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嶺南瑤族的族內婚習俗由來已久。直至民國時期,廣西大瑤山的某些瑤族族系依然用“雞不攏鴨”的俗語來表達他們對族際通婚的態度,并通過“石牌制度”將族際通婚禁忌加以制度化。但近年來抽樣調查數據和民政部門的統計數據卻表明,大瑤山各民族之間的通婚率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本文根據對問卷數據、深入訪談資料和相關文獻的分析,認為民族平等政策的實施、各民族之間社會經濟地位差距的縮小是導致廣西大瑤山瑤族的婚姻觀念嬗變以及族際通婚現象不斷增多的重要原因。
【關鍵詞】族際通婚;民族關系;廣西金秀
【作 者】梁茂春,廣州市暨南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副教授。廣州,510632
【中圖分類號】C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07)03-0087-008
Form “the Gap between Chickens and Ducks”to the Ethnical Intermarriage
——Analyzing the causes of the tradition of the ethnical internal marriage of the Yao ethnic group in the Yao mountain
Liang Maochun
Abstract:The tradition of the ethnical internal marriage of the Yao ethnic group in Lingnan had been for a long time. Until the period of Peoples Democracy of China,some Yao clans in the Yao mountain of Guangxi had still adopted a common saying “the gap between chicks and ducks”to express their attitude to the ethnical intermarriage. They also passed though “the stone cards institution”in order to regulate the taboo of the ethnical intermarriage. But in the late years,the intermarriage rate among the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has reached the quite high level. It is the important reason that the policies of the equality of every ethnic group have been promulgated and practiced,the differences of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position of every ethnic group have been contracted and so on,leads the marriage concept of the Yao ethnic group in the Yao mountain of Guangxi to change,and leads the phenomena of the ethnical intermarriage to increase.
Key words:ethnical intermarriage;ethnical relationship
民國時期廣西金秀大瑤山瑤族依然盛行族內婚的習俗。上個世紀30至40年代,唐兆民在金秀茶山瑤的中心居住地調查時,曾詢問為什么瑤女不肯嫁給漢族男子的理由,無論男女老幼都用“鴨不配雞”來答復。①在瑤族的石牌文獻中,對族際通婚蔑視和抵制的文字也并不鮮見。不僅是盤瑤中流傳甚廣的《過山榜》禁止漢瑤通婚,民國時期的《金秀大瑤山全瑤石牌律法》 (又稱為《三十六瑤石牌法律》)也有相似的規定。這種通婚的壁壘不僅存在于瑤族與漢族、壯族之間,也存在于瑤族內部“山主”(又稱為“長毛瑤”,包括茶山瑤、坳瑤和花藍瑤三個族系)與“山丁” (又稱為“過山瑤”,包括盤瑤和山子瑤兩個族系)之間。②瑤族的族際通婚禁忌反映了歷史上瑤族與漢族及其他少數民族之間、瑤族各族系之間相互隔離的社會交往關系。那么,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狀況是否已經有所改變?瑤族對族際通婚的態度是否依然如故?帶著這些問題,筆者于2002年在廣西金秀大瑤山開展了近5個月的調查。
民族學人類學研究本次調查的范圍是廣西金秀瑤族自治縣。這里位于歷史上嶺南瑤族聚居地——“大藤峽”的中心地帶。作為中國典型的瑤族聚居地,金秀“大瑤山”包含有中國瑤族的主要族系并保存有較為完整的瑤族傳統文化,在瑤學研究中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③。上個世紀30至40年代,費孝通等人類學者先后來到此地從事田野調查,留下了有關瑤族社會生活的重要著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一批民族學者再次登上大瑤山開展對瑤族社會歷史的大規模調查,收集并出版了大量民族志資料。④筆者認為,金秀大瑤山不僅在反映中國瑤族的社會生活方面是一個具有較高代表性的調查地點,同時也是開展再研究的理想場所。本次調查研究的目的則在于,通過金秀大瑤山瑤族婚姻習俗嬗變的個案,使人們更多地了解社會變遷對南方少數民族傳統婚姻觀念的影響。
一、瑤族的內婚習俗是否依然盛行?
瑤族文獻、地方史志和學者的著述所描繪的金秀大瑤山瑤族的族內通婚習俗目前是否依然普遍存在?解答這一問題需要依賴于兩方面的資料:一是瑤族族內、族際通婚的現狀,二是瑤族成員對族內、族際通婚的態度。
筆者首先搜集了政府部門的相關統計數據,主要是金秀瑤族自治縣各鄉鎮民政部門的婚姻登記資料,所選取的時間段主要為2000年元月至2002年11月;同時也選取了部分鄉鎮的較早時間段(如1980年至1999年)的族際和族內通婚情況。但這些政府統計數據存在兩個缺點:一是較早年代的數據不全,如在絕大多數鄉鎮難以找到1980年以前的婚姻登記數據;二是缺乏瑤族5個族系的具體資料和數據,無法進行更深入的分析。因此筆者利用問卷調查,在問卷中增設相關問題以彌補這些缺陷。問卷調查主要在縣城和鄉、鎮政府所在地及周邊地區進行,始于2002年8月,歷時3個多月完成。調查組以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戶口底冊(這個名冊中實際上不僅包括城鎮戶口的居民,也包括城鎮附近村莊的居民)為抽樣框,采用等距抽樣方法進行抽樣,即按戶籍名冊,在10個鄉鎮中每個鄉鎮等距抽出150戶(縣城抽取500戶),然后在入戶時再抽出18歲以上成年1人為樣本。共發放個人問卷2000份,有效回收1771份,有效率88.6%。其中瑤族各族系的有效樣本分別是:盤瑤306人、坳瑤222人、茶山瑤232人、花藍瑤109人、山子瑤152人。問卷經編碼和數據錄入后,利用SPSS10.0統計分析軟件進行數據處理和統計分析。
調查結束后,筆者將民政部門的婚姻登記數據與問卷調查數據進行相互比較、印證,試圖相對準確地確定金秀大瑤山瑤族的族際通婚狀況。以下是一些基本的發現:
第一,民政部門婚姻登記資料表明,2000—2002年三年間瑤族的族內婚人數1020人,瑤族登記結婚人數1514人,族內通婚占67.4%。由于在問卷數據中瑤族受訪者在2000—2002年間結婚的樣本量過小不宜作統計分析,所以我們選取了在1985— 2002年間結婚的瑤族受訪者樣本,結果顯示,瑤族的族內通婚占63.5%。可見在相近的時間段中,兩類數據所反映的瑤族的族內通婚比例基本上是相吻合的。67.4%或 63.5%的族內通婚比例對于這個在歷史上曾盛行族內婚習俗并嚴厲禁止族際通婚的民族來說已經是比較低的了,也就是說當前金秀大瑤山瑤族的族際通婚水平比起民國時期有了很大的提高。
第二,瑤族內部各族系的內婚狀況存在一定的差異,某些族系的內婚狀況發生了較大的變化⑤。民政部門婚姻登記資料顯示花藍瑤、茶山瑤和坳瑤的族內通婚比例較低,分別只有4.2%⑥、21%和28.1%;而盤瑤和山子瑤的族內通婚比例較高,則分別有62.1%和52.5%。較低的族內通婚比例主要原因是本族系成員較多地選擇了漢族和壯族成員作為配偶。例如民政部門的婚姻登記數據反映,在2000—2002年度,盤瑤成員與漢族、壯族成員的通婚對數已占盤瑤成員婚姻登記總對數的35.6%。其他族系的相應比例則是:茶山瑤53.9%;坳瑤45.6%;山子瑤41.5%;花藍瑤39.1%。這說明瑤族的石牌文字記載和民國時期學者的著述所反映的狀況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尤其是在民國時期的族內通婚較為盛行、族際通婚則屈指可數的茶山瑤⑦,卻在本世紀初出現79%的族際通婚比例,這確實是十分驚人的變化。
第三,瑤族內部突破了民國時期曾恪守的“雞不攏鴨”的通婚禁忌,在瑤族過去作為“山主”的花藍瑤、茶山瑤、坳瑤(以下簡稱“長毛瑤”)與過去曾是“山丁”的盤瑤、山子瑤(以下簡稱“過山瑤”)之間出現了較多的聯姻。例如,在2000—2002年間,盤瑤與“長毛瑤”登記結婚的夫婦對數占盤瑤同期登記結婚總對數的12.6%;山子瑤與“長毛瑤”登記結婚的夫婦對數占山子瑤同期登記結婚總對數的31.8%;茶山瑤與“過山瑤”登記結婚的夫婦對數占茶山瑤同期登記結婚總對數的18.4%;坳瑤與“過山瑤”登記結婚的夫婦對數占坳瑤同期登記結婚總對數的17.9%;花藍瑤與“過山瑤”登記結婚的夫婦對數占花藍瑤同期登記結婚總對數的20.5%。相對于民國時期瑤族的“長毛瑤”與“過山瑤”之間極少族際通婚的狀況而言⑧,本世紀初他們之間產生10%至30%左右的通婚比例足以說明過去“雞不攏鴨”的通婚禁忌已被突破。
與此相應,瑤族對族際交往和族際通婚的態度也發生了嬗變。大多數瑤族成員對族際交友的態度表現出較大的熱情。2002年筆者在大瑤山做調查時,許多瑤人都說“現在我們交朋友,都已經不論對方是什么族的了”。問卷調查數據顯示,在五個族系當中,花藍瑤明顯對族外交友最有熱情,80.8%受訪者表示希望多結交外族朋友,坳瑤、茶山瑤、花藍瑤、山子瑤和盤瑤的受訪者則分別有66.7%、69.6%、58.2%和 44.7%表示應該多與其他民族和瑤族其他族系的人交友。
而對于族際通婚,許多瑤族成員持有十分寬容乃至積極支持的態度。2002年的問卷調查數據顯示,98.8%的瑤族成員不反對本族成員族外通婚;堅持認為本族成員應該首先考慮在族內選擇配偶的比例也比較少。例如,盤瑤、坳瑤、茶山瑤、花藍瑤和山子瑤分別有12.4%、51.9%、36.2%、11.6%和30.9%認為應該首先考慮與本族系成員結婚。而總體上,瑤族成員認為應該首先考慮與本族系成員結婚的受訪者僅占所有受訪者的30.2%,說明強調本族成員繼承內婚習俗的人已經比較少。顯然,金秀大瑤山瑤族對待族際通婚的這種態度與數十年前民國時期瑤族中存在的“雞不攏鴨”觀念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二、瑤族內婚習俗發生嬗變的原因分析
較大規模的族際通婚現象說明,金秀大瑤山瑤族長期恪守的內婚習俗已經發生嬗變。是什么因素促使瑤族產生大規模的族際通婚?對于影響族際通婚的因素,以往社會學者們有過眾多的解釋⑨。例如,馬克斯·韋伯將之歸因為種族和族群關系是否融洽。他認為:“在所有那些具備了發達的‘族群’意識的群體中,存在或缺乏族際通婚通常是種族吸引或者隔離的結果。”⑩美國社會學家戈登則認為只有當種族或族群之間在文化上同化、社會交往方面相互滲入、族群偏見和歧視以及價值觀沖突得到消除的情況下,大規模的族際通婚才有可能出現。[11]而另一位社會學家布勞則從宏觀社會結構理論視角出發,提出族群人口的相對規模不僅影響族群的居住格局,也影響族群之間社會交往和通婚的機會。[12]馬戎對有關理論觀點進行歸納總結后認為,族群之間發生大規模族際通婚一般需具備四個方面的條件:一是族群之間文化和諧,無語言障礙,宗教上不相互沖突;二是族群之間有較充分的社會交往機會;三是族群之間無整體性的偏見和歧視;四是個人所在家庭和社區對于族際通婚不持反對態度甚至持比較積極的態度。[13]筆者認為,以上所有這些理論觀點似乎都可用于解釋金秀大瑤山瑤族近年來出現大規模族際通婚的現象。歸納起來,金秀大瑤山瑤族內婚習俗發生嬗變、族際通婚的大規模產生,主要有如下三個方面的原因。
(一)社會經濟地位差距的縮小
一般而言,整體的社會經濟地位存在著懸殊差距的兩個民族之間是不可能產生大規模通婚的。筆者認為,金秀大瑤山族際之間由“雞不攏鴨”到大規模通婚的嬗變,首先起因于民族之間社會經濟地位差距的縮小。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金秀大瑤山,社會不平等不僅存在于瑤族與漢族、壯族之間,也存在于瑤族內部“長毛瑤”與“過山瑤”之間。在經濟上,“長毛瑤”在瑤山中占有全部最主要的生產資料—水田、山林、河流等等。“過山瑤”和山內漢人、壯人除了最簡單的生產工具之外,則一無所有,無論是砍山種地或者是住屋的地基,甚至就是到河里捕魚以及在森林中采豬菜都得向“長毛瑤”納租。這種剝削與壓迫是通過租佃關系實現的[14]。在政治上,“過山瑤”倍受歧視,處于被“長毛瑤”統治的地位。1951年前大瑤山的政治管理主要是通過石牌制度來實施的,而漢族、壯族和瑤族的“過山瑤”幾乎被完全剝奪了參與制定石牌制度的權利。例如,《三十六瑤七十二村大石牌》是金秀瑤山歷史上最大的石牌組織,其條規也成為金秀瑤山的根本大法,它的地位高于其他石牌,具有最高的法律權威,是其他石牌制定的依據。但在1918年這個石牌訂立時,只允許72個長毛瑤村寨的瑤民參與,人口眾多的盤瑤和山子瑤成員被排除在外[15]。歸根結底,民國時期金秀大瑤山瑤族對其他民族以及“長毛瑤”對“過山瑤”所持有的“雞不攏鴨”觀念,恰恰根源于族際之間存在嚴重的社會經濟地位不平等。在這種不平等的格局下,“長毛瑤”極力抵制與地位低下的“過山瑤”及山內漢、壯人的跨階級通婚,以維持族際之間的地位差別,保護本族的既得利益。因此那個時期的族際通婚較少[16]。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這種社會不平等的狀況發生了巨大的改變。1951年是一個重要歷史分界線,在當年的8月29日,金秀大瑤山瑤族各族系與漢族同胞[17]訂立了《大瑤山團結公約》(以下簡稱《公約》),首先從習慣法的意義上確立了各民族以及瑤族的“長毛瑤”與“過山瑤”在政治經濟上的平等地位。[18]《公約》對大瑤山的土地資源進行了重新分配,長毛瑤放棄了過去壟斷山林土地資源的特權,將一部分資源讓給漢族、壯族和瑤族中過山瑤使用。它明確規定:“長毛瑤為表示團結,愿放棄過去各種特權,將以前號有公私荒地,給原住瑤區各族自由開墾種植,誰種誰收;長毛瑤和漢人不再收租,過去種樹還山者不退,未還者不還。”[19]
不過,《公約》的訂立只是表明漢、壯、瑤等民族和瑤族各族系在法律上實現了平等,而事實上的平等并未在短期內得以實現。[20]《公約》訂立的頭一年,茶山瑤的、花藍瑤和坳瑤等過去的“山主”仍然事實上占有較豐富的自然資源。《公約》實施一年以后,人們發現公約的基本精神未能真正得到落實,長毛瑤的特權觀念依然存在。[21]因此,這一時期各民族之間以及“長毛瑤”與“過山瑤”之間在社會經濟地位方面依然存在事實上的不平等,從而也影響了各族之間社會交往關系的和諧。1956年10月和1957年9月,曾兩次進入大瑤山的廣西少數民族社會歷史調查組發現:盡管一些鄰近漢、壯族居住區的瑤族村寨的族際通婚現象開始增多,但地處偏僻的瑤族與外族通婚的則并不多見。例如,主要居住于六巷鄉的花藍瑤,“與他族或其他瑤族族系通婚極少見”[22]。總之,當時金秀大瑤山的中心地帶,尤其是茶山瑤的聚居地,族際通婚仍處于較低的水平。筆者認為,上世紀50年代的這種族際通婚狀況與當時各民族及瑤族各族系之間所存在的社會經濟地位差異是密切相關的。
2002年,我們對金秀大瑤山各鄉鎮政府所在地的瑤、壯、漢三個民族以及瑤族各族系進行了隨機抽樣調查,試圖了解他們的社會經濟地位狀況及各民族之間的差距。在此需略作說明的是,社會學主要依據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職業地位等三個維度測量一個人社會經濟地位的高低。但正如一些學者在中國其他地方開展的問卷調查所面臨的問題一樣[23],我們在大瑤山開展問卷調查時也遇到了無法準確獲取各民族和瑤族各族系家庭收入數據的難題,轉而參考了其它數據,例如通過擁有家庭耐用消費品的情況對其收入水平進行大致的判斷。[24]相對而言,家庭擁有耐用消費品的情況一般都是比較清楚的,在受訪者家中基本上可以一目了然。而且在金秀大瑤山地區,擁有耐用消費品的情況相當程度上可反映一個家庭的富裕程度。由于問卷中相關數據相當龐雜,在此主要以最能反映家庭經濟狀況的三種耐用消費品——彩色電視機、摩托車和手機的擁有情況來做簡要的比較。結果顯示,各民族家庭擁有彩色電視機的比例分別為:壯族72.9%、漢族74.3%、瑤族73.1%;各民族家庭擁有摩托車的比例分別為:壯族32.6%、漢族35.6%、瑤族37.1%;各民族家庭擁有手機的比例分別為:壯族31.9%、漢族32.9%、瑤族30.9%。
職業地位的狀況和受教育程度也是反映一個民族社會經濟地位的重要維度,從問卷的數據可以看到,金秀各民族中農民的比例分別為:壯族52.8%、漢族42.3%、瑤族54.4%;而平均受教育程度(以平均上學年數計算)則分別是:壯族,8.93年;漢族,8.48年;瑤族,7.83年;其中,瑤族各族系分別為:盤瑤,6.68年;坳瑤,8.96年;茶山瑤,8.86年;花藍瑤,6.57年;山子瑤,6.85年。
從以上三個測量維度的數據可以發現,除了瑤族的平均受教育程度比其他兩個民族略低、從事非農業的人口較少之外,金秀大瑤山壯、漢、瑤三個民族的社會經濟地位基本上處于同一水平之上,沒有太大的差距。相對于民國時期普遍存在的嚴重歧視和社會不平等現象,近年來金秀大瑤山各民族以及瑤族各族系之間社會經濟地位差距的縮小無疑大大地促進了族際關系的和諧發展。一些地處偏僻、過去十分貧困的盤瑤山村,在改革開放后由于大量種植經濟作物,農業生產獲得大豐收,一躍成為遠近聞名的富裕村,吸引了許多平原地區的漢、壯族男女青年到此成家落戶。地處大瑤山深處的羅香鄉羅運屯過去是個窮山村,有民謠曰:“有女莫嫁羅運屯,高寒山上苦寒人,十斤柴火送冬夜,六兩糙米過一天”。建國后,通過大力發展八角、玉桂等經濟作物,到2000年左右人均年收入已超過四千元,成為遠近聞名的富裕村。上世紀80年代以來,鹿寨、象州、平南、武宣等附近各縣約有30多名壯漢男女青年到羅運屯安家落戶,連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姑娘也到這里成親。于是又有了新的民謠:“好比鯉魚跳龍門,高寒山上人翻身,山外男女來婚姻,桂林鳳凰飛進村”[25] 。
(二)族際文化共享與交往障礙的排除
筆者認為,金秀大瑤山廣泛存在的族際文化共享現象也是促使瑤族排除族際交往障礙,并使瑤族的族際通婚大規模發生的重要原因。
“族際文化共享”是指兩個、幾個乃至多個民族共同擁有一種文化現象。高丙中認為:“文化共享在民族范圍上可能只涉及兩個或少數幾個民族,可能涉及許多或大多數民族,也可能涉及各個民族。文化共享在程度上大概可以分為三個層次:其一,他民族文化為本民族所知曉,從而成為本民族的知識;其二,他民族文化被本民族的成員付諸實踐,成為本民族生活的一種新現象;其三,他民族文化在本民族中已經習以為常。從一個民族到另一個民族,再到各個民族,從作為知識到作為嘗試,再到作為習慣,文化共享在廣度和深度上有一個發展過程”[26]。
大瑤山的族際文化共享現象是相當明顯的。在宗教信仰上,瑤族中數個族系共同崇拜同一圖騰或祖先的現象屢見不鮮。例如,盤瑤、坳瑤和山子瑤共同崇拜盤瓠圖騰,因而均有“跳盤王”的活動;同時這三個“族系”也認定盤王是他們的遠古祖先,崇奉盤王為祖先神,家族頭人家中有盤王神位,有祭盤王的活動。茶山瑤、坳瑤和花藍瑤則一致認為伏羲兄妹造人民,這幾支瑤民每逢重大活動,如石牌料話、社廟祭祀料話等,石牌頭人和社老料話的頭一句都是先念“自古盤古開天地,伏羲兄妹造人民”,來紀念他們的祖先。[27]可見,一些圖騰崇拜或者宗教信仰并不單純屬于某一瑤族“族系”的,而是共同的信仰。
從祖先崇拜的儀式上看,可以發現各民族之間以及瑤族各族系之間的相互影響。例如,“打齋”的儀式為瑤族各族系所共有;“做盤王”同時是盤瑤和坳瑤祖先崇拜的盛大儀式;而“清明掃墓”、“七月祭祖”則已經成為漢、壯、瑤等民族及瑤族各族系共同的節日。[28]從祭神的方面看,他們之間也有許多共同點:“社王”是山內瑤族各族系共同信奉的神祗;“甘王”則是除盤瑤之外其他四個族系共同信奉的神祗;“游神”則是茶山瑤、花藍瑤、坳瑤和山子瑤集體崇拜儀式之一;各族民間均有人信奉道教,有為數不少的“道公”,“道公”所用祭神經典用漢文寫成,“和山外漢區道士所用的大致相同,而且,有些經典是摻雜著瑤、壯、漢語來喃念的。從而反映出各族文化的相互交流。”[29]
從語言共享的情況看,絕大多數瑤族成員都熟練掌握一門漢語方言并成為日常用語,各民族之間都比較熟悉對方的文化和知識,甚至熟練掌握各民族的方言。問卷調查結果表明,2002年金秀縣鄉鎮政府所在地及周邊地區的瑤人自稱能熟練使用桂柳話(廣西桂林、柳州等地的漢族方言)的已經有87.5%,能簡單使用一些的有10%,也就是說只有2.5%的瑤族成員不能使用桂柳話了,而這部分人中主要是年紀較大的瑤民。桂柳話甚至已經成為一些瑤族家庭的“家庭用語”,這些家庭占所調查地區瑤族家庭總數的24.2%。這些情況均說明,桂柳話不僅已經成為大瑤山的通用語言,而且也已成為每個人必須掌握的語言。與此適應的是,瑤族成員對他族的方言并不排斥,而是采取樂于學習的積極態度。絕大多數瑤族成員不僅樂于學習漢族方言,而且對本族人學習和使用瑤族其他族系方言持有積極的包容態度。
服飾文化的共享現象也十分明顯。民國時期,各個族系的服飾各異,一般均能從其服飾輕易進行區別。“大瑤山瑤族五個族系的服飾式樣各有千秋,色彩斑斕,看服裝即可辨別出其族系”[30]。但現在情況已經有很大的改變。筆者在調查過程中特別留意不同年齡瑤族成員著裝的情況。今天進入瑤山集市的人都能明顯感受到,老、中、青三代瑤族成員的著裝可謂層次分明:老年人穿著本族特色服飾是最整齊的,帽子、上衣和褲子全套都是“民族服裝”;中年人則不那么整齊了,有時只戴著一頂民族特色的帽子而已;年輕人幾乎人人喜歡穿戴漢族服飾,穿著現代時裝的青年人比比皆是。筆者還隨機拍攝了一組一家三代人日常生中服飾穿戴的照片,這些照片生動地反映了三代人服飾穿戴的演變,確實耐人尋味。年輕人追求時尚的勁頭日益興盛,而老年人對年輕人的“奇裝異服”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反映了瑤族老者對本族成員服飾偏好快速變遷的寬容心態。而大多數漢族、壯族成員對于瑤族服飾文化則十分欣賞,態度比較積極。據一位盤瑤老人說,民國時期乃至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瑤族成員到漢、壯族人口占多數的集鎮趕墟時穿戴“民族服裝”常常被人取笑,而今這種現象已基本看不到了。
當然,宗教、語言和服飾只是瑤族文化構成中的一部分因素,但這些方面的文化共享現象說明,瑤、漢、壯等民族成員對他族文化已經有了較大程度的認同,過去瑤族與其他民族以及瑤族內部各族系之間社會交往所面臨的文化障礙已經大大地減少了。
(三)各族人口的雜居與混居
當前,金秀大瑤山各族人口的雜居、混居程度是民國時期無法比擬的。族際之間高度的混居與雜居增加了人們族際交往的機會,并為大規模族際通婚提供了充分的條件。
金秀大瑤山各民族人口的分布和居住格局,受歷史上民族關系的深刻影響。歷史上廣西瑤族人口主要分布于崇山峻嶺,是因為他們在與漢人和壯人的土地資源爭奪中失勢,被迫退入耕地較少的高山中,世代過著與山外相對隔絕的生活。對于這一點,費孝通有過精辟的論述。他認為:“(瑤族)由較開闊的丘陵地帶向險惡的山嶺移動,表明了瑤族在一千多年里逐步被分散在高寒山區的過程……大約從十五世紀后葉起,瑤族放棄平地,分散聚居在高山區,形成‘無山不成瑤’的局面”[31]
不過,金秀大瑤山瑤族五個族系的居住狀況卻不盡相同。地位較高的茶山瑤、坳瑤和花藍瑤等“長毛瑤”占居了水利、土地資源較為豐富的山地,而一些地位低下的盤瑤、山子瑤等“過山瑤”在《公約》訂立以前漫長的歲月里只能租種“長毛瑤”的田地,極少有固定的村落,一直過著“吃過一山過一山”、漂移不定的生活。《廣西瑤族社會歷史調查》第一冊中記載了建國初期各瑤族“族系”的分布情況:“盤瑤和山子瑤,過去都沒有占有山地,全靠批租山主的山地,刀耕火種,因不施肥,從而廣種薄收;一到耕地肥力消失,便棄之而去。因此,住所就不易固定,而村落住戶也不能過多,一般只在十戶左右,尤以十戶以下的為多,只有極少數的村落達到二十戶以上(如坤林、六眼)。”[32]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各族之間在居住格局上的相互隔離狀態發生了改變。隨著大瑤山解放后政府干部及其家屬的進駐,以及后來行政區劃上的變動,漢族、壯族人口數量急劇地增加,改變了金秀一帶主要由瑤族聚居的格局,逐漸形成了雜居和混居的態勢。不過,這種居住格局的改變并非一蹴而就。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針對盤瑤、山子瑤大多居住于高山、生產和生活條件十分惡劣的狀況,當地政府實施了移民計劃,安排部分盤瑤、山子瑤等搬遷至茶山瑤的傳統居住區。但這項移民工作一開始便遭遇一些阻力。在政府的努力下,通過“對茶山瑤群眾做了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后,茶山瑤群眾才同意盤瑤搬遷到他們的傳統居住區域。例如,《金秀大瑤山瑤族史》中記載:
“1958年共和、坤林、坪山、十八家等村搬至金秀四村安居,為此六拉大隊召開了各個生產隊干部會議作了專門研究,并對茶山瑤群眾做了大量了思想政治工作,干群一致認為這樣做有利于民族團結,要幫助過山瑤搞好安居工作,各家各戶騰出空房讓他們住到自己家里,為他們提供生產生活便利。后來茶山瑤要求集中起來,建立一個盤瑤村寨,大隊干群本著尊重民族習慣,促進民族團結的原則,同意他們的要求,六拉大隊把一個豬場的八間泥瓦房改造成房作為立寨之基,并就近劃給他們3.4公頃水田,人均近0.067公頃,高于茶山瑤的平均水平。在落實山界林權時,又劃給他們9公頃柴山,3.3公頃自留山,還撥出杉木作建房材料,使他們很快住上新房,安居樂業。……解放初期,六椅、雙河的盤瑤數十人遷移到六段村,六段鄉鄉長蘇扶主(茶山瑤)宣傳發動茶山瑤群眾做好迎接工作,把鄉內好房分給7戶盤瑤居住,還讓出部分水田給他們種。盤瑤逢人就說‘團結好’三個字”。[33]
茶山瑤與盤瑤雜居、混居格局的形成,無疑促進了兩族的交往和關系的改善。從整個金秀大瑤山來看,各民族和瑤族族系從過去數百年來與外族相對隔離的居住模式過渡到混居、雜居的過程,首先發生在城鎮和集鎮地區。從我們通過等距抽樣得出的問卷數據來看,一些鄉鎮政府所在地各民族和瑤族5個族系人口呈現出混雜居住的形態。例如金秀鎮政府所在地漢族、壯族和瑤族5個族系人口的分布分別為:壯族23.2%,漢族21.7%,盤瑤15.1%,坳瑤9.9%,茶山瑤24.7%,花藍瑤2.1%,山子瑤2.7%。這些比例,與全縣漢、壯族和瑤族各族系人口分布比例相當吻合[34]。這種混雜居住的狀態徹底改變了民國時期金秀鎮一帶主要由茶山瑤人口聚居的格局。人口分布和居住格局的變化,使大瑤山的瑤族居民與漢、壯族居民有了更多的接觸機會,增進了族際之間的相互了解和友誼的發展。
三、結語
綜上所述,金秀大瑤山瑤族“雞不攏鴨”通婚觀念的嬗變以及大規模族際通婚發生的原因可歸結為民族平等政策的實施、族際共享文化的產生、民族混居和雜居格局的形成等,可以說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不過,在影響族際通婚的這幾個因素當中,文化差異和居住格局的因素并不占主導地位。
關于文化差異的影響。以往人們常常將一定區域內兩個民族或族群之間極少通婚歸因于文化上的差異,例如宗教信仰、風俗習慣和語言方面的差異被公認為族際之間交往和通婚的主要阻礙,一旦這些差異消失,族際交往或族際通婚就會普遍發生。但就廣西金秀大瑤山瑤族的個案而言,文化差異的解釋并不充分。因為在民國時期或更早的歷史時期,廣西大瑤山地區各民族(或族系)就已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和相似的風俗習慣,并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方言進行相互交流,而在那些歷史時期卻沒有發生較大規模的族際通婚現象。
關于居住格局的影響。美國社會學家彼特·布勞在分析美國的族際通婚現象時指出,群體人口規模和分布的結構性制約同樣影響人們的婚姻選擇。[35]布勞的研究證實了人口居住格局對族際通婚的影響。筆者也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大瑤山瑤族與其他民族的混居和雜居格局的形成促進了瑤族成員的族際交往,為族際通婚的大規模發生提供了客觀條件。
但值得注意的是,金秀大瑤山各民族之間混、雜居格局的形成恰恰應該歸因于民族平等政策的實施。政策的落實以及事實上的民族平等,促進了瑤、壯、漢族之間平等交往關系的發展,消除了族際之間的偏見和歧視,這是金秀大瑤山瑤族產生大規模族際通婚的重要前提。
注釋:
①唐兆民:《瑤山散記》,桂林文化供應社1948年出版,第28頁。
②有關這些情況,筆者已在另一篇文章中有較詳盡的介紹,在此不再贅述。參見梁茂春:《民國時期大瑤山的族際通婚》,《民族研究》2004年第4期。
③參見莫金山:《金秀大瑤山瑤族在中國瑤學研究中的地位》,《廣西民族研究》2003年第2期。
④較重要的著作有:費孝通、王同惠:《花藍瑤的社會組織》,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8版(原名《廣西省象縣東南鄉花籃瑤社會組織》,1936年由北平商務印書館公開出版);唐兆民:《瑤山散記》,桂林文化供應社1939年出版;廣西壯族自治區編輯組:《廣西瑤族社會歷史調查》(第一冊),廣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⑤在政府的統計資料中瑤族各族系族外通婚的資料較難直接獲得。各鄉鎮民政部門的婚姻登記資料只注明民族身份如“漢族”、“壯族”和“瑤族”等,并沒有具體注明瑤族的“族系”,比如瑤族的某一族系(如盤瑤等)。不過,通過詢問有關人員亦可查清每一個登記結婚的瑤族成員的具體族系身份。一般情況下,鄉鎮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對本鄉鎮大多數瑤族夫婦雙方的族系身份均了如指掌,只是桐木、頭排這兩個鄉鎮婚姻登記資料中少數人的具體族系身份無法分清,筆者將這些無法分清族系的人數排除在外,沒有放入統計計算中,因這兩個鄉鎮的瑤族人數較少,所以我認為這并不會對統計分析產生太大的影響。
⑥不過,問卷調查數據顯示,1985—2002年花藍瑤的族內婚有42.9%,與民政部門的婚姻登記數據有很大的出入。據當地人反映,一些花藍瑤在本族系內部通婚時并沒有及時進行結婚登記,所以某些地方民政部門的統計數字可能暫時還無法反映真實的情況。
⑦⑧[16]參見梁茂春:《民國時期大瑤山的族際通婚》。
⑨參見梁茂春:《什么因素影響族際通婚——社會學研究視角述評》,《西北民族研究》2004年第2期。
⑩Weber.Max,1978,Economy and Society,Vol.1 and 2,(edited by G Roth and C.Wittich)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1]Gordon.Milton M,1964.Assimilation in American Life.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2]Blau,Peter.M.1977.Inequality and Heterogeneity,The Free Press;Blau,Peter M.,Terry C.Blum,and Schwartz.1982.“Heterogeneity and Intermarriage”,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Vol.47.
[13]馬戎:(民族社會學——社會學的族群關系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437頁。
[14][28][29][32]廣西壯族自治區編輯組:《廣西瑤族社會歷史調查》(第一冊),第138—139頁,第392-410頁,第417頁,第222頁。
[15][21]莫金山:《瑤族石牌制》,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第352—353頁。
[17]實際上包括壯人在內。因當時民族識別工作尚未進行,所以那時的“漢人”事實上也包括所謂的“漢化壯人”在內。
[18]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所訂立的《大瑤山團結公約》1951年初中共中央和人民政府派來的中央訪問團來到大瑤山。廣西人民政府決定利用中央訪問團訪問瑤山之機,在金秀召開大瑤山各族代表會議,訂立《大瑤山團結公約》,參加訂立這一公約的共246人,其中男性195人,女性51人,代表來自平樂、梧州、柳州三個專區的荔浦、蒙山、平樂、平南、象縣、桂平等5縣轄區12個鄉。各族代表人數是:盤瑤111人,山子瑤 18人,花藍瑤9人,茶山瑤59人,坳瑤19人,漢族(包含壯族)30人。參見金秀大瑤山瑤族史編纂委員會:《金秀大瑤山瑤族史》,第40頁。
[19][22]廣西壯族自治區編輯組:《廣西瑤族社會歷史調查》(第一冊),第18-19頁,第341頁。
[20]列寧認為民族平等實現的途徑是:首先通過革命建立無產階級的政權,通過政府立法實現各民族在法律上的平等,然后在社會主義制度下通過對于少數民族的各項優惠政策,逐步實現各民族事實上的平等。參見列寧:《俄共(布)黨綱草案(節選)》,《列寧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102-103頁。
[23]這些調查遇到了很難獲取受訪者真實收入的問題。參見邊燕杰主編:《市場轉型與社會分層——美國社會學者分析中國》,三聯書店2002年版,第40頁。
[24]作為相對比較貧困的少數民族地區(金秀縣1990年開始被定為“國家扶持貧困縣”),當地高收入者的數量并不太大,“灰色收入”和“黑色收入”的比重可能也不大,但是,“民族地區”或貧困地區的人們面對有關收入的問題時普遍采取少報或不報的態度,一些受訪者甚至以為問卷調查就是為了幫助他們脫貧的,抱有這樣的心理勢必會影響他們對收入問題的回答。在回收的問卷中,我發現,有關收入的數據,其可信度是比較低的,因此本文決定將通過問卷獲得的“家庭年總收入”數據棄之不用。
[25]胡德才:《金秀四十年》,廣西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第122頁;莫金山:《瑤族石牌制》,第213頁。
[26]高丙中:《中國民族文化的多樣性與族際文化共享》,馬戎、周星主編,《中華民族凝聚力形成與發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30-231頁。
[27][30][33]金秀大瑤山瑤族史編纂委員會:《金秀大瑤山瑤族史》,第81—82頁,第58頁,第45頁。
[31]胡起望、范宏貴:《盤村瑤族》,北京:民族出版社1983年版,第6-7頁。
[34]1998年的統計資料中全縣各民族和瑤族5個族系人口分別為37%、30%、17%、5%、8%、1%和2%。
[35]Blau,Peter M.,Terry C.Blum,and Schwartz.1982.“Heterogeneity and Intermarriage”,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Vo1.47.〗
〔責任編輯:邵志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