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星期六的下午。雖然中考臨近,學校仍然“慈悲為懷”,讓畢業班照例休假。各班山呼“萬歲”,大家如離弦之箭,早已倦鳥歸巢。只有俺和阿村幾個外地來的“遠方的游子”沒有回家。平時充滿緊張氣氛的喧鬧校園一下子靜謐下來,靜謐得讓俺幾個感到落寞難耐。書看不進去,又不能出校門,校長那“責任重于泰山,安全壓倒一切”的鐵令早已灌滿門衛的耳朵。俺幾個坐在教室里,插翅難逃。
阿村趴在桌上,翻著死魚眼睛,無聊地敲著課桌。忽然他對俺說:“數學蔡,你是俺班的華羅庚,又是公認的小諸葛,俺出一道難題,考你一考,如何?”這后一句有點像孔乙己的語氣,俺感到好笑,但又懶得理他。他接著說:“如果你能讓俺哥們幾個在‘蓋老’家里看上一個小時電視,中考后俺請你飽吃一頓冰淇淋,還請你到俺舅舅家看數字高清大屏幕的德國世界杯決賽。”聽到冰淇淋和世界杯,俺一下子來了精神,但一想到“蓋老”,便又如霜打的茄子,沒了勁。“蓋老”,免貴姓蓋,俺班的數學老師,誰不知道他的嚴厲是出了名的。他年輕、帥氣,卻喜歡別人叫他“蓋老”。他教課如老夫子,一絲不茍,且精力充沛,每天似乎看不得俺們休息一樣,總要出幾道難題讓大家做。這樣他接手俺班一學期下來,俺班的數學成績就如芝麻開花——節節高。但大家卻也被他弄得筋疲力盡,見了他如遇瘟神,躲著走。到他家看電視?別做夢了。
俺趴在桌上,舔了一下舌頭。忽然靈光一閃,拍案而起:“此話當真?”他們異口同聲:“當然!”阿村問:“你有啥妙計?”俺賣了個關子:“一般的人我不告訴他!”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已是晚7點,俺幾個難兄難弟捧著一道數學題,賊頭賊腦地來到“蓋老”房間。他正在伏案疾書,旁邊的電視和電扇大開著。電視里正在轉播一場足球賽,解說員黃健翔的聲音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一學期未看電視的幾個“餓鬼”。但俺沒有忘記自己“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做虔誠狀,對電視目不斜視,向“蓋老”虛心請教(他們幾個卻如定了神一般,看著電視便傻了)。
“蓋老”接了題目,看了一會,便不出俺所料地翻出他那厚厚的“葵花寶典”——難題解答記錄本。俺不由緊張起來。他的“葵花寶典”俺偷看過,但不記得這道題有沒有。“蓋老”翻了一會,似乎沒找著,便拿起筆比劃起來。俺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便坐到阿村旁邊,看起電視來。地球人都知道,“蓋老”不把題目做出來,然后對他的“高徒”指點江山、激揚“粉筆”,他是不會放俺幾個走的。
看電視的感覺,尤其是足球賽的感覺真是爽啊,就如廣告里小朋友說的:“俺要爽歪歪,天天爽歪歪!”
俺幾個盡情地對著電視大飽眼福,機靈鬼阿村還時不時湊到“蓋老”面前,裝模作樣地問他做出來沒有。“蓋老”便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他一邊涼快去。俺幾個便相視一笑,扎在一堆,“眼”歸“正傳”。
一場足球賽已完,俺連最臭的廣告也不放過。接著又調頻看了湖南衛視的“誰是英雄”,心里樂滋滋的。
快到晚10點了,熄燈就寢鈴聲早已響過。俺幾個怕校長查堂,便向正在冥思苦想的“蓋老”告辭,滿足而又幸福地走出了他的房間。
回到寢室,少不了一番胡吹海侃:“要知道,這道題要添八條輔助線,俺看解答都看了三天才看懂哩!”
第二天早上,沒想到的是,“蓋老”早早來到俺的寢室。他眼睛有點血絲,手里拿著稿紙,一進門就高興地說:“小子們,我算出來啦!”接著便就著俺裝衣服的破箱子比劃起來。
阿村幾個似懂非懂,不時雞啄米似地點頭。俺心里竊笑不已,但同時,對俺的“蓋老”,油然而生一種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