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鳥

可愛的你離我們而去了——這是今天中午下班后我才得到知的信息。我一進屋，便看見我那讀三年級的聰明的女兒正因你的離去而躺在沙發里傷心地哭泣著。她的紅紅的眼睛里充溢著真誠的熱淚，看見我進來，便一下子撲到我的懷里，情不自禁地放聲大哭起來。我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什么也沒有說。我了解我的女兒，更理解我的女兒；我此刻的心情和她一樣，也是充滿了憂傷和痛苦啊！

早上，我正在辦公室寫東西，忽然，電話鈴響了，一聽，原來是我的女兒。她用顫抖的帶點哭腔的聲音告訴我說，你病了，有點抽風，已經躺在籠子里了。我知道這半年多來，你的存在對于我們一家人，對于我們家女兒有多么重要！我趕忙給她出主意叫她找一塊布把你包起來，怕把你凍著——我是多么的荒唐和愚蠢——現在已是炎熱的夏天！女兒照著做了，然后她就上學去了。

中午我一進門，就知道了一切，雖然愛人和女兒誰也沒有對我說什么。那個綠白相間的漂亮的鳥屋里只剩下你的伴侶——孤獨的“小白”在無神地東張西望。她的小眼睛里充滿了恐懼、無奈和孤單！——從此她將不在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她親密的伙伴將不在她的身邊了，歡樂與嬉戲將永遠離她而去了！

“公鳥死了，死的好可憐，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他是怎么死的；剩下母鳥一個怎么過呀，她一個人多么孤獨啊！”

女兒抽泣地說著，又哭了起來。

看著女兒一滴滴的眼淚，聽著女兒一陣又一陣的哭聲，我的心里別提有多么難受了。我后悔那天下午不該給你噴水；我后悔明明看見你不太精神，眼睛一眨一眨的，卻無動于衷；我后悔看見母鳥一次又一次用嘴叼你的毛，你只是吃力地抬抬眼皮，我們竟沒有采取一點措施，如果我們提前一晚上采取措施的話，也許你就不會離我們而去了。我真恨我們的冷漠！

夜很深了，我的女兒一個人躲在衛生間里默默地流淚；躺在床上了，她又坐了起來，一個人望著窗外滿是繁星的天空發呆——她在思念她那可愛的小鳥，她在思念心愛的小伙伴！我知道她的眼睛里一定充滿了淚水！

你來了，給我們的家里，給我們的女兒帶來了多少歡樂！女兒做作業累了，就會來看一看你，你的活潑可愛的姿態和清亮的嗓音會使她疲勞頓消；你們倆的互相依偎、互相關愛、親密無間又使經常為瑣事爭吵不休的我們受到了啟發……如今你離去了，又給我們的女兒帶來了多么大的悲傷和痛苦啊。世上的許多事情就是這樣，雖然從古至今人們都在追求完美，卻總不會十全十美；大自然中的事物從來都是相對應的，有黑就有白，有正就有反，有長就有短，有陰就有陽，有痛苦，就會有歡樂，有生，也一定會有死……

記得你剛來我們家時，曾有兩次出籠而逃。一次是我喂你時忘了關籠門，你跑出來落在窗臺上的花叢里，一時想進籠子又不知從何而進十分焦急的樣子，惹得呆在籠子里的母鳥慌亂地奔走呼叫。我一靠前，你就飛走，飛到對面的大楊樹上，我趕忙跑下樓去，在離你不遠的地方把鳥籠打開，天真地想以母鳥引你進籠，豈料母鳥也從籠子里飛了出去。院子里刮著大風，你們在外邊飛著叫著——叫聲是那樣的揪心，但就是不肯遠去；天漸漸黑了下來，我的愛人竟利用夜幕悄悄地捉住了“小白”而你卻在野外的樹上呆了一夜——這一夜，我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們請教了一樓的養鳥專家老張，他一聽說母鳥還在，就對我們說：“你們放心地去上班、上學，只把母鳥給我。公鳥就在附近，一定會回來的。”中午下班后，我一開門，就聽見了你那清脆的叫聲，愛人和女兒的臉上也都洋溢著興奮的笑，我心里有說不出的興奮和喜悅。第二次是我和女兒在屋里給你加食，你很調皮的又飛出了籠子，落在沙發上，女兒很著急，上前去抓你，誰知你一下子又從開著的窗戶里飛了出去。這一次，我們有了經驗，還是請老張幫忙。我和愛人、女兒時不時地趴在窗戶上遠遠地盯著你，盯著一樓那個小院和那個熟悉的籠子。母鳥在老張的院子里不停地叫著，你也不停地應著，聲音是那樣的委婉和凄楚；我們知道，你的心，你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那院子，離不開那籠子——因為那籠子里沒有風雨驚嚇，沒有分離的痛苦。

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屋子里就會響起你那銀鈴般的歌唱，我們就會在你的歌聲中起床，洗漱，用早點，然后愉快地開始一天的工作和學習。你們的飲食起居和冷暖也備受我們全家人特別是女兒的關心，她以你們為題寫的一篇作文還受到了老師和同學們的表揚呢！

從此，每當忙碌了一天，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家門的時候，鑰匙在鎖孔里剛剛轉動，就會聽到一陣清脆悅耳的歌唱！那正是你美妙的聲音，而這聲音還是隔著一道門和一道窗戶傳過來的，我們渾身的疲勞和困乏很快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當我把這件事告訴朋友和同事的時候，他們都對此稱奇不已！有時我與棋友在房子里下棋下得晚了，你還會用清脆的叫聲給我們提意見，好像在說：“快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你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紛繁嘈雜的塵世，我們給你竟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昨天晚上，女兒噙著淚花一遍又一遍地看你的小屋，一遍又一遍地看你孤單的“小白”，一遍又一遍地看空曠的失去了你的寂靜——你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記憶啊——你應當滿足和欣慰了。想想現在世上的一些人，他們雖然有手有腳，有嘴有眼，有頭有腦，然面他們連你一點都不如；許多人的存在不但沒有給別人帶來絲毫的歡樂和幸福，沒有給社會帶來一丁點的文明和進步，他們帶給人們和社會的只有陰謀和欺瞞，丑惡和破壞。這樣的人，活著遭人們唾棄，死了為社會所不齒——沒有誰會為他們浪費一滴眼淚的！他們怎么能與你這個給人帶來歡樂和美好回憶的天使相比呢？作為一只小鳥，你是那樣的可愛；你雖然死了，但你在我們的心里永存。

永別了，可愛的相思鳥！

再見吧，難忘的快樂天使——不是在現實當中，而是在女兒的夢里……

責任編輯 苑 湖

王宏奎 男，陜西鳳翔人，1960年生，大學文化程度。1982年考入西安陸軍學院深造，曾在《解放軍報》、《人民軍隊報》、《美文》、《西北軍事文學》等報刊發表小說、散文、詩歌多篇。現居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