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體育法》對體育仲裁予以原則性規定,但由于其配套法律制度的缺乏,使得體育仲裁在我國并未真正建立。已有的觀點認為我國的體育仲裁不能納入我國的仲裁法律體系。在分析基礎上,認為強制性并不是體育仲裁的特性,體育仲裁符合一般仲裁的基本屬性,主張將體育仲裁統一到我國的仲裁法律制度體系之中,并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體育仲裁法》。
關鍵詞:體育法;體育仲裁;體系歸屬;立法體制:中國
中圖分類號:G8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07)05-0032-03
隨著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臨近,中國是否要建立以及如何建立體育仲裁制度成為了學界討論的熱點問題。目前的討論集中在國際體育仲裁制度的介紹和我國體育仲裁制度相關問題的分析與論證兩個方面,后一方面的研究涉及到的是體育仲裁的管轄權、受案范圍、仲裁機構的建立、法律適用和仲裁的程序等問題。但是,對于我國體育仲裁制度如何具體立法,學界尚沒有研究,這不能不說是我國體育仲裁制度研究中的一個重大缺漏。本文僅對我國體育仲裁立法的體系歸屬、立法體例進行探討。
1 我國體育仲裁立法的體系歸屬
對于我國體育仲裁在法律制度上的歸屬與定位,學界鮮有研究和結論。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從學者們對體育仲裁特性的有關研究中窺見他們的態度。在目前的體育仲裁制度的理論研究中,許多學者強調體育仲裁(或者體育仲裁協議)的強制性,認為體育仲裁(協議)具有明顯的強制特性,體現出與一般仲裁(即我國《仲裁法》意義上的仲裁)的顯著區別。顯然,按照這種觀點,我國的體育仲裁就不能納入我國的仲裁法律體系,在法律體系上不屬于《仲裁法》意義上的仲裁。我們認為,這個結論是站不住腳的,體育仲裁應當且能夠統一進我國仲裁法律體系。
首先,強制性并不是體育仲裁的特性。學者們關于強制性是體育仲裁特性的觀點沒有充分的理由和依據。一、依據我國《體育法》第33條的規定就認定體育仲裁具有強制性理由不充分。因為,根據一般的法理要求,分析一個事物或制度的特性,只能從該事物或制度本身入手,通過與其他類似事物或制度的比較得出結論。如果僅僅以法律的規定就簡單地得出結論,顯然是片面的,因為法律只是人們對事物的一種認識和表達,而不是事物本身,而且,法律的規定也不總是準確無誤的,它只是立法者在某一時間段對事物某一階段規律的把握。事實上,國務院于2004年1月13日頒布的《反興奮劑條例》關于體育仲裁的自愿原則就有規定。該條例第四十六條規定:“運動員違反本條例規定的,由有關體育社會團體、運動員管理單位、競賽組織者作出取消參賽資格、取消比賽成績或者禁賽的處理。運動員因受到前款規定的處理不服的,可以向體育仲裁機構申請仲裁。”二、體育法律關系或者體育糾紛的特殊性,如專業性、技術性,解決糾紛的時間緊迫性等,只要我們在構建具體的體育仲裁制度時予以專門的制度設計就完全可以滿足其特殊要求,而不能因為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就盲目地強調、夸大體育仲裁的強制性,就要求必須通過仲裁來解決體育糾紛。實際上,勞動爭議也具有很多不同于一般民事糾紛的特殊性,但我國仲裁法并沒有把它排除在外,而是把它作為一種特殊的仲裁類型予以規定,這種認識和立法技術是可取的。三、國際體育仲裁的有關制度規定和實踐做法并不能完全適用于我國。因為,作為一個主權國家,我們應保持國內法律制度的統一,這不僅是法律本身的要求,也是法律規范能夠得到有效實施,發揮其調整規范功能的保障。在進行體育仲裁立法時,我們應更多地從我國的實際出發,從已有的《仲裁法》出發,保持法律體系的統一,而不應簡單照搬外國做法。
其次,體育仲裁符合一般仲裁的基本屬性,能夠統一到仲裁法律體系中。一、私法自治性是一般仲裁的基本屬性,這一點既體現在仲裁協議、仲裁機構上,又蘊涵仲裁權的性質之中。而自愿性也是體育仲裁的基本屬性。體育仲裁協議不像一些學者所強調的那樣具有強制性,而是當事人要求自治的結果。即使是體育組織章程中規定的仲裁,也是其成員的意思表示,是否發生效力,最終取決于運動員的選擇,充分體現了體育仲裁的自愿性。二、就仲裁的歷史發展來說,民間仲裁典型地體現了私法自治的基本屬性和仲裁特有價值目標,是國際公認的一般意義上的仲裁。強化民間仲裁,淡化行政仲裁,已經成為仲裁制度發展的必然趨勢。我國《仲裁法》建立起了以民事仲裁為內容的統一仲裁制度,確立了我國仲裁的民間性質。從目前的體育仲裁實踐來看,無論是國際體育仲裁機構,例如國際奧委會建立的體育仲裁院,還是各國的體育仲裁機構,都是一種民間性質的體育行業糾紛解決機構,不具有官方性質。我國的體育仲裁制度應定位于民間仲裁性質,從而與現行《仲裁法》的規定相一致。三、從體育仲裁本身來看,其所仲裁的體育糾紛大多屬于《仲裁法》規定的平等主體之間發生的合同糾紛和其他財產權益糾紛,這些糾紛具有民間性質。一方面,絕大部分體育糾紛發生在運動員、教練員、裁判員、俱樂部、運動項目協會等平等主體之間;另一方面,在競技體育過程中,如舉辦賽事、加入協會、參加比賽、轉會流動、收益分配等,基本上都要簽訂協議,因此發生的糾紛便構成了合同糾紛。有人認為,體育糾紛中還有一部分是基于體育協會與運動員、教練員、俱樂部等因管理關系發生的糾紛,此類糾紛的主體之間不存在平等性。對于這種觀點的駁斥,已有精彩的分析論證??傊w育仲裁所具有的當事人自愿、仲裁獨立、協議仲裁、一裁終局等性質使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將其統一到我國已有的仲裁法律體系中。
最后,從具體的技術操作來看,《仲裁法》為把體育仲裁納入其法律體系提供了空間和技術支持。一、《仲裁法》只是把婚姻家庭繼承糾紛和行政爭議排除在了仲裁的范圍之外,體育仲裁并沒有被否定,事實上也無法否定。二、《仲裁法》對勞動爭議仲裁和農業承包合同糾紛仲裁的處理方式,為體育仲裁的統一提供了技術上的支持。勞動爭議和農業承包合同糾紛具有各自的特殊性,其仲裁在適用范圍、仲裁機構、仲裁程序等方面都有顯著的特點,但《仲裁法》沒有將它們排斥在仲裁范圍之外,而是承認并確立其為特殊的仲裁類型,對該兩類糾紛的仲裁除要求遵循一般仲裁的基本原則外,還要求根據其特殊性制定專門的法律法規。這種認識極為深刻與準確,這種立法技術極為先進與科學,為我們將體育仲裁納入仲裁法律制度體系提供了有益的經驗。
總之,在體育仲裁的根本性質定位、總體內容設計上,要體現《仲裁法》的基本精神,反映仲裁的本質特征性,堅持仲裁的根本價值取向。當然,我們主張將體育仲裁統一到《仲裁法》的體系中去,并不是要否認體育仲裁自身的特殊性,而是為了在遵循一般仲裁普遍原則的基礎上,更好地突顯其特殊性和專門的制度安排。譬如,體育仲裁在受案范圍、仲裁機構(如需要設立臨時機構)、仲裁程序(如仲裁時效短、設立特別程序等)等方面都有自己的特殊要求。
2 體育仲裁的立法體例
我國《體育法》第三十三條規定:“在競技體育活動中發生糾紛,由體育仲裁機構負責調解、仲裁。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辦法和仲裁范圍由國務院另行規定?!痹摋l規定表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授權國務院制定體育仲裁條例。當然,正如大家所看到的一樣,國務院至今都沒有根據上述法律授權制定體育仲裁的行政法規,致使我國的體育仲裁制度在《體育法》頒布施行十余年后的今天還處于空白的狀態,對我國體育事業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特別是隨著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迫近,許多學者和體育工作者都強烈呼吁盡快制定體育仲裁的法律規范。但是,對于我國的體育仲裁立法應當采用哪一種立法體例,學者們并沒有給予應有的關注和研究。也許很多人認為,這個問題不值得研究,因為根據《體育法》第三十三條的授權由國務院制定行政法規就可以了。我們認為,這種認識失之偏頗,我國的體育仲裁應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體育仲裁法》。
首先,由國務院制定體育仲裁條例,不符合《立法法》的精神和規定?!读⒎ǚā返诎藯l第(九)項規定,訴訟和仲裁制度只能制定法律。顯然,由國務院以行政法規的形式制定體育仲裁條例是違背上述規定的。也許有人認為,《立法法》第九條規定:“本法第八條規定的事項尚未制定法律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務委員會有權作出決定,授權國務院可以根據需要,對其中的部分事項先制定行政法規,但是有關犯罪和刑罰、對公民政治權利的剝奪和限制人身自由的強制措施和處罰、司法制度等事項除外?!备鶕摋l規定,由于體育仲裁事項尚未制定法律,由國務院根據《體育法》授權先行制定行政法規是合法的。筆者認為,這種觀點沒有全面準確地理解法律的規定?!读⒎ǚā返诰艞l中還有一個“但是”,特別要求對于司法制度等事項即使是尚未制定法律,也不能授權國務院制定行政法規。仲裁制度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司法制度,但卻是一種具有準司法性質的制度,其制定的好壞直接影響著體育法律關系當事人的重大權利義務。例如,體育糾紛大部分是發生在運動員(隊)與體育協會(組織)之間,往往是由于體育協會等對運動員(隊)進行了禁賽、取消比賽資格、罰款等處罰而引起的,這些處罰對運動員的權利產生重大影響,特別是禁賽處罰,可能導致運動員的運動生命提前結束,畢竟運動員的運動生命是有限的。因此,以行政法規的立法形式來規定體育仲裁,勢必給人們造成行政權可以干預司法權的印象,會構成對我國現行憲政體制和司法制度的一大挑戰,不利于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建設。
其次,盡管我們強調在體育仲裁中要堅持自愿仲裁、或裁或審的根本原則,反對因為體育仲裁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就可以強制仲裁的看法和規定。但是,體育實踐卻清楚地告訴我們,體育仲裁條款往往是體育組織在其組織章程中就已經規定好了的,而運動員(隊)與體育組織簽訂的許可合同中都有規定運動員(隊)有遵守體育組織章程的義務。這樣就無形中剝奪了運動員(隊)等簽訂仲裁協議的自治性,更是直接排除了人民法院的司法審查權,這不僅嚴重違背司法最終審查的原則,更會使相關當事人的重大權利缺乏完整、有效的保障。
最后,直接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法律也具備了立法基礎和條件。盡管國務院至今沒有制定出《體育仲裁條例》,但也做了一些工作。1996年5月6日,國務院辦公廳轉發了國務院法制局擬訂的《1996年立法工作安排》,就列入了《體育仲裁條例》的立法規劃,要求“著手調研論證、待條件成熟后適時提請審議的行政法規草案”,由原國家體委負責起草。由原國家計委公布的《1999年中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報告》,在談到1999年體育事業發展面臨的主要任務和政策措施時,專門提到體育仲裁的立法工作:“加快體育立法的步伐,完善《體育法》的各項配套法規,重點是研究制定體育仲裁條例、與全民健身相關的法規、健身娛樂和體育經紀人管理規定等,推動體育法制建設?!边@些準備工作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體育仲裁法》提供了基礎性材料。
綜上所述,應由全國人大或全國人大常委會直接行使立法權,在修訂《體育法》第三十三條的授權條款后,直接制定《體育仲裁法》。
編輯:李壽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