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士撰文表示,國家統計局推出幸福指數等數個“軟性”指數,其訴求無異是美好的,合乎情理的。從理論上講。是一件意義十分重大的事。它不僅僅是完善統計體系、全面完整地反映經濟社會發展狀況所必須,而且,意味著追求GDP增長不再是政府惟一關心的“大事”,關注“人”,關注人民幸福正在成為政府執政更為重要的價值取向;同時,它也讓老百姓感到自己正在變得越來越重要,感到自己確確實實是國家的主人,是國家之“本”。更多的人士則提出疑慮和異議。
幸福指數為政策的制定和調整提供依據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邢占軍博士認為,把幸福指數作為社會評價指標時,應對其評價功能進行正確定位。幸福指數主要用于對特定的社會發展與社會良性運行狀況進行衡量與評價,一般不宜用于評價政府組織的績效,更不宜用于考察個人的政績。在追蹤幸福指數的變化時,主要是看發展是否偏離了終極目標,而不是看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幸福指數增長了多少個百分點,也不是看它在與其他國家或地區的比較中位次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當然,可以采用幸福指數對城鄉居民的主觀生活質量、不同地區或不同社會群體之間的主觀生活質量進行比較。這種比較的目的在于對以往的發展思路與政策選擇進行評估,為現行政策的調整和未來政策的制定提供必要的依據,而不是作為政績評價的標準。
考察幸福指數,并不是追求幸福指數無限增長,而是力求通過幸福指數來考察人民群眾主觀生活質量的狀況和變化趨勢,進而調整政策取向,促進社會發展和社會良性運轉。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水平會不斷提高,人們的需求水平也會由低層次向高層次提升,這可能導致“幸福陷阱”的出現。所謂“幸福陷阱”,是指客觀條件改善導致人們需求水平的提高,但在一段較長時間里觀察,人們的幸福指數有時并不隨人均可支配收入等客觀指標的加速增長而明顯增長,甚至可能出現暫時的下降。“幸福陷阱”的存在提醒我們,在確定幸福指數時,一定要注意其相對穩定的特點。在主要指標保持穩定的同時,適時地對部分指標加以調整,增加或排除一些要素;對于保留下來的要素,也要對其在總體幸福感中的權重進行必要的調整。
幸福指數為最急迫社會問題的解決提供導向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社會發展研究室副主任沈杰認為,對于一個社會而言,如果將“以人為本”作為發展的基本原則,將人的全面發展作為發展的最終目標,那么,經濟增長只是手段,而人的幸福才是目的。所以,社會發展的最終目標不是物質財富的最大化,而是人民幸福的最大化。
經濟因素是影響人民幸福程度的基礎因素。但當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之后,諸多其他因素,如健康的身體、穩定的工作、美滿的婚姻、和諧的人際關系等,對于人民幸福程度的影響力不亞于收入的高低、財產的多少等經濟因素。因此,幸福指數最重要的政策意義就表現在:幸福感是社會運行狀況和個人生活樣態的“晴雨表”,作為最重要的非經濟因素,它是社會發展和個人發展的“風向標”,因此,幸福指數可以勾勒社會心理氛圍的風貌,揭示人們需求結構的態勢,透視社會運行機制的效能,反映社會整合程度的狀況,從而為最急迫社會問題的解決提供導向和動力。
因此,對于一個致力于把人民幸福作為發展宗旨的社會而言,在發展理念和發展決策中就不能不將人民的幸福程度作為檢驗社會發展成就的標準。而要實現這個目標,就有必要以建立一個全面、科學地測量人民幸福程度的指標體系為基礎,在制定發展規劃時,不僅確定GDP的預期目標,而且也確定幸福指數的預期目標。
把“幸福指數”的考量留給公眾自己
曹林在《每日經濟新聞》發表的文章表示對推出“幸福指數”很是不安:如何保證新增的統計指標不成為官員粉飾政績的工具?相比GDP這種客觀指標,幸福、和諧、滿意度等都屬于主觀性很強的指標,這種主觀指標更容易造假。什么東西都“指數化”其本身就令人生疑。經濟發展指數化就可能誘惑官員造假注水,破案指數化可能誘導警察嚴刑逼供,所以,某些事物“指數化”應盡可能少用,主觀感覺更應遠離指數化。在當下連GDP這等客觀指標的造假都泛濫成災無力控制,何以能保證主觀指標不被官員控制從而為民“造”福。
為什么要將公眾的幸福感、和諧感這些主觀感覺指數化,又為什么要將這些主觀指數納入官方自上而下的統計框架中?如果真尊重公眾的幸福感與和諧感,致力于讓每個人更加幸福,應該把“幸福指數”的考量留給公眾自己去完成,建立一個“用手投票”的制度讓公眾自己表達幸福,以幸不幸福的主體表達為官員的治理能力打分。幸福指數由官方統計,等于是由官方控制了百姓的幸福表達權。
推出“幸福指數”是否適時
《中國青年報》魯寧的文章認為,幸福可以通過“指數”描述,但“指數”無助于“漂白”幸福。當下的中國,切實解決數千萬貧困人口的低保,解決大多數民眾看病難、教育貴、社會保障程度低乃至根本就沒保障,解決工者有其“權”、居者有其屋等等社會性緊迫問題,遠比用“指數”抽象地詮釋幸福急迫得多。
林蔚的文章提出,我們真的到了有更多的精力更多地關注“幸福”的發展階段了嗎?曾有學者指出,社會進化史可以用三個主題詞來概括:農業化的主題詞是“溫飽”,工業化的主題詞是“富強”,信息化的主題詞是“幸福”。以這樣的標準,北京、上海、深圳等大中城市及沿海地區也許可以認為正在進入“幸福”,但從總體上說,我們顯然還遠未完成“溫飽”和“富強”的使命。
幸福指數真能真實客觀地描述老百姓的生活狀況、計量社會的幸福水平嗎?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最大的擔心。GDP數字“注水”的事,多年來我們總有耳聞,所謂“官出數字,數字出官”在相當程度上已成了一種官場病。硬碰硬的GDP數字都能有很大的隨意性,那諸如“滿意度”、“幸福感”等這些充滿心理體驗、主觀感受色彩的“數據”,能指望它沒水分嗎?而想要它基本真實,可能的選擇就是不像GDP一樣成為干部政績考核的標準。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不列入政績考核指標,又會有幾個官員真把它當回事?如果真實性得不到有效保證,政府統計部門推出諸如幸福指數一類指數似應考慮選擇更合適的時機。
(摘自《思想理論動態參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