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禍論”或“中國威脅論”已有100多年的歷史。了解一下“黃禍論”的百年史,分析一下其實質所在,對應對當今世界的挑戰,能使我們保持更清醒的頭腦。
“黃禍論”或“中國威脅論”,這一虛構出來的怪論的核心思想,是以中國人為主的黃種人對白種人構成了威脅,白種人應當聯合起來對付黃種人。可以說“中國威脅論”的出現早于“黃禍論”,但當“黃禍論”出籠后則很快代替了“中國威脅論”并在西方廣為傳播。今天 “中國威脅論”的制造者和鼓吹者不再提“黃禍論”,是害怕說出那個“黃”字暴露出他們堅持“民族歧視主義”或曰“民族沙文主義”的真面目,因為現今“民族歧視”早已成為過街老鼠。歷史上的“黃禍論”是列強侵略中國的輿論;今天的“中國威脅論”是遏制中國崛起的輿論。
目前,我們看到最早宣揚中國人和其他黃種人“威脅”的文獻,是美國參眾兩院1877年公布的《調查中國移民問題的聯合特別委員會報告書》。該報告書是在美國排華勢力的推動下出籠的。起初,美國為開發其西部地區引進了大批華工。華工的辛勤勞動對美國西部的繁榮做出了杰出貢獻,美國社會普遍接受華工的到來。但華人的大量涌入影響了美國人的就業,于是美國開始排華。該報告集中了主張排華的美國代表人物的見解,為美國國會通過排華法案提供了依據。該報告說,美國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種族,而中國人、日本人、馬來人和蒙古人是“劣等”民族,200年以后,他們就將“如同加利福尼亞州的蝗蟲猖獗為害于農夫的田地一樣”進入美國,改變美國人種,使美國整個國家退化。該報告還沒有使用“黃禍”這個詞兒,但集中了各種歧視中國人的觀點,后來“黃禍論”者的許多論點,在這里都能找到出處。
俄國無政府主義者巴枯寧在1873年出版的《國家制度和無政府狀態》一書中,提出的“來自東方的危險”論可謂“黃禍論”的先導。他把正在遭受外國資本主義侵略之害的中國,說成是“來自東方的巨大危險”,誣蔑中國人野蠻、好戰,胡說大批中國人不僅將充塞整個西伯利亞,還將越過烏拉爾山,直抵伏爾加河。由此,他鼓吹沙皇要把全部武裝派往西伯利亞和中亞,著手征服東方。
正式發明“黃禍論”的是德國皇帝威廉二世。中日甲午戰爭以后,他在與俄國皇帝尼古拉二世通信中大肆宣揚“黃禍論”,編造中國等亞洲黃種人聯合進攻歐洲的危險。威廉二世還畫了一張“黃禍圖” 草圖,請畫家克納科弗斯(H. Knackfuss)繪制完成,并下令雕版印刷,廣為散發。該畫描繪佛教始祖釋迦牟尼和中國孔夫子駕著黃云從東方而來,上天派天使長米迦勒召集歐洲列強的守護神,要他們聯合起來抵抗佛教、異端和野蠻人的入侵,以保衛十字架。從此之后,“黃禍論”在西方國家廣泛傳播開來。
當時,中國在甲午戰爭中慘敗給日本,對日本割地賠款,虛弱不堪,哪里談得上對西方的威脅!威廉二世之所以編造“黃禍論”,是為了將俄國這股禍水引向東方,并和俄國一起宰割中國。他在與俄皇尼古拉二世通信中鼓吹“黃禍論”的同時,就德俄如何瓜分中國問題達成了交易:德國支持俄國占領中國的旅順口,俄國不反對德國占領中國的膠州灣。結果是德俄的打算都如愿以償,中國兩個最優良的港口——旅順口和膠州灣分別被俄國和德國強行租借而去。而最令人驚詫的是,俄國說,它的軍艦開進旅順口,是為了幫助中國反對德國;而德國則說,它的軍艦進駐膠州灣是幫中國反對俄國。由此可見,“黃禍論”制造者是何其虛偽與骯臟!“黃禍論”就是從骯臟母體誕生的骯臟產兒,是不折不扣的列強侵華輿論。
從威廉二世正式提出“黃禍論”之后,西方列強各自根據自己不同的在華利益提出各種版本的“黃禍論”,不同時期,不同需要,其所強調的內容也不斷變換。其內容概括起來講:1.以漢族為主體的中華民族是“劣等”民族,中國土地貧瘠,而且人口眾多,人口對外擴張不可避免,而這必然要沖擊西方的優秀民族;2.中國人散布世界各地,勤勞節儉,索酬低廉,搶了外國人的工作崗位;3.中國人野蠻好戰,中國多年受外國剝削壓迫,一旦強大起來,必然對其壓迫者實行報復;4.中國人信奉儒教,孝敬父母,不管走到哪里,都心懷故土,不忘祖國,不能融入西方文明;5.中國人一旦采用西方的思想和技術,中國軍事和經濟必將迅速發展,會威脅全世界。總之,在“黃禍論”者看來中國虛弱時對世界是個威脅,中國進行革命時也是對世界的威脅,中國強大了對世界更是威脅,因此,反華、排華、防華、遏制中國發展是合情合理的。
但事實是中國并沒有威脅別人。伴隨著“黃禍論”出籠的百年史,中國絕大部分時間是被欺壓、被宰割的。那么,為什么“黃禍論”這一怪論總是像虛幻的影子一樣跟隨著中國的腳步呢?這必須弄清楚。對此,德國學者海因茨·哥爾維策爾指出:“‘黃禍’是帝國主義時期的一個口號”;要使口號發揮作用,就需要有公眾輿論和刺激公眾生活感情的因素;語言要精辟有力、明確易懂,要歪曲事物的本質,甚至加以粗野化,以便鼓舞人心,或激起人們的憂慮和恐懼。“黃禍”就是一個極端粗野和歪曲事物本質、蠱惑人心的口號。它之所以還有“生命力”是它吸納了帝國主義時期主要“理論成果”的內涵,有很大的迷惑性和刺激性,蠱惑了不少善良的人們,在他們頭腦中隱約著一個或濃或淡的“怪影”。被吸納的“理論成果”之一是“社會達爾文主義”。該主義力求按照達爾文主義精神,把生物界的自然規律運用于人類社會,把國家、民族的“生存競爭”類比自然界的“弱肉強食”,認為二者都是自然規律,強大民族吞噬弱小民族是天經地義的。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但國力極為虛弱,正是列強宰割的對象。“黃禍論”是將 “社會達爾文主義” 運用到中國的“杰作”。其二是人種學。“黃禍論”者們運用當代人種學方面的知識,將中國人與歐美人進行對比,認為英國人和英裔美國人、現代日爾曼人的平均腦容量最高,達92立方英寸,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種族;而中國人和美洲黑人腦容量平均為82-83立方英寸,是“劣等”民族;“既然腦容量不足,就永遠不能達到成為自由民,并且明智而體面地利用選票選出最好、最純潔的人來統治和管理他們”;由于選不出自己優秀分子來領導,“劣等”民族就只好由歐美優秀民族來統治。這就是“黃禍論”者的邏輯。其三是人口學。1798年英國牧師托馬斯·馬爾薩斯在他的《人口論》一書中提出一個著名的論點:人口是按幾何級數增加的,而生活資料只能按算術級數增加。對食物產地的壓迫、饑餓和無法控制的歐洲人和海外人將把一切都吃得精光。馬爾薩斯是帝國主義思想體系開山鼻祖之一,他的《人口論》中的悲觀論點被“黃禍”論者順手拈來,引導歐洲民眾將對未來的恐懼感轉移到中國頭上。其四是“生存空間論”和地緣政治學。19世紀,隨著帝國主義國家經濟的發展和壟斷的形成,在這些國家的統治集團內部的政治詞匯中,國家與民族、統治者與臣民日益被“生存空間”、“空間壓力”所代替,“東方政策”這一概念比俄德關系、英法關系更流行。他們制造輿論說,龐大的中國人力資源,如果被日本的技術和武器武裝起來,必將起來與西方爭奪生存空間。1902年9月2日威廉二世在致尼古拉二世的信函中說:“二千至三千萬受過訓練的中國人,由六個日本師團加以協助,由優秀、勇敢而仇恨基督教的日本軍官指揮,這個前景默察起來是不能不讓人焦慮的”。“事實上,這就是我在幾年前所描繪的那個黃禍正在成為現實”。威廉二世預言,幾個大國聯合在一起是自然的事,從種族觀點來看,“無疑是‘白種’反對‘黃種’”。
以上情況表明,帝國主義時代的理論武庫中的主要“法寶”都被納入“黃禍論”的蠱惑宣傳之中。盡管“黃禍論”借助的基本理論是被扭曲了的理論,而且有的理論本身早已被生活實踐所推翻。例如,當“黃禍”這個口號在19世紀90年代興起的時候,馬爾薩斯的理論早已被生活資料比人口增長更快的事實徹底粉碎。但是,當人們被一種非理性和不道德的動機所驅使的時候,特別喜歡從沒落的精神財富中去吸收營養。這就是“黃禍論”百年不衰的原因。因為不管世界怎樣變化,中國人的黃皮膚沒有變,信仰孔夫子、孝敬父母、尊崇祖先、熱愛祖國的文化傳統沒有變。鼓吹“黃禍論”者認為,中國那么大,人口那么多,而且把百年壓迫者趕了出去,正在蒸蒸日上地發展,不加以遏制怎么得了?!遏制的最好辦法之一就是鼓吹“黃禍”,把中國惡魔化,破壞中國的軟實力。為增加迷惑性,他們以“中國威脅論”取代了“黃禍論”。不過“中國威脅論”也好,“黃禍論”也好,都改變不了其種族歧視主義的核心實質。中國崛起才剛剛開始,中國軍事威脅論、中國經濟威脅論、中國人口威脅論、中國科技威脅論等等便接踵而來。正像19世紀“黃禍”成為帝國主義時期的口號一樣,現今“中國威脅論”又成為一些勢力的新口號。怎樣看待這些口號呢?我們還是引用哥爾維策爾的看法更公允些,他說:“口號一般是為了喚起人們政治上的興趣,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導到新的方向上去,但它更經常地只是特別用作愚化和蠱惑人民的工具,唆使人干壞事的手段,或者為自己辯護的借口。”
由于“黃禍論”極端虛偽、丑惡與反動,它出籠不久就受到世界正義人士的痛斥。列夫·托爾斯泰斥責威廉的“黃禍論”是“粗鄙的、異端的、愛國主義的觀點——這種觀點已經落后時代一千八百年”;“威廉是教唆戰爭”;“如果日本和中國像我們忘記了基督的教導那樣,把釋迦牟尼和孔夫子的教導忘得一干二凈,那么他們很快就能學會殺人的藝術。”托爾斯泰的話反過來說就是,中國人熱愛和平是因為他們信奉釋迦牟尼和孔夫子,而佛教的慈悲和孔子的仁愛構成了中國民族文化思想的精髓。
進入20世紀,隨著中國人民的覺醒,各種“黃禍”論調更加甚囂塵上,中國先進分子對各種“中國威脅論”進行了有力的駁斥。孫中山著文說,如果中國人覺醒起來并采用西方式的思想,就說是對世界的一個威脅,如外國幫助中國,就說這些國家將由此自食其果;“對于其他各國來說,他們所應遵循的最明智的政策,就是盡其可能地壓抑阻礙中國人。一言以蔽之,這種論調的實質就是所謂 ‘黃禍論’。這種論調似乎很動聽,然而一加考察,就會發現,不論從任何觀點都是站不住腳的。這個問題除了道德的一面,即一國是否應該希望另一國衰亡之外,還有其政治的一面。中國人的本性就是一個勤勞的、和平的、守法的民族,而絕不是好侵略的民族;如果他們確曾進行過戰爭,那只是為了自衛。”黃禍論者們是在“壓抑阻礙中國人”,希望中國衰亡下去,孫中山揭露得何其好啊!
今天的“中國威脅論”與“黃禍論”的時代背景已經有很大的不同,最主要的是中國經濟正飛速發展,綜合國力日益強大。世界上有存心制造“中國威脅論者”,有附和“中國威脅論” 者,后者多因受到蠱惑宣傳的影響,未必對中國懷有敵意,從正面做解釋工作是必要的。但是,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 ,“中國威脅論” 制造者和鼓吹者的用心是極其險惡的,他們與威廉二世在本質上沒有什么兩樣,他們的骨子里依然流著老殖民者的血,對飽受列強欺凌的中國人民依然充滿了民族歧視。當中國剛剛開始崛起之時,就想將中國孤立于先進國家行列之外,挑撥中國與周邊國家和第三世界國家的關系,通過軍事、政治、外交、貿易、文化等手段對中國進行圍堵,遏制中國的正常發展,使中國永遠處于虛弱不堪的地位。一些不負責任的媒體無限夸大中國的實力,說什么 “中國已經擁有足夠的實力成為超級大國,并利用自己的影響來建立新的兩極世界”,“如今新的兩極中心已經形成,它們分別是北京和華盛頓”。類似的報道自覺不自覺地為“中國威脅論”添油加醋。如果中國真的成為名副其實的超級大國,“中國威脅論”也就煙消云散了。因為那時不管你編造任何咒語都不能阻止中國前進的步伐。對中國這樣的大國只有在它還沒有成長為真正的強國和富國、內部還存在各種問題、國際環境尚不安全的情況下,人家才有可能制造借口,進行圍堵。你真的強大了,誰也堵不住,各種圍堵理論也就自然消失了。最好的例子是美國,它是貨真價實的且是唯一的超級大國,為什么就沒有“美國威脅論”出世呢?再看一看日本的例子,最初日本是被列入“黃禍”國家之內的。經過甲午戰爭,特別是日俄戰爭之后,日本成為與英德比肩而立的強國之后,這個戰爭之國竟然從“黃禍”名單中被摘除了,而且在很長時間內與西方列強攜手共同宰割中國,日本則反過來叫嚷中國是“黃禍”。日本的例子說明,要讓人家摘掉“黃禍”帽子,自己必須真正強大起來。事實上,中國離真正的崛起還相當遙遠。而在還沒有真正崛起的時候,“中國威脅論”就不會銷聲匿跡。我們要堅定不移地走和平發展道路,決不受任何干擾,但對來自外界的干擾必須作出回答。我們要理直氣壯地發展經濟,發展科學,鞏固國防。我們不欠誰的,是侵略者欠我們的,其中一筆欠賬就是“黃禍論”者加給我們的。對外做解釋工作是必要的,但要分清對象,不分對象地過多解釋反而適得其反,好像我們真的威脅了誰。我們的學者們,特別是青年學子們,應好好研究研究“黃禍論”的百年史,將其賴以生存的帝國主義時期的理論支柱仔細清理一下,研究研究現代“中國威脅論”何以甚囂塵上,并對他們作出應有的回答,發展我國的軟實力,這是學術界義不容辭的責任。
(責任編輯 李樹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