似乎準備“皈依”共和黨的傳統(tǒng)外交政策。與布什政府在伊拉克、伊朗和朝鮮問題上的政策相比，共和黨的傳統(tǒng)外交方針更為謹慎、實用。有不少分析家認為，蓋茨的“出山”，意味著美國外交和軍事戰(zhàn)略將重新回歸“鮑威爾原則”。“鮑威爾原則”認為，美國只能把戰(zhàn)爭作為最后的手段，不能輕易動用兵力。蓋茨的許多觀點與“鮑威爾原則”是一致的，但與盲目鼓吹軍事作用的“布什——拉姆斯菲爾德原則”背道而馳。也許，在最后兩年里，不再有選舉壓力的布什，會采取與前期不同的舉措，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點“青史留名”的資本。

新保守派提倡的單邊主義導致了美國外交政策的失敗和伊拉克的災難，也加速了自身的衰落。共和黨內始終存在新保守派與現(xiàn)實派兩股勢力，布什政府向來是新保守派的天下，但從伊拉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到美國深陷伊拉克戰(zhàn)局，從布什第二任期開始到賴斯上臺以后，美國的保守派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實際影響力一直在下降。歷數(shù)布什總統(tǒng)上臺以來身邊的幾個重要鷹派人物，前國防部副部長沃爾福威茨2005年3月轉任世界銀行行長；拉姆斯菲爾德剛剛下臺；繼而由布什提名為美國駐聯(lián)合國大使的前副國務卿博爾頓也因未能得到參議院批準而被迫辭職；現(xiàn)在布什身邊只剩副總統(tǒng)切尼尚在孤軍作戰(zhàn)。面臨伊拉克的困境和國內的政治壓力，新保守派只得嘗試把話語權交給現(xiàn)實派，蓋茨取代拉姆斯菲爾德就是一個標志。

伊拉克將是蓋茨的最優(yōu)先事務，他上臺以后在伊拉克問題上肯定會做出一些調整，但能否終結伊拉克目前的亂局還很難說。蓋茨參加的由美國前國務卿貝克領導的伊拉克未來走向問題研究機構剛剛出臺了對伊拉克問題的研究報告，報告提出駐伊美軍一年內規(guī)模減半，并在2009年初完成撤軍；美國應與伊朗、敘利亞“直接談判”。這些看法與布什的一貫立場相去甚遠，幾乎不可能得到布什的采納。其實，伊拉克首先是政治問題而不是軍事問題，是政策問題而不是戰(zhàn)略問題，未來局勢的演變不是戰(zhàn)術或技術上的新措施所能彌補的。伊拉克是布什推出大中東民主計劃的一個主要試驗場所，撤出伊拉克、完全接受失敗對于布什、共和黨以及美國戰(zhàn)略界都無法接受。因此，不管蓋茨怎么變，布什的伊拉克政策沒有新觀點，也就很難做出根本性的調整。

重新幫助軍方樹立威信將是蓋茨接手后面臨的重要任務。但新作風并不等于新政策，很多熟悉蓋茨的人士都認為，蓋茨將給五角大樓帶來更多形式上的變化而非實質上的改變。國防部是一個巨大而龐雜的機構，事務極為繁瑣。蓋茨得收拾拉姆斯菲爾德留下的行政爛攤子，協(xié)調各軍兵種，安撫軍事改革、人事安排等引起的怨聲四起的局面。即使蓋茨有極大的革新抱負，也會馬上被淹沒在無數(shù)亟待解決的具體事務當中，難以施展拳腳。另外，他是在布什第二任期的最后兩年中走馬上任的，留給他的時間和施展空間并不多，進行重大政策調整的機會很小。

拉姆斯菲爾德任內的中美軍事關系發(fā)展緩慢，而蓋茨被提名后的一些言論更讓人們有些擔心中美軍事關系會進一步惡化。蓋茨在提交給參議院的一份書面證詞中宣稱，美國必須在軍事上做好準備，一旦中國大陸以武力攻打臺灣，隨時能幫助臺灣進行抵御。這些話在解放軍剛與美軍舉行過海上聯(lián)合搜救演習、兩軍關系全面恢復的時候聽起來，難免有些刺耳。其實談臺海問題，不過是上任前面對國會的“例行公事”而已，這也是五角大樓對華一貫態(tài)度的延續(xù)，美國國防部在中美關系中多起消極作用，其親臺傾向由來已久，不可能指望新任國防部長會在這方面有什么突如其來的歷史性突破。伊拉克問題將是蓋茨桌上的頭號課題，他當然不會希望與大陸在臺海發(fā)生軍事沖突來節(jié)外生枝。何況良好的中美經貿關系使中美雙方休戚相關，軍事交往本質上也要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中美關系不會因為蓋茨的上臺而有大的改變。

新人定有新氣象，何況蓋茨在共和黨呈頹勢時上任，也算臨危受命；更何況伊拉克局勢紛紛擾擾，眾目睽睽期待美軍事政策轉型，這新官上任，想不燒幾把火也難。究竟蓋茨在這兩年任期內會如何作為，只能拭目以待。

(本文責任編輯：蔣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