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１屆世界拜占庭研討會綜述

提要：本文概要介紹了2006年8月21－26日在倫敦召開的第21屆世界拜占庭大會的基本情況及東西方拜占庭學者們在大會上所展示的主要研究成果，以及近年來世界拜占庭學者所關注的熱點問題。

關鍵詞：第21屆世界拜占庭大會 拜占庭研究

2006年8月21－26日，第21屆世界拜占庭研討會在倫敦大學的教育研究所召開。世界拜占庭學會會長，德國科隆大學教授彼得#8226;施瑞納（Peter Schreiner）先生，本屆大會組委會主任、英國伯明翰大學教授安東尼#8226;布里爾（Anthony Bryer）先生和牛津大學?？巳貙W院教授伊麗莎白#8226;杰弗里斯（Elizabeth Jeffreys）女士主持了大會。倫敦大學國王學院教授朱迪絲#8226;海琳（Judith Herrin）女士做了《展示拜占庭研究》的主題發言。

圍繞著“展示”（display）這一主題，本次大會的專題論文和學術報告分為8個專題，1、帝國；2、工作與時日；3、社會結構；4、話語；5、文獻；6、正教；7、對拜占庭的展示；8、過去的將來。具體地說，所謂“工作與時日”，是借用古希臘的語匯，實際上是專門為拜占庭考古學發掘和研究設計的一個重要板塊，主要介紹拜占庭考古學、印章學、碑銘學研究的重要成果。所謂 “話語”，是借用了后現代主義的語匯，展示近年來學者們在拜占庭文獻史方面的研究成果，重點在于剖析原作者的精神世界和文字表達特點?！拔墨I”則指對中世紀拜占庭文獻的研究，包括版本鑒定、新手稿的發現與鑒定、史料的翻譯和批判等。 “對拜占庭的展示”這一板塊，則是完全圍繞拜占庭專業的圖書館和博物館工作而設立的。這次大會的參會者中，不僅有來自各大學、研究所的專業學者和教師、碩士與博士研究生，也有來自圖書館、博物館的拜占庭學者。閉幕式的主題是“過去的將來”。著名英國拜占庭藝術史教授羅賓#8226;科麥克（Robin Cormack）的發言“有將來嗎？”（Is there a future ?）為這次大會的成功劃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大會日程分3種方式展開，一是大會發言（plenary），由一些知名學者圍繞上述7個專題進行學術性、理論性比較強的主題發言，每專題的發言之后是一位資深評論者的主題評論和大會討論；二是主題發言（panels），按照主題板塊進行小組發言和討論，每天進行2至4個單元，在8個分會場同時開始；三是自由論壇（communication），由各地學者結合自己的研究特色做主題發言，并與參會者討論。這一部分的討論涉及了大會主題沒有直接涉及的方方面面，或一些“邊緣”性的問題。

注冊參與大會的有來自亞洲、歐洲和美洲、大洋洲幾十個國家的學者1100余人，向大會提交論文并在各類會場發言的學者有750余人。其中年齡最大的超過80歲，年齡最小的不到30歲(多是在讀的碩士和博士生)。大會的論文摘要和主要內容介紹編了3本厚重的文集，達1200頁之多。會議期間，從事古典學和拜占庭學出版的書商們舉行了拜占庭研究書展，以最優惠的價格吸引學者們選購拜占庭和東地中海研究的學術新作；歐洲各地古典學和拜占庭學研究的專業圖書館和博物館也同時展出部分珍貴拜占庭文物和手稿；其間，大會還組織了兩場拜占庭音樂會。

這次大會與以往會議的不同之處是在8月22日的大會上推出了一批新人，即以“年青的拜占庭學者”作大會發言的集體主持人，美國著名拜占庭學者伊爾#8226;謝夫琴柯（Ihor #352;ev#269;enko）的總結性書面發言“老一代拜占庭學者與今日拜占庭研究的地位”，對年青一代的拜占庭學者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激勵年青學人堅定其專業志向。 但老一代拜占庭學者卻并不都認為從事拜占庭的學術研究應該把青年與老年分為兩個營壘。牛津大學凱伯學院院長阿芙利爾#8226;卡麥隆（Averil Cameron）教授認為，老一代學者們并不落后于時代，他們仍然可以對拜占庭研究做出貢獻，仍然有自己的話語權。當然，對于拜占庭領域的新秀，老一輩應該給予充分的關心和幫助，使其盡快成才。

下面，擇要介紹幾個較前沿和帶有普遍意義的專題討論情況。

首先，拜占庭的學者已經把研究領域擴展到整個歐亞大陸的中端，而不只是拜占庭帝國本身，如下列選題所反映的：“挑戰世界帝國觀念的塞爾維亞”、“拜占庭帝國皇權理論”、“拜占庭所屬亞美尼亞”、“拜占庭生活中的亞美尼亞因素”、“拜占庭史料中的西方商人”、“晚期古典世界的權力角逐”、“伊朗和拜占庭：6－7世紀的國際斗爭表象和王室認同”、“拜占庭對西方的向往：思想和觀念”、“10世紀末期到13世紀早期拜占庭的崇尚西方理念”、“巴列奧洛格統治時期拜占庭的土耳其人”等等。

在“帝國結構”研究領域，學者們研究了東西交通問題，提出了陸運和海運中的交通工具因素和氣候因素，探討了拜占庭海軍在運輸方面的重要作用，特別是對于馬匹的運輸做了詳細的描繪。從而揭示出，在中世紀的戰爭中，雖然海軍經常用于戰斗，但最關鍵的具有決定性的戰斗還是陣地戰，海軍起到的主要是輔助性的運輸隊作用。同時，還有學者根據史料和考古學的數據考察了十字軍在其東征途中如何穿越巴爾干半島，描述了中世紀時期溝通拜占庭與西方的重要交通線路。此外，學者們對拜占庭的修道院、城市、鄉村和人民的生活、軍隊的特點也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描述和研究。

牛津大學著名考古學家瑪利亞#8226;芒戈（Marlia Mango）女士，在關于“工作與時日”的主題發言，呼吁與會人士關注對早期拜占庭考古遺址的發掘和研究。她回顧了第20屆拜占庭大會以來拜占庭考古學的成就，特別提到了不列顛島薩頓胡（Sutton Hoo）地方發現的盎格魯人古代宮殿和墓葬遺址。通過對這次考古發掘的遺物進行深入的分析研究，說明了羅馬文明在西方的衰落和拜占庭手工藝產品和中國絲綢在當地廣泛傳播的事實。她強調，拜占庭在西羅馬衰亡時期仍然處于地中海經濟繁榮的中心，地中海交通也仍然十分發達，東西方商業貿易聯系并沒有中斷。她特別有感于當代許多國家和研究機構對于考古發掘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時間、金錢和政策上的支持都十分有限，而恰恰是這種考古工作，是研究和考證一些古代典籍記載的重要依據。因此，她提出加強進行早期拜占庭考古發掘工作的呼吁。她向大會提交的第二篇發言是牛津大學考古隊在小亞細亞和敘利亞近幾年的發掘工作的總結報告。事實上，小亞細亞，特別是敘利亞，是拜占庭早期考古研究的重要地域，但由于現在當地的戰亂，考古學者（特別是英國一些高?？脊畔档膸熒╇m然每年一度堅持出隊，但艱難的外部環境，加之近千年來近東屢遭戰火峰煙，很多遺址已經很難追尋其原來蹤跡，考古發掘工作很難有更好的進展。這引起考古學者們的擔憂，從而也引起人們更多的關注。

會議中對于東正教的組織、結構和神學特點也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特別注意到帝國政權與東正教會的關系，提出了“宗教控制”和“信仰控制”的觀念。相關的論文有：“狄奧多拉皇后：‘異端’的庇護者”；“14－17世紀拜占庭和斯拉夫教會法中有關禁止與拉丁人交往的禁令”；“信仰控制還是排斥異己？政治派與斯圖迪烏的狄奧多爾”；“政治派、正教和政治理論，特魯蘭會議（691－692年）”；“鮑格米勒派在挑戰正教拜占庭時表現出的權威”；“拜占庭對于民眾思想的審查和控制”等。于是，人們圍繞著信仰是否能夠控制，拜占庭的所謂信仰控制是否成功等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其中，反對宗教控制與信仰控制理論者大有人在。但相關的發言人也有自己的理由說明國家和教會的控制政策，但“控制”的成功與否卻是另一個話題。至少，人們達成的共識是，無論信仰控制還是思想控制，都是統治者的一廂情愿，事實上很難真正獲得完全成功。

結合當代電子技術不斷發展，網絡信息不斷“爆炸”的現實，拜占庭學者們也在積極思考如何有效地運用網絡和電腦從事拜占庭研究和教學的問題。其中，以倫敦大學拜占庭人物資料數據庫軟件開發小組組長邁克爾#8226;杰弗里斯的報告最為引人注目。與他所做的報告相關的題目有：“網絡人文科學電子數據的存儲和處理及顯示：目前的狀況與將來的趨勢”、“拜占庭文獻與數據庫：案例研究”、“數碼資料的長期存儲：從英國的藝術和人文研究數據庫所見”等。

通過參加這次世界拜占庭大會，筆者感到最受啟發的有以下4點：

1、拜占庭學科在發展，老中青3代學者都付出了艱辛的勞動。誠如英國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瑪格利特#8226;馬利特（Margaret Mullett）女士所強調，近半個世紀以來，在西方各高校和研究中心，已經培養出了一大批新的、年青的拜占庭學者。他們多獲得了博士學位，掌握了多門語言，在多所高校從事博士后研究，有過豐富的研究和教學經歷，對拜占庭的基礎理論、基本史料和基本研究方法有較好的把握，形成了老中青相繼相承的學術梯隊。即使在今日世界經濟日益一體化、市場經濟和物質利益的追求在很多國家的政策取向方面都多少占有相當優勢的大環境下，拜占庭研究并沒有萎縮。新的史料、史遺不斷被發現，新的理論和新的方法日益滲透于拜占庭研究的各個領域內，許多未開發的領域還在那里向各個年齡段的學者們“招手”。拜占庭研究大有可為。

2、研究領域在不斷拓展，學者們不但研究拜占庭歷史本身，而且注意到拜占庭在整個歐亞大陸上的地位和所有歐亞民族的交往及融合。在大會的發言和文章、講稿中越來越多地出現“歐亞大陸”這一術語。在這一宏觀的視野內，中亞地區民族，特別是草原民族在歐亞大陸文明發展史上的地位和作用越來越被人們所關注，草原民族的史料也越來越成為學者們所致力于研究的特別目標。現在已經有相當一大批人著手于突厥語史料、古敘利亞語史料、阿拉伯語史料、波斯語史料、蒙古及俄羅斯等史料的發掘和研究工作；近東和中亞地區的新的考古成果也越來越受到學者們的重視，各種研究在深入進行。許多西方學者開始呼吁中國學者參與這種史料研究的過程，特別是中國古人對于拜占庭和中亞民族的記載，他們迫切希望有機會與中國學者合作。相比而言，中國學者在這方面的回應卻不是那么強烈，這的確應該引起我們的深思。

3、研究方法在不斷更新，電子技術越來越多地應用于拜占庭研究和檢索。除了已經被廣大學者所重視的美國Fordham中世紀研究網站和頓巴登橡樹園拜占庭網站、英國拜占庭研究促進會網站和澳大利亞、德國、法國等著名拜占庭研究大國的各類網站之外，由英國皇家學院投資從事的拜占庭人物數據庫軟件的研制和整理也已經取得了相當的成果，學者們現在完全可以通過這些鏈接獲得拜占庭和中世紀研究的最基礎資料信息。此外，這次大會也反映出，拜占庭學界多數中青年學者已經很好地掌握了電腦技術。同上次拜占庭大會一樣，學者們都能夠結合自己所搜集的考古資料和圖片資料在大大小小的會議室展示自己的理論研究成果，同時演示自己已經準備好的各方面證據。有趣的是，以往傳統的幻燈演示在這次大會上幾乎完全改成了電子版的演示。

4、研究者不斷向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大會的結束語：“我們有未來嗎？”反映了與會者的期待。這是第8個專題的核心。在這一專題中，學者們結合已經取得的各方面成果，列舉了目前還沒有人涉及，但卻完全有必要進行深入研究的重要課題；也揭示了目前來說還沒有涉及到，但必然要涉及到的領域，闡述了從事這些領域研究的重要意義。因此，結語的潛意識層次是：作為西方文明的重要淵源、東西方文明的重要交匯處、世界幾大宗教沖突和斗爭的前沿陣地，拜占庭研究已經有了發展，現在仍然在發展，它應該有，也必然會有光明的未來。

[作者徐家玲，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 130024]

（責任編輯：趙軼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