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各行各業都在強調“做人”的重要性,“先做人,后做事”。這是很對的也是很難的。做人的最難之處是做人有兩套規則——明規則與潛規則運行其間。當然做人不是純粹地做人,做人是通過做事體現的,而做事之難也在于有兩套規則——明規則與暗規則運行其間。做人做事之難,就在這明暗兩套游戲規則的縱橫交錯之中。因此,無論做人還是做事,尤其是要做好人、做好事,都要求我們直面這兩套規則。
做“君子”還是做“小人”?
我們從小受到的正面教育就是要做正人君子,不能做卑鄙小人;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要近君子而遠小人,等等。關于如何做君子的道理,古今中外的先賢圣哲有許許多多的論述,而古今中外的正人君子,更是不可勝數。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民族、每一個時代,真正的正人君子都是其所在國家、民族和時代精神的脊梁和行為的典范。如在CCTV“社區的豐碑”和“時代先鋒”等欄目里的人物,就是當代中國做人做事的脊梁和典范,就是當今時代的風流君子。
然而在歷史和現實中,有時往往會上演“君子斗不過小人”的悲劇。宋代文豪蘇轍曾經感嘆:“在中國官場,君子斗不過小人”。其實,“君子斗不過小人”的現象,不僅存在于官場,而且也存在于商場及其他各行各業之中。吳思先生所說的“淘汰清官”、“新官墮落”現象,在各行各業更是一再發生。
以前國家藥監局局長鄭筱萸受賄案為例。據報道,某藥廠藥物研究所制劑室主任高純,從1995年開始署名舉報藥監官員轉賣新藥資料,藥研所買別人的藥換藥瓶冒充新藥等等黑幕。在長達11年的時間里,高純至少向國家藥監局寄掛號信100多封、特快專遞42封、電子郵件400多封、撥打電話500多次,上訪21次,但仍無結果。高純的舉報遭遇是,當年藥政調查組的成員中有人將他的舉報材料內容、證人及檢舉人姓名告訴了他的所長,他先是被勒令停工、強制下崗、停發工資、威脅開除,后又被公司領導打成骨盆骨折、恥骨聯合分離,最后一紙文書將高踢出廠門。高純如今在廣州打工,一貧如洗。2000年5月25日,高純終于在家中等來了一位“重要人物”。“我到藥監局的上訪得到了局領導的重視,并派專員李處長(化名)接待。李處長在高純家中親自取走了藥政官員王蕾(化名)涂改過的作假原始文件,并說只是拿去鑒定一下,一定會返還原件。可此后這位李處長不僅拒不返還材料,卻說‘領導說了不能給就不能給’。”在這漫長的11年中,君子高純沒有斗得過小人鄭筱蔓及其黨羽們。高純用的是黨紀國法等明規則,鄭及其黨羽們用的是陰損的暗規則。
毋庸諱言,類似的情形在各地方、各行業都有發生。如前幾年在遼寧省的“馬慕大案”中,一位老干部因堅持舉報馬向東和慕綏新的違法犯罪事實,被投進了監獄;四川達州市一位主治醫師因舉報醫藥回扣黑幕不得不背井離鄉;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經濟學碩士李昌平因向朱總理反映三農問題,最后被迫辭職出走;甘肅省蘭州市的王姓房地產老板因拒絕前蘭州市長、原甘肅省政協副主席朱作勇的索賄要求,通過合法手續審批的工程8年之間也開不了工,使800多萬元的前期投入化為烏有;等等,等等。
這些是“君子斗不過小人”故事的現代版。
當然,從歷史的長河與現實生活的總和看問題,“君子斗不過小人”的現象是局部的、個別的和暫時的,而不是整體的、普遍的和持久的。不然,歷史的車輪就不能前進,社會的文明就不能進步。歷史發展的趨勢與現實生活的主流,是君子秉承明規則大行其道,而小人則依靠潛規則暗中作祟。盡管有時小人也能得勢于一時一地,得逞于一事一物,但終究是君子之正壓住小人之邪,鄭筱萸案、馬慕案等等的被揭露就是證明。
所以,盡管生活中不乏君子含冤受屈、小人飛揚拔扈的事例,但我們在做什么人時仍然應該堅持選擇做君子而非選擇做小人。
君子與小人各守其則
正人君子與卑劣小人各有自己的言行規則。一般而言正人君子是堅持按正確的明規則辦事,卑劣小人是按錯誤的暗規則辦事。在當今時代,按正確的明規則辦事,就是按黨的正確的方針政策辦事,按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辦事;就是依法辦事;就是按“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辦事;就是按“八個堅持、八個反對”辦事,按“八榮八恥”辦事;就是按社會主義社會的公民道德、職業道德和家庭美德辦事;等等。一句話,能按這些正確的政治規則、經濟規則、法律規則、文化規則、道德規則辦事的人,就是光明正大的人,清正廉潔的人,誠實正直的人,公道正派的人,心胸坦蕩的人,言行一致的人,謙虛謹慎的人,純粹高尚的人,等等,是謂之君子。按與上述各種正確的明規則相反的暗規則或潛規則辦事,是謂之為小人。
君子與小人的區分不在言而在行。如果僅聽小人之言,人們往往會錯把小人當君子。因為小人最易營造“大奸似忠”“大邪似正”的假象迷惑人。君若不信,你看一看被揭露的那些大小貪官們,在案發之前,哪一個不是在臺上言必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執政為民”、“執法必嚴”、“反腐倡廉”、“求真務實”等等滿嘴仁義道德而貌似正人君子,卻在背地里干著禍國殃民、損黨損國、損人利己的男盜女娼勾當?哪一個大小貪官的頭上沒有戴著幾頂令人眩目的光環如“人大代表”、“勞動模范”、“優秀共產黨員”、“政協委員”或者“書記”、“×長”之類的堂皇冠冕?與市井里的小人物赤裸裸的違法行為不同,官場里的小人的各種卑鄙行徑,是被溫文爾雅的舉止、時尚高級的愛好和美麗動人的言語掩蓋著的,使善良的人一時難以覺察。這也是為什么許多貪官的劣跡要持續較長時間才能被揭露的原因之一,因為假象是從反面表現本質的,而假象有時候看起來比真相更真,這為人們透過現象看本質增加了難度。
正人君子對現行的各種明規則如黨紀國法、倫理道德是真信任真堅持,而卑劣小人對現行的各種明規則是表面相信暗里不信。如福建省一名縣長一年即貪污受賄達3 000萬元(比《紅樓夢》里“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要厲害得多),在反腐大會上大講“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內心里卻信奉“當官不發財,請我也不來”的貪官信條。
正人君子對現行各種明規則可能存在的弊病心存改革完善之志,并身體力行。而卑劣小人對現行明規則的弊病也心知肚明,但不會去改革完善,而會千方百計加以利用和擴大,使這種體制、法紀的不完善或紕漏成為自己卑鄙行徑的通行證和護身符,或保護傘。由于體制性或明規則的弊端使好人無法大有作為地做好事,并使意志薄弱的好人向壞人轉化,卻易使壞人肆無忌憚地做壞事,這也是有時候“君子斗不過小人”、“好人斗不過壞人”的重要原因。
正人君子將個人利益置于各種明規則的約束和規范之內;君子喻于義。而卑鄙小人將個人利益置于各種明規則之上,處處、時時力圖謀取明規則之外的利益,甚至損害、違反明規則去撈取個人利益;小人喻于利。正人君子因無私而無畏,敢于將自己的言行置于公開、公平、公正的環境之中,并接受“三公”的檢驗;而卑劣小人因貪私和心懷鬼胎而害怕,不敢也不愿將自己的言行置于公開、公平、公正的環境之中,像蝙蝠一樣偏愛在黑暗中飛翔,對暗箱操作情有獨鐘,不離不棄。
正人君子有著強烈的規則意識和自律意識,為了維護現行明規則的權威性和嚴肅性,奉行公事公辦、私事私辦、公私分明的原則。對上不趨炎附勢,言無不盡,直諫甚至犯顏死諫,“大忠似奸”;對下不盛氣凌人、不拉幫結派;對群眾心懷敬畏,不庸俗迎合;對親友,不搞裙帶關系,有時會“六親不認”;這就會使正人君子有時會陷入“公道討人嫌”的不利境地。而卑鄙小人則既無事業心更無責任感,為了將現行明規則轉化為手中謀私的工具,他們會千方百計地降低或破壞現行明規則的權威性和嚴肅性,奉行公事私辦,私事公辦,從而化公為私、損公肥私。他們對上吹捧巴結,歌功頌德,又跑又送,尋找“朝中”的保護傘;對下則施以恩惠以網絡黨羽,形成利益盤根錯節的小團體;對群眾實則不關心痛癢,甚至騎在頭上作威作福,但表面上往往又假仁假義地露出藏刀的笑臉,欺世盜名,這就會使卑鄙小人得志更猖狂,八面玲瓏、左右逢源,形成“氣候”。所以,那些腐化分子對“人際關系”的研究功力深厚,整天整人、琢磨人、拉攏人,壞人不會告他,好人往往也不敢告他(如高純等人這樣的志士仁人者除外)。在其勢力范圍之內,在其“堡壘”被攻破之前,“君子斗不過小人”、“好人斗不過壞人”的現象就會大量發生,甚至持續很長的時間。
正人君子有著強烈的使命感和事業心。為了事業的成功而常思立德、立言、立功,多做正確的事和正確地做事,少做或不做錯誤的事和錯誤地做事,多做好事并把好事做好,少犯錯誤或不犯錯誤,他們往往顯示出坦誠、率直和單純的“老實人”品格,顯示出“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謹慎。如果犯錯,他們會常懷反省之心,不諱疾忌醫,為人民利益堅持好的,為人民利益改正錯的,有時為了把好事做大做好而委屈求全,自我犧牲。而卑鄙小人則相反,他們往往會時時處處顯示出“聰明”,會以弄虛作假掩蓋自己的劣跡;會以諱疾忌醫拒絕改正錯誤以證明自己“一貫正確”;會以諉過攬功證明自己有“本事”;會以奉承討好證明自己對上司最“忠誠”;會以以權謀私表明自己很“精明”;會以官官相護證明自己講“義氣”;會以欺壓群眾證明自己有“魄力”;等等。
不同的人遵循不同的規則,而遵循不同的規則又區分出不同的人。依法治國、依法治企,以德治國、以德治企是正人君子的價值選擇,能夠堅持現行的各種明規則,并使之更完善。反之,亦反之。
做君子也要熟悉暗規則
如果你選擇做君子,那么你就要學習明規則、懂得明規則、執行明規則(如一般所說的學法、懂法、執法),這是毫無疑義的。但是僅此還不夠,你還必須學習和懂得暗規則(注意:你不能執行暗規則)。
首先,這是做君子的需要。因為君子執行的是明規則,而明規則是與暗規則相比較而存在、相斗爭而發展的。正人君子要深刻地、全面地理解和堅定地執行明規則,就需要全面深入地認識各種相應的暗規則產生的條件,起作用的范圍和方式,以及運用暗規則主體的動機、運用暗規則的適當時機及其可能的后果,站在小人的角度換位思考,以君子→小人→君子的思考,或“先小人而后君子”的邏輯,用兩手對付兩手,可以使君子做到“害人之心不可有,而防人之心不可無”,從而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免得不明不白地吃了“君子斗不過小人”的眼前虧。不然,君子處在明處,小人躲在暗處,俗話說,明槍好躲,暗箭難防,小人一般都是施放暗箭的行家里手,君子如不學習知曉小人賴以生存發家的暗規則,不防范小人之暗箭射出的方向、角度、方式與力量,不但不能戰勝卑劣小人,反而會被小人們暗算,上演“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的悲劇。
其次,這也是健全、完善明規則的需要。在一定意義上說,暗規則是明規則的副產物,暗規則是從明規則的遺漏處、弊端處、薄弱處成長起來的。研究并認識各種暗規則所滋生、蔓延的條件、范圍、方式和后果,研究并掌握暗規則信奉者發起行動的條件、時間和空間,從而有針對性地對明規則加以改革補充、修正、增刪,使之健全和完善。這樣,使明規則成為無懈被小人可擊、無空子被小人可鉆、無機會被小人可乘的嚴謹體系,保障君子可以一展身手大行其道,從而大大壓縮卑鄙小人的活動范圍與空間,使好人可以把好事做好,使壞人無法橫行霸道。套用古人之“知經失者在諸子,知政失者在草民”的邏輯,知明規則之失者在小人,在暗規則。這就是相反而相成的辯證法。
最后,正派能干的人要注意研究認識暗規則。在歷史知識與現實生活中,許多正直能干的君子不屑于研習小人得勢之道和小人得利之法,以為只要有正確的戰略、政策和主張,靠直來直去就能穩操勝券,結果卻往往功敗垂成。究其原因有三:一是任何正確的戰略、政策和主張的實現,必須要有正確的策略、方法和技能技巧等等相配合,才能貫徹執行到位。正派能干的人大多重視政策而忽視策略和細節(毛主席告誡說,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結果就輸在了策略和細節上。而奉信潛規則的人在策略技巧上往往有過人之處,“會做人”、“會來事”,正確的政策經過他們的“對策”、“整容”之后,就可能會被偷天換日,移花接木,使正確的政策在宣傳、執行中發生嚴重的衰變和扭曲。
二是正派能干者重視航向的正確,而對具體航線的選擇常常重視不夠,尤其是對潛規則設置的各種“暗礁”缺乏深入的了解,應對乏術,措施乏力,因而容易在正確的航向上造成觸礁或擱淺。
三是有些正派能干者在對人對事時能堅持原則性,但卻缺乏必要的靈活性,易給人造成不近情理“缺乏”人情味的印象,往往做了好事卻背了“惡名”,當了“惡人”。或如有的人所說,正直的人往往清高,欠缺協調人際關系度的把握力,使人敬而遠之,而把“會辦事”、“會做人”的桂冠,拱手讓給那些信奉潛規則的人,在人際關系上為潛規則起了“為淵驅魚,為叢驅雀”的作用,使潛規則的執行者在左右逢源、八面玲瓏中做了壞事反當了“好人”。
在一個社會或單位里(包括企業),如果“君子斗不過小人”、“對的斗不過錯的”的事例持續、經常地發生,人們就會懷疑明規則的力量,降低對明規則的信任,轉而推崇暗規則,仿效暗規則信奉者的言行。當明規則不能保護自身的正當權益時,有些曾經是君子的人也會選擇與暗規則合作,加入到暗規則的團體里去,壯大暗規則勢力的力量,敗壞整個社會、行業組織的風氣。這時候,正氣難以伸張,邪氣更加狂妄。在暗規則的藏污納垢之下,貪腐行為、不正之風、違法犯罪行為就會大量發生,形成“其亡也忽”的“勢”。因此,托克維爾才在《論美國的民主》中說:使整個社會陷入危險的并不是某幾個人的嚴重腐化,而是所有人的墮落。暗規則正是使人墮落的規則,暗規則的盛行與泛濫,就可能會形成“政怠宦成”難以扭轉的局面。所以,真君子不應選擇與暗規則同流合污,而應選擇韌性的堅持與戰斗,如高純先生們那樣,至少也應選擇潔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如果不幸陷入暗規則的漩渦之中,也應“棄暗投明”,改邪歸正。
須知,依法治國(企),以德治國(企),是歷史潮流與國際大趨勢,法制社會一定是明規則主導的社會。
(責任編輯:羅志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