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閱讀當作一門獨立的課程來設計,首先必須把課內課外放到同等地位來規劃。孫紹振教授近期談到閱讀教學的問題時,認為要“求實”必先“去蔽”。過去的閱讀教學,不僅封閉內斂,死摳課本,造成了學生在閱讀總量上的嚴重不足,而且僵化保守,死搬教條,造成了學生在閱讀質量上的嚴重滑坡。現在要來檢討學生的讀書生活,一是要檢討我們的閱讀教學方式,二是要檢討我們的閱讀指導方法。一個側重于課內,一個偏重于課外,改革應該同步啟動。
過去的閱讀教學存在著許多自我“蒙蔽”現象。譬如關于知識教學的問題,新課程一提重發展、重過程、重感悟,就有人認為是不要知識教學了。許多語文公開課上,根本就沒有了知識教學的環節,大家似乎都以知識教學為恥了。其實,針對廣大中小學生而言,他們的知識儲備不是多了,而是遠遠不夠,只不過是我們過去所津津樂道的許多語法知識,文體知識并不能從根本上提升學生的閱讀能力,豐富學生的閱讀體驗而已。很顯然,這里要討論、要改革的是知識本身的問題,而不應該是要不要知識教學的問題。我們的閱讀教學,還有很多類似的問題。譬如:課文是例子還是引子(靶子、影子)的問題,多元解讀有無邊界的問題,訓練與感悟的關系問題,講解與誦讀的比例問題等,都應該是當前閱讀教學亟待解決的難題。但課內的問題更容易引起人們的關注,而且隨著新課改的推進,有些問題已經并正在得到順利的解決。所以,我們目前討論閱讀的話題。重鎮還是課外這一塊。
我以為,要把課外閱讀當作課程來規劃和經營,至少應該解決如下三個問題:
一是閱讀興趣問題。朱永新博士曾經說過:“一個人的精神發育史就是一個人的閱讀史。”但對于剛剛開智的青少年來說,閱讀的興趣是需要激發和引導的。尤其是當今社會,不良誘惑太多。學業負擔太重。如果老師和家長不能有意識地激發和引導學生進行文本閱讀,很多人可能從此就會遠離書本,厭惡讀書。古時人們常用“書中自有黃金屋”之類的利益誘惑來激發孩子讀書,并且也產生了懸梁刺股、囊螢映雪等發奮讀書的感人故事,但利益驅動下的閱讀難免局促和浮躁。“目前師生讀書之弊,在低年級的問題是功利性太強(體現于只為課堂教學服務)、引導不足但牽制過多……一句話,童年讀書沒了童年味,少年讀書沒了少年味,最終是在書與兒童少年之間劃了一道深深的鴻溝。而錯過了浪漫階段的泛閱讀、趣味閱讀,也就錯失了無意識地積累和存儲,將嚴重影響到后面精確階段的順利發展。”總之,過去我們強加給閱讀的負荷太多,期待太多,目標太多。其實,真正愉悅而有興趣的閱讀,應該是寬松、自由、寧靜狀態下的閱讀。無論是家長,還是教師,都應該努力為學生爭取這樣的讀書空間,營造這樣的讀書環境。尤其是在啟蒙階段,更應該導而不牽,讓學生在興趣的支配下養成讀書的習慣。
二是閱讀品位問題。興趣一旦激發,習慣一旦養成,如果不給予正確的引導和提升,則很有可能陷入一種閱讀黑洞——雖然總在不知疲倦的讀,但總是不知道是為什么而讀。知識視野得不到拓展,人生境界得不到升華,思維能力得不到鍛煉。這樣的閱讀不僅徒費光陰,而且戕害心靈。目前世面上最為流行的漫畫、言情、武俠、偵探、魔幻等快餐和消遣讀物,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敗壞了學生的閱讀胃口。他們更愿意享受閱讀所帶來的感官刺激和心理愉悅,而不愿意接受閱讀所引發的思維碰撞和問題探究。這種情形的閱讀,實質上只是一種游成和娛樂,而根本不能上升到課程的層面來考量。這就似乎產生了一對矛盾。如果過早的給閱讀以限定和誘導的話,就會消減學生的閱讀興味。如果一直不給閱讀以規范和標高的話,又會放縱學生的閱讀惰性。所以,真正要把閱讀當作課程來規劃,首先必須對兒童的閱讀心理,閱讀習慣,閱讀傾向,閱讀級差進行仔細研究和科學定位。
關于閱讀品位的問題,我曾經有過兩點,一點是說讀物要有品位,一點是說讀者要會品味,二者不可偏廢。
一說閱讀如進食,應注意營養搭配。現在的中小學生,一味喜歡《時文選粹》和《智慧背囊》一類的書籍,固然能豐富語言,澡雪精神,但要真正成為一個學有成就的人,除此之外,還必須要有豐厚的科學、藝術、宗教、文化等方面的知識儲備,才能夠登高望遠,觸類旁通,擁有開闊的視野和創新的思維。現在的孩子,叫他們稍微看一點富有理論深度和思辯色彩的書籍,常常便會以“看不懂”和“不感興趣”相回絕,豈不知,這正如吃菜,雖然不一定樣樣可口,但為了營養平衡,還是應該硬咽一些。從這一角度出發,我是非常贊成如下說法的:“一本書,如果有10—30%是有閱讀障礙的,那么對讀者而言這就是極有益的閱讀;如果有50%以上是有閱讀障礙的,那么這種閱讀就會顯得很艱難,難以為繼;但如果幾乎沒有任何閱讀障礙,可以一目十行地從頭看到尾,那么這本書對閱讀者而言就幾乎沒有價值可言了。”
一說閱讀如品茗,應講究細嚼慢咽。我國古代文人,很講究喝茶,三五同仁,清風明月,一盞在手,詩情畫意,講究的是一個“品”字。讀書也是一樣,惟有“品”,才有回味;惟有“品”,才生情致;惟有“品”,才養精神。可是,當代人讀書,要么如走馬觀花,不求甚解,要么如金秋割麥,放倒一片,更多的時候甚至是為寫而讀,為抄而讀,為讀而讀,這是解渴的讀法,而不是養“氣”的讀法,我國古代教育家朱熹曾經說過:“大抵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之于吾之口;繼之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之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耳。”當然,這是指達到一定境界之后的“精確閱讀”,與前面所提到的“浪漫閱讀”并無矛盾之處。
三是閱讀資源問題。據有關報道,中國人的年平均閱讀量僅為0.5本左右。這既有閱讀習慣的問題,更有閱讀資源的問題。我曾到過許多鄉鎮中學,實驗室,微機室,語音室,勞技室,無不設備簇新,投資巨大,但就是沒有一個像樣的圖書室和閱覽室,即使有一些裝點門面的圖書,也是要么破舊不堪,要么概不外借。學生在學校里無書可讀,真是一種絕妙的諷刺。許多校長和老師把讀書看作是學生個人的事情,實際上這是天大的失誤。學生在學校里來,絕不僅僅是為了讀那幾本教科書,學校更多的應該是為學生創造閱讀條件,提供閱讀環境,指引閱讀方向。朱永新博士在蘇州掀起的書香校園活動,本是一個對癥下藥的金點子,但如果從課程的高度來審視的話,僅有一個“書香校園”還是遠遠不夠的,只有當更多的書香家庭、書香社區、書香村落應運而生的時候,我們的閱讀教學才會有落腳的根基。真誠希望我們這一代人精神和肉體雙重饑餓的悲劇不要重演。
一說到閱讀資源的問題,可能有人又要叫窮。可只要看一看學校周邊地區的教育書社,看一看里面堆積如山的教輔資料,我們便會明白,學生并不是沒有花這一份買書的錢,也并不是沒有時間來讀相應的書。而是教育自身出了偏差,學校自己拒絕了書香。
[作者通聯:湖北宜都市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