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狂風暴雨般的空中打擊,又一場“美國式的戰爭”上演了。2006年7—8月間,以色列在黎巴嫩34天的作戰行動影響復雜:盡管真主黨前途并不美妙,但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業已破碎。
真主黨武裝的特點
對真主黨武裝的特點,20世紀80年代就開始與之交手的以軍再清楚不過了。2000年5月,以軍撤出黎巴嫩南部后,真主黨便不斷用火箭彈襲擊以色列北部城鎮,其追求的目標非常簡單:只要不停地打,就能粉碎以軍的“無敵”神話,贏得盟友和支持者的崇敬。2006年8月7日,真主黨總書記納斯魯拉在“燈塔”電視臺說:“猶太復國主義敵人無法贏得軍事勝利。這不是我說的,是他們自己說的,全世界都在這么說。”真主黨一名政治局成員,被問及如何取勝時說:“堅持,只要我們能站在美國支持的力量面前,就是巨大的勝利。”
2000年以來。真主黨的火箭彈庫存增加到約1.3萬枚。盡管只是火箭彈,但當其射程、數量達到一定水平后,便產生了質的變化。現在真主黨的遠程火箭,已將整個以色列北部置于不安全狀態。當反坦克導彈、反艦導彈等正規軍隊才有的先進武器出現在游擊隊手中時,戰斗就早已不是治安行動的烈度了。
伊朗前外長韋拉亞提說:“真主黨是一支游擊隊,而游擊隊是沒有邊界需要守衛的。”于是就出現了奇特局面:真主黨的武器超出游擊戰范疇,作戰目標卻類似于襲城戰,打碎的壇壇罐罐都是鄰居家的。盡管納斯魯拉不希望把真主黨整體消耗掉,但作為一個指揮松散的團體,基層戰斗人員面對被消滅的態度,卻是自殺式的抵抗。這使得軍事行動中典型的規律——任何一方都有后方、有顧忌的特點被打亂。
空中打擊奏效了嗎
以軍首先選擇空襲,顯然與美軍近年的示范作用不無關系。然而以軍總參謀長哈盧茨,忽略了他所面對的局面與南聯盟和伊拉克之戰的不同。不管是破壞敵方基礎設施,還是消滅敵方有生力量,美軍的空中打擊要達到目的,都有賴于相當的規模和徹底性。相反,黎巴嫩空中交通全部癱瘓絲毫不值得夸耀,因為對真主黨而言,根本就談不上基礎設施,其戰斗力也并非體現為坦克和戰斗機,而是隱蔽在地下的彈藥。直到最后停火,以軍連及時擴大地面行動的時機也沒把握好,這使得空中打擊的效能無法得到充分利用。
以色列空軍在這次行動中,充分顯示了實力。出動超過1萬架次,攻擊了黎境內超過7000個目標,每天攻擊超過100個目標。最新的F-15I和F-16I多用途戰斗機都小試牛刀。開戰頭一個小時,以空軍透露:“真主黨發射過的遠程火箭發射架,90%很快被摧毀,包括幾乎所有出現過的Raad和Khaibar發射架。”伊朗制Fajr火箭,有五分之三的庫存據說遭受重創。問題在于:據以色列的評估,空襲給真主黨武器裝備造成的損失在30%-40%間,但真主黨仍保持了每天向以北部發射上百枚火箭彈的能力。
真主黨的戰爭手段極為簡化。火箭發射小組連目標偵察和瞄準也不需要,短暫暴露后立即隱蔽到附近的村落或工事中,有時火箭還用單個發射架定時發射,操作人員根本不在場。有些火箭小組潛入到距邊界僅10公里的地方。多數火箭都從城區發射,那里的建筑和平民為其提供了屏障。在同一地區,火箭小組也不從同一位置發射。空襲后,情報估計真主黨的火箭彈仍夠支持3個月。而且,以軍的戰績還是以大量平民傷亡換來的,到8月5日,黎境內死亡的967人中僅有48名真主黨成員。
從戰術上看,真主黨也可能有意保留了部分遠程攻擊能力,以備長遠之需。大量發射的主要是122毫米Grad系列和220毫米Raad火箭彈,射程為40-45公里。最遠射程達400公里、裝有600公斤彈頭的Zelzal系列火箭彈,還幾乎沒怎么使用。
地面戰的成敗得失
哈盧茨的決心是“將黎巴嫩打回20年前”,但以軍的地面行動倉促且目標不明。真主黨在利塔尼河以南設下了第一道防線,估計有4000兵力。以軍7月21日出動的兩個裝甲旅,戰略目標是建立一條阻止真主黨火箭襲擊以色列北部的隔離帶,但在距以色列邊界僅4公里的真主黨戰略高地——賓特朱拜勒村就碰了釘子。直到7月31日,該村仍在真主黨手中。
8月3日,以軍擴大地面戰規模,目標是推進到距邊境18公里的利塔尼河一帶,但幾路以軍均遭到頑強抵抗。尤其是在埃塔一沙卜村,以軍裝甲縱隊遭導彈伏擊。8月lO日13日,以軍又在邁爾吉奧陷入艱苦巷戰,被迫放棄。到停火時,以軍地面部隊最遠推進到距利塔尼河5公里的位置,但實際控制的只是一條狹窄走廊,而利塔尼河和扎哈拉尼河之間的真主黨第二道防線還有約4000兵力。
真主黨采取了典型的游擊戰術消耗以軍。從上世紀90年代,真主黨骨干成員就積累了與以軍交手的豐富經驗。他們有時分成多達50個半自主作戰的小隊,每隊一般15-20人。真主黨還將地道和戰壕網一直修到了靠近以色列邊界,這不光保存了實力,還迫使以軍在他們選擇的地點和條件交手。以軍火力和機動性的優勢被抵消大半。
真主黨手中最先進的反坦克導彈是Kornet-E,可穿透1—12米帶爆炸反應裝甲的坦克裝甲,還有帶串列高爆彈頭的Metis-M,以及AT-5“拱肩”(伊朗仿制型稱Towsan-1/M113)、AT-4“塞子”和稱為Raad的AT-3“薩格爾”改進型。前兩型共摧毀14輛“梅卡瓦”Mk2、3和4型主戰坦克。到8月16日,已有超過20名以軍死于反坦克導彈之手。同時,以軍也為對方武器的巨大數量驚嘆不已。第7裝甲旅旅長阿姆隆·阿蘇林說:“我們遭到上百枚導彈的攻擊,年輕的士兵對此沒有經驗。”總體而言,真主黨反坦克小組傷亡高達80%,500枚導彈擊中了約40輛以軍坦克,其中10輛被穿透。
解讀今天的游擊戰
冷戰結束后幾次局部戰爭和沖突,都是“美國式的戰爭”,與美國交手的伊拉克、南聯盟和阿富汗,以及與美國的學生以色列交手的真主黨,這些對手沿用的策略可以追溯到越戰,甚至朝鮮戰爭,但具體情況不同,結局也各不相同。
朝鮮戰爭當然不是游擊戰,卻蘊含了后世應對“美國式的戰爭”的有利原則。朝鮮以中蘇為軍事和經濟供應后方,除了電站和鐵路線等目標,甚至沒有一個完好的首都需要保衛。而在越南,美國面對的局面是:既無法消滅,更無法全面占領北越,又阻止不了游擊隊對南越政權的動搖。更重要的是,越南的抗打擊能力達到了極致。不光前沿力量分散隱蔽,即使嚴密設防,抵抗戰略轟炸的河內和海防,也算不上支撐戰爭的經濟和工業中心。不管美軍對付叢林掩護下的胡志明小道的辦法多先進,對方卻只要供應大米和子彈,就能使南越不穩。經濟實力和打擊手段的不對稱,被戰爭方式和戰略目標的反不對稱成功抵消,達到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之境。
從海灣戰爭到南聯盟,情況發生了變化。沒有大國背后較量的背景,與美國對抗的一方完全要憑借自身實力。同時,伊拉克和南聯盟擁有的是工業化的經濟、城市化的社會和20世紀80年代水平的常規軍隊,面對的卻是剛剛進入新軍事變革,戰斗力正在產生質變的美軍。甚至可以說,他們的失敗是因為比美國落后得不夠遠。因而,他們一方面缺乏反擊手段,另一方面,也未能通過“抗擊”盡可能保存實力,就已承受不起效能已發生明顯質變的空中打擊或空地一體進攻。
有意思的是,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戰后恢復期,以及最近的黎以沖突中,“美國式的戰爭”又境遇驟變。原因很簡單,雙方的戰爭方式和戰略目標再次變得不對稱了。
塔利班殘余在南部死灰復燃,聯軍的傷亡從2002年的50余人增加到2005年的300人。去年6月,美軍周傷亡數也從一位數升為兩位數。盡管如此,正如美軍參聯會主席彼得·佩斯所說:“他們可能是我們每天面對的戰術問題,但我們是他們長期的戰略問題。他們可以選擇一些戰斗,但已經不能重新奪取這個國家。”目前駐阿美軍為2.3萬人,隨著北約部隊部署到阿南部和阿政府軍的加強,這場游擊戰已經難以出現戰略上的逆轉。
伊拉克的情況要惡劣得多。目前,宗派暴力已經超過了遜尼派反美活動和“基地”組織的恐怖活動,成為人員傷亡的主要原因和伊拉克穩定的主要威脅。美軍中央司令部司令阿比扎伊德認為:“如果不阻止,可能使伊拉克完全陷入內戰。”這場游擊戰的前景,再次取決于美國扶植的政府能否控制全局。這個難題的答案已不是為“悍馬”車改進裝甲等軍事措施所能決定的。可以肯定的是,在美國控制大局的前提下,反美武裝會進一步壯大,但其獲得先進武器的可能不大。隨著美軍防范措施的完善,反美武裝要靠不斷增加美軍傷亡,迫使其撤出更不易實現。
黎巴嫩的情況更復雜一些,它與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最大不同在于:一個被迫卷入又無能為力的黎政府,被雙方都當作人質。目前的聯合國給出的解決措施,只是理論上對以色列有利,關鍵在于維和部隊和黎政府軍能否確保黎以邊境和利塔尼河之間不存在其它武裝,并保證該地區不會被用作攻擊以色列的基地。但歷史表明,這兩支力量阻止真主黨獲得外界財源和武器的成效都值得懷疑。如果真主黨火箭再次騰空,聯合國、以色列又將做何行動?值得關注。
(摘自《世界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