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

［摘 要］ 針對我國學術界對鄧小平社會歷史分期思想的片面理解，在研讀鄧小平原著基礎上，本文認為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分期思想是多重的，即鄧小平從不同視角對人類社會或特定社會形態作過歷史分期。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為鄧小平理論主題的解答和新時期以來黨的政策的制定奠定了基礎，因而它在鄧小平理論中占據重要地位。鄧小平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為我們展示了剖析人類社會的新視角，拓展了鄧小平唯物史觀研究領域，也有助于我們全面建設小康社會。

［關鍵詞］ 鄧小平 社會歷史多重分期

中共十五大以來，我國學術界曾就鄧小平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作過相當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理論成果。這些研究對于我們深刻理解鄧小平的社會主義本質論，全面把握和貫徹黨的思想路線，無疑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然而，如果我們從社會歷史分期角度去看這些研究，那么很明顯的問題是這些研究只是從生產方式的單一視角涉及到了社會歷史分期問題。通過研讀鄧小平原著，筆者發現，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分期絕不是單一的，而是多重的。這種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是對馬克思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繼承和發展，它是鄧小平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當代中國，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對于我們多角度地剖析人類社會，拓展鄧小平唯物史觀研究領域，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均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鑒于此，本文擬就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作些探討，以求教于學界同仁。

一、社會歷史的多重分期

長期以來，受前蘇聯哲學教科書影響，在談及馬克思的社會歷史分期思想時，人們固守斯大林生產關系意義上的社會歷史五形態分期觀念，而沒有看到馬克思社會歷史分期的多重性，更無人談及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理論片面性。通過研讀鄧小平原著，筆者發現，鄧小平對社會歷史作過多重分期。

1977年5月，在談起知識分子的社會地位問題時，鄧小平就已經看到了世界生產力發展走向自動化的歷史趨勢。1978年3月，在全國科學大會開幕式上的講話中，聯系世界科學技術發展史，鄧小平提到了“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的歷史分期①。把這兩種看法結合起來，我們就會得到鄧小平從生產力角度對人類歷史所作的分期，即人類社會的發展將經歷“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自動化時代”歷程。

從人類歷史發展大勢出發，鄧小平看到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趨勢是正在由“各個國家民族獨立發展的歷史\"走向\"世界歷史”②。

1992年，鄧小平發表南方談話，站在人類歷史發展高度，明確指出，人類社會發展將沿著“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共產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五階段行進③。

1984年，鄧小平同指出：“我們講社會主義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共產主義的高級階段是實行各盡所能、按需分配，這就要求社會生產力高度發展，社會物質財富極大豐富。所以社會主義階段的最根本任務就是發展生產力，社會主義的優越性歸根到底要體現在它的生產力比資本主義發展得更快一些、更高一些，并且在發展生產力的基礎上不斷改善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雹堋＿@說明，在確定社會主義階段根本任務時，鄧小平堅持的是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所提出的關于共產主義社會兩階段的思想。我國現階段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歷史階段“就是不發達的階段”⑤。所謂不發達，就是指生產力落后，商品經濟不發達⑥。這表明，鄧小平把生產力發展水平當作社會歷史分期依據，將社會主義階段劃分為“不發達階段”和“發達階段”。

在鄧小平看來，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商品經濟不可逾越，發展商品經濟對于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促進社會進步發展具有重要意義。而這一思想是建立在“自然經濟-商品經濟-產品經濟”這一馬克思主義社會歷史分期思想基礎上的。

從人的全面發展出發，鄧小平同志提出“四有”新人的發展目標⑦。

總起來說，鄧小平不僅對人類社會歷史作了整體和部分的分期，而且分期的視角是多重的。換句話說，鄧小平從不同方面對整個人類歷史或一個特定社會形態進行了分期。由此可見，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分期思想是一個從不同視角對社會歷史進行分期的嚴謹科學體系。無容置疑，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是對馬克思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繼承和創新。

我們知道，在理論研究中，馬克思從不同方面對人類歷史或一個特定社會形態作過歷史分期。比如說，從人類歷史發展趨勢出發，馬克思將人類歷史劃分為“各個國家民族獨立發展的歷史走向世界歷史”兩大階段⑧；從生產方式層面，馬克思將人類社會歷史劃分為五大社會形態⑨；從生產力角度，馬克思將人類社會歷史劃分為“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自動化時代‘四個發展階段⑩；從生產關系方面，馬克思認為人類社會歷史將經過“公有制-私有制-公有制”三個發展階段{11}；立足于經濟形式視野，馬克思提出人類社會歷史將經過“自然經濟-商品經濟-產品經濟”三個發展階段{12}。從人的發展視角，馬克思發現人類歷史將要沿著“人的依賴性-物的依賴性-自由個性”歷程行進{13}。不僅如此，馬克思還對特定的社會形態作過歷史分期。比如說，馬克思晚年曾經從生產方式、人的發展角度分析過亞細亞社會，使我們對東方社會的歷史傳統性有了較好認識，這對我們建設社會主義是有益的{14}。可見，馬克思從多重角度對整個人類歷史或一個特定社會形態作了分期。

在對整個人類歷史或一個特定社會形態作歷史分期時，鄧小平也是堅持多重視角的。馬克思在其生前不可能對社會主義社會作出歷史分期，而一直思考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鄧小平運用馬克思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審視社會主義，這不僅繼承了馬克思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而且實現了對馬克思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創新。這種對馬克思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繼承和創新使鄧小平找到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道路。

二、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理論地位

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在鄧小平理論中處于重要地位，這可以從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與鄧小平理論的密切關系得到說明。

鄧小平理論有主題和政策兩個方面內容，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為解答主題和制定政策奠定了基礎。

我們知道，鄧小平理論的主題是“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歷史地看，在實踐中鄧小平首先碰到的是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為了解答這個現實問題，從1980年起他就明確提出要在這個問題上解放思想{15}。后來，他把“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作為問題提了出來，并認為我們在很長時期內對這個問題并不是很清楚{16}。從現在看，要解答好“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這個基本理論問題，第一，必須把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相區別，把社會主義同共產主義相區別，提出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是大力發展生產力。為了防止嚴重超階段發展，必須弄清楚我國現在所處的歷史發展階段。鄧小平把社會性質和生產力基礎上的社會發展階段結合起來，明確指出中國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初級階段的歷史任務是集中力量大力發展生產力?！吧鐣髁x的本質就是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眥17}。目前，尤其要明確什么是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18}。而要理解社會主義本質，就必須以社會發展五形態、共產主義社會發展兩階段以及社會主義階段劃分為基礎，即以鄧小平歷史分期思想為基礎。第二，要建設社會主義，首先必須從本國實際出發，走自己的路，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而中國最大的實際就是我國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們做一切工作必須從這個實際出發。其次還必須明白，社會主義雖在生產關系上超越了資本主義，但在生產力方面還遠遠落后于資本主義，因此必須大力發展生產力。為此必須在看到與資本主義并存的情況下，商品經濟在中國的發展具有不可逾越性。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不存在根本矛盾{19}，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再次，為要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必須打開國門，實行對外開放政策。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看清世界經濟發展大勢，讓中國走向世界，讓世界接納中國。

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不僅同鄧小平理論主題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而且也是新時期以來我黨制定重大政策的理論依據。當看到人類社會生產工具的歷史演化序列是“石器一鐵器一機器一自動的機器體系”四階段時，鄧小平一方面敏銳地洞察到世界科學技術的最新發展態勢，果斷地作出了“科學技術是生產力”的著名論斷，要求我們必須樹立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社會風氣，切實貫徹落實黨的知識分子政策，下大力氣抓好教育和科技，把科教興國作為一項戰略。另一方面，鄧小平看到了人口多與自動化的矛盾，力主人口控制，并制定了“控制人口數量，提高人口素質”的人口政策。立足于“自然經濟一商品經濟一產品經濟”社會歷史分期論，鄧小平認為我們必須在對外開放的同時，也對內搞活，大力發展市場經濟。把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結合起來，這既是鄧小平所作出的一種理論創造，也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必由之路。在社會發展五階段論基礎上，鄧小平明確認為社會主義時期任務很多，但最根本的一條是發展生產力，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和文化需要與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為解決這一矛盾，必須集中精力，大力發展生產力。而要發展生產力，必須一方面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另一方面堅持改革開放。這樣，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在新時期最終確立了“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

可見，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是鄧小平理論的基礎，因而我們有理由說，它在鄧小平理論中處于重要地位。不僅如此，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也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

三、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當代意義和價值

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在當代有極其重大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對此我們至少應該看到以下三點：

（一）它向我們展示了一種剖析人類社會的新視角。

傳統哲學教科書在剖析人類社會時，往往采取單一視角。它從橫向剖析人類社會時，只是著眼于斯大林意義上的社會結構的單一視角，即把人類社會看成是由生產力、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組成的結構系統，系統內存在著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它從縱向剖析人類社會時，只是著眼于五大社會形態演變的單一視角，即把人類社會看成是受社會基本矛盾運動規律支配的運動過程，這個運動過程是按照社會發展五階段圖式行進的。而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在審視人類社會發展時，采取了多重視角。它有助于我們打破傳統哲學教科書單視角地剖析人類社會的僵化思維模式，從多視角剖析人類社會，能幫助人們全面把握人類社會發展規律。在實踐方面，它會把社會引向全面發展軌道。這是它的當代價值所在。

（二）它拓展了鄧小平唯物史觀研究的新領域。

近年來，我國理論界對鄧小平唯物史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動力觀和社會形態方面?，F在看來，這種研究是十分必要的，但還有不足之處。比如說，它忽視了對鄧小平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研究。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是關于社會動態演變過程的理論，它揭示了社會縱向演化的歷史規律。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提出了對人類社會歷史階段的幾種不同分期，這些都具有普適性，屬于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系列。對于這些內容視而不見，則動力觀和社會形態理論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特別是對社會形態的研究只有聯系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才能真正懂得鄧小平的社會形態理論。因為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從性質上講是屬于社會形態理論范圍的。但以前研究鄧小平的社會形態理論，只是側重于橫向分析，而忽視了從不同方面進行縱向分析，這是不夠全面的。同時，我國理論界對鄧小平辯證法的研究僅僅局限在唯物辯證法的范圍，這同樣也是片面的。據筆者考察，鄧小平的辯證法還包括歷史辯證法。這樣的辯證法把人類歷史的發展看作是一個由簡單到復雜、由低級到高級的運動變化過程，這一過程遵循著對立統一規律、質量互變規律和否定之否定規律。這種辯證法揭示了人類社會運動變化的規律，而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就集中體現了鄧小平的歷史辯證法內容。因為，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提出了許多對人類社會歷史階段的劃分，而這些劃分從不同方面揭示了人類社會由低級到高級的運動變化規律。鄧小平思考和解決中國重大問題時都是立足于這些規律的。鄧小平的歷史辯證法就是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丟掉這一辯證法談辯證法不僅會陷入抽象，而且也會犯極端片面錯誤，也有不尊重理論事實之嫌?？梢?，在鄧小平唯物史觀研究中還必須加進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否則就會陷入理論片面性，也會損害鄧小平唯物史觀理論的整體形象。從這個角度講，研究鄧小平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可以大大拓展鄧小平唯物史觀理論的研究領域。

（三）它有助于我們全面建設小康社會。

從現在開始到本世紀中葉，我國將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基礎上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基本實現現代化。而要實現這一宏偉目標，從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看，我們必須著力發展社會生產力，為此就要將發展作為執政興國第一要務，把吸收借鑒西方發達國家先進技術和我國自主創新實踐結合起來，加快現代化建設步伐，從而為改善人民生活，增強國家的綜合國力以及推動精神文明建設奠定堅實基礎。我們必須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是發展生產力、完善社會主義制度的要求。我們還必須看清世界歷史發展大潮，積極參與經濟全球化進程，只有這樣，才能致力于人類和平正義事業，并為我國社會發展營造和平的國際環境。我們還應當堅持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在建設社會主義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的進程中，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從而為實現馬克思所提出的共產主義理想創造條件?？梢?，我們只有像鄧小平那樣多視角地審視小康社會，才能更加明確社會發展目標，找到社會發展動力，從而建成全面小康社會，這便是鄧小平的社會歷史多重分期思想的現實價值之所在?！?/p>

注 釋：

①{15}《鄧小平文選》第二卷，第41、88、312頁。

②③④⑤⑦{16}{17}{19}《鄧小平文選》第三卷，第64、382—383、63、252、28、137、373、148頁。

⑥中共十三大報告。

⑧《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第51頁。

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第82頁。

⑩《資本論》第一卷，第409頁。

{11}參閱《共產黨宣言》、《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

{12}參閱《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哥達綱領批判》。

{1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六卷上冊，第409頁。

{14}孫承叔：《恩格斯晚年對東方社會歷史命運的反思》，《復旦學報》（社科版）1994年第4期。

{18}中共十五大報告。

責任編輯 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