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石就盼著下雪,每天清晨睡夢中一睜眼,就問:奶奶,下雪了嗎?
奶奶說,早著哩。
石石盼下雪。雪花兒一飄,爸爸媽媽就要返鄉了,石石就可以到媽媽懷里打滾兒了,還可以要爸爸當馬兒騎了。石石的爸爸媽媽在南方打工,奶奶說要坐好久好久的火車。這時四歲的石石還只在電視上看到過那長長的火車。
雪花兒一飄,大年就來了,農村人講的就是團聚,再遠也要趕回家吃年夜飯。年一過,柳樹還未染綠,桃李正攢著勁兒打花骨朵,媽媽爸爸又要出遠門了。
石石吵著鬧著,扯著媽媽的衣角兒不撒手。爸爸媽媽便常常趁著石石還在甜甜的夢鄉中,就披著星子兒出門了。
奶奶說:爸爸媽媽外出掙錢,掙了錢就可以蓋樓房,就可以買彩色電視機,還可以買好多好多的玩具。
奶奶還說,掙了錢還要送你上北京讀大學哩。奶奶昏花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憧憬。
石石聽著聽著就不鬧了,睜著小鹿般的眼睛望天宇。下雪吧,下雪吧,爸爸媽媽又可以回家了。
這時,柳葉兒剛綠,桃花兒正艷。石石望著望著,知了聒噪起來,荷花蓬蓬勃勃地熱鬧起來。很快,山上的桂花又香滿了村子,菜園邊的橘樹也掛上了紅燈籠。
奶奶說:眨眼兒,又要下雪了。
石石卻不懂,嚷著:奶奶,怎么老是不下雪呢?石石已經好幾次夢到了下雪,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叫村里的柱柱、三三、冬冬,他們和石石一樣就盼著下雪哩。下雪了,下雪了,石石嚷著嚷著,便醒了,秋日里一縷溫暖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正照在石石的小屁股上。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漸漸地冷了,呼嘯的北風刮黃了樹,刮矮了山,連村口的河流也刮瘦了。
石石開始扳著手指頭等下雪了。
奶奶開始嘮叨: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
柱柱、木木也在唱: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凍豆腐,二十六去買肉……
可今年天氣有些怪,臘月將過,卻沒有飄一粒雪花,奶奶常常站在屋檐下,朝村口望。村子里已有人陸陸續續返鄉了。
說年,年就到了,大年三十,天陰沉得很壓抑,村子里卻彌漫著熟稔的喜氣。大紅對聯貼上了門楣,不時有爆竹聲歡快地唱著鬧著,把喜慶渲染得淋漓盡致。
可石石高興不起來。石石坐在門檻上望雪,奶奶在屋子里忙得正歡。
九奶奶。石石看著村口小賣部小三子的爺爺喊奶奶。
九奶奶,你家長生來電話了,過年就不回來了,一沒討到工錢,二沒買上車票……
這時,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一朵,一朵……
石石紅著粉嫩的臉在院子里高興地跳著,喊著。下雪了,下雪了,爸爸要回家了,媽媽要回家了。
歡呼的石石卻沒有看見奶奶的臉上已爬滿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