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亂世能臣”的陳公博是一個富于多變的人物。他少年時就隨父親參加反清秘密會黨的很多活動,決心推翻滿清王朝的統治。青年時期,他參加中國共產黨,是中共一大代表,爾后脫離共產黨,參加國民黨,從此便一生追隨、效忠汪精衛。大革命時期,他以國民黨“左派”自詡。大革命失敗后,他又成為擁汪反蔣的改組派代表人物。汪蔣合流后,他則成了蔣介石的座上客??箲鸨l后,他追隨汪精衛叛國投敵,成為汪精衛偽政權的第二號大漢奸。陳公博一生在政治上變化多端,最終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一
陳公博1892年10月19日出生于廣州一個官宦家庭,他的父親陳志美原是清軍中的一名武官,因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有功曾被清廷封為廣西提督。
陳公博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9歲正式拜自命為“康梁傳人”的梁雪濤為師,他跟從梁雪濤學習7年,主要學習漢學傳統的四書五經。梁雪濤的思想比較進步,在講解四書五經的同時,也向陳公博介紹康有為、梁啟超變法維新的故事。從梁雪濤那里,陳公博最早接觸到了新思想、新學說。
陳公博的父親陳志美作為武官,身懷絕技,他在為陳公博請老師教授文化知識的同時,還在家里長年雇了兩位拳師,教陳公博習拳舞劍。因此,陳公博從小就練就了一副好身手。
陳公博的家住在廣州城的北門,那里正是八旗兵駐防的地方,八旗子弟們依仗著世襲的地位常常聚眾鬧事,仗勢欺人、跋扈街里,成為人人詛咒的社會無賴和蛀蟲。每年的農歷7月15日,廣州當地的佛教徒都要舉辦盂蘭盆會,請戲班子唱戲,家人知道陳公博愛打抱不平,為防止他出去沖撞了八旗子弟,母親便派人牢牢地看著陳公博,禁止他去戲場。一天,陳公博趁家人不備,偷偷跑去看戲。那幫八旗子弟看見陳公博孤身一人,二十幾個人圍過來要打他。陳公博平時學的武功這下派上了用場,不慌不忙,對準他們一陣好打,打傷四個惡少。這下他可惹了禍,八旗惡少的家長找到陳家興師問罪。陳志美只好忍氣吞聲,向來人不停地賠不是,并答應出資為受傷者治傷,事情才告平息。這件事對陳公博刺激很大,后來陳公博回憶說:“從此以后我更深深種下了反對旗滿的思想。”
陳志美對清政府的腐敗無能,一直不滿,他早年曾參加了秘密會黨三合會,旨在“反清復漢”。晚年他同情、支持資產階級革命黨人的反清義舉,在與革命黨人接觸后,他決定毀家舉義,與清廷決裂,開始準備一次武裝起義。1907年,15歲的陳公博停止學業跟隨父親聯絡各方反清勢力。憑陳志美的威望,隊伍發展很快,一場起義即將打響??捎捎谧呗┫?,清軍大軍壓來,起義部隊被迫解散。為了不連累大家,陳志美先打發兒子回廣州,然后坐等清軍到來,承擔了全部責任被判死罪。為救獄中的父親,陳公博找了許多父親的故交,通過兵部尚書鐵良的關系,陳志美才由“斬刑”改判為“終身監禁”。父親被捕,家產被抄,陳公博的生活一夜之間發生巨大的變化,他開始艱難謀生。
武昌起義勝利后,廣東宣布獨立,胡漢民任廣東軍政府都督。陳志美出獄后,作為反清革命功臣,被選為省議會議員,還兼任軍政府軍事顧問。陳公博因父親的原因,雖然還不到20歲,已是同盟會的老會員,乳源縣成立縣議會時,他被選為議員。1914年,陳公博考進廣州政法專門學校讀書,但他對法律毫無興趣,畢業后,又于1917年夏天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與他同時考進北大的廣東同鄉還有譚平山、譚植棠叔侄二人。
二
陳公博在北大讀書期間,正值五四運動爆發,北大校園里一片沸騰。而這時的陳公博卻對如火如荼的學生運動不感興趣,成天躲在圖書館里讀書,他抱著“養心性,寡交游”,“不管閑事,專管讀書”的宗旨,游離于政治斗爭之外,在他的《寒風集》中稱自己“靜如處子”。對于青年人敬仰的蔡元培、陳獨秀,他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與蔡元培只見過一面,為的是求一副對聯;與陳獨秀也只有一面之交,為的是詢問考試的日期。陳公博對北大的各種社團也毫無興趣。整個“五四”期間,當時作為哲學系班長的陳公博只參加過一次散發傳單的活動。當軍警鎮壓逮捕游行學生的消息傳回學校時,陳公博也認為這算不得什么大事。直到北大快畢業時,他才開始對政治“動如脫兔”。
1920年夏,陳公博從北大畢業回到了廣州,他在他的母校廣東法政專門學校任教,譚平山、譚植棠則在廣東師范專門學校任教。三人常常聚在一起,商議辦一份報紙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他們決定模仿《每周評論》,給報紙命名《廣東群報》,陳公博除主編《廣東群報》外,還參加了其他進步報刊的出版與發行。
當時的廣州,各種進步思想傳播很快,特別是社會主義學說得到很多人的贊同,革命形勢不斷發展。在廣州進步思潮的影響下,陳公博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理論。在接到陳獨秀的來信,要他們成立廣州共產黨早期組織后,陳公博與譚平山、譚植棠等人一道,先成立了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后成立了廣州共產黨支部,由譚平山任書記,譚植棠分管宣傳,陳公博分管組織。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
本來,譚平山是廣州黨支部的負責人,出席中共一大的人應該是他。但由于當時他正在協助陳獨秀(陳獨秀應廣東省長陳炯明的邀請正擔任廣東教育廳長)為辦廣東大學籌集經費,脫不開身。再加上陳公博工作很有成績,于是經陳獨秀提名,支部大會通過,由陳公博代表廣東黨組織出席黨的一大。7月14日,陳公博以度蜜月的名義,帶著新婚的妻子李勵莊經香港轉乘輪船,于7月21日來到上海。為了出入方便,他們住進了位于南京路上的大東旅館。而其他代表則住在提前訂好的博文女校。
7月22日先召開了預備會,7月23日晚8時,中共一大在上海法租界一大代表李漢俊的哥哥李書城家里正式召開,會議由張國燾主持,毛澤東和周佛海擔任記錄。按共產國際代表馬林的意思,“黨必須非法地工作”,并決定“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以防止被密探盯上。因為當時上海租界已接到消息,說東方的共產黨人要在上海開會,包括中國人、日本人、俄國人、印度人、朝鮮人等,租界為此投入了許多密探,準備好了抓捕行動??墒牵敃r在上海也只有李漢俊的哥哥家一處可用做會場。第一次會議后,24、27、28、29日又連續開了4次會(25、26日休會)。會議剛剛開始還算平靜,可第二次會議上就出現了爭論,會議主席張國燾認為共產黨員不能在政府里任職,陳公博與李漢俊提出強烈的反對,后來陳公博回憶此事時寫道:“上海儼然分為兩派,互相摩擦,互相傾軋”,他感到“參加大會的熱情,頓時冷到冰點,不由得起了待機而退的心事”。
7月30日晚,會議繼續在李漢俊哥哥家一樓召開,13名代表只有周佛海沒有到,因為他鬧肚子,又吐又瀉起不了床,躺在博文女校休息。8點多時,馬林剛想講話,忽然間,一個不速之客鬼頭鬼腦地撞了進來,后經查證此人叫程子卿,與黃金榮是把兄弟,剛進法國巡捕房任職。他看到滿屋子的人,忙說:“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睂Υ耍R林警惕性很高,他立即讓大家停止開會,所有的人分頭迅速離開,李漢俊與陳公博為了掩護同志們就留了下來。他們上了二樓,在李漢俊的書房剛剛坐下,一群法國巡捕就蜂擁而至。巡捕進屋后,翻箱倒柜進行搜查,然后,將李漢俊與陳公博分開審問。
巡捕先審問李漢俊,李漢俊用流利的法語回答巡捕的問話,稱自己是商務印務館的編輯,剛剛正與一幫朋友在家里編輯新時代叢書。
審問陳公博時,巡捕上下打量了一番,用英語問道:“你是不是日本人?”陳公博頭一抬,回答道:“我是百分之百的中國人?!毖膊队謫枺骸澳愣欢袊挘俊标惞┐鸬溃骸拔沂侵袊?,當然懂中國話!我是廣東法專的教授,這次暑假是來上海玩的?!毖膊对賳枺骸澳阕≡谑裁吹胤??”陳公博干脆答道:“我就住在這里。”
陳公博不敢告訴巡捕真實的住址,因為大東旅館他的皮箱里還有幾本宣傳社會主義的書籍和廣東共產黨支部的文件。要是這些書籍和文件被法國巡捕搜去,后果將十分嚴重。巡捕沒有找到什么證據,悻悻而去。
又過了一會兒,陳公博下樓準備回旅館。出門后,他發現身后有人盯梢,正好一輛黃包車過來,他便坐了上去。那人也招來黃包車,緊跟其后,陳公博要黃包車拉到大世界游樂場。進了大世界后,他東走走,西走走,先去聽了一會兒評彈,接著又去看電影,趁電影場人多光線暗,陳公博擺脫了密探,然后雇車趕回大東旅館。一回到房間,陳公博關上房門,打開箱子,把有關社會主義的理論書籍、文件拿出來全部燒了。
當天晚上,天氣異常悶熱,陳公博躺在床上難以入眠。下半夜好不容易進入夢鄉,忽聽一聲槍響,接著便傳來一個女子的慘叫,陳公博就再也睡不著了。天亮后,茶房告訴說,隔壁房間的一個女房客被人槍殺了,旅館已經報案,巡捕馬上就到。
陳公博一聽,擔心受牽連,馬上帶著妻子離開了大東旅館。經過這一連串的驚嚇,陳公博再也無心參加會議了,當天晚上他就與妻子乘車去了杭州。為了保證會議安全,一大代表們決定轉移到嘉興南湖的游船上繼續開會。陳公博卻堅持不去開會,帶著妻子來到杭州游山玩水,當他返回上海時,會議早已結束,陳公博成了一大代表中唯一一個半途而退的逃兵。
回到廣州后,陳公博的政治熱情開始下降,對共產主義產生了懷疑,萌生了出國留學的念頭。1922年,陳炯明在廣州發動叛亂,陳公博公然寫文章支持陳炯明,陳公博的行為遭到中共中央的嚴厲批評。中共中央為了挽救陳公博,特派張太雷去廣東,要求陳立即去上海向黨組織做出解釋。陳公博不但斷然拒絕,還在給陳獨秀的信中說:“今后獨立行動,不受黨的約束?!辈痪茫趶V州黨支部的會議上,陳公博宣布他不再履行黨員義務,還揚言“擬離黨而另組廣東共產黨”,就此,陳公博脫離中國共產黨。鑒于陳公博分裂黨組織,錯誤嚴重,而且不思悔改,影響惡劣,中共中央于1923年春決定將其開除出黨。
1922年11月,陳公博得到了汪精衛的大力支持與幫助,由香港乘船去日本,隨后去了美國。1924年,陳公博完成了《共產主義在中國》的碩士論文,獲得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授予的碩士學位。在這篇論文中,陳公博對馬克思主義學說大肆批評,這充分說明,他不僅在組織上脫離共產黨,而且站到了馬克思主義的對立面,成為地地道道的反馬克思主義者。
1925年4月,陳公博回到廣州,經廖仲愷介紹,脫離共產黨3年的他加入了國民黨。由于有汪精衛、廖仲愷的支持和信任,不久,陳公博就擔任了國民黨中央黨部書記,1926年1月,在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陳公博當選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僅僅幾個月就進入了國民黨核心領導層。
三
1931年,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爆發,此時的陳公博對日本軍國主義的入侵十分憤怒。當十九路軍在上海抗擊日本侵略軍的時候,他曾與李濟深一起,帶上從閻錫山那里弄來的10萬顆手榴彈,送給十九路軍,鼓勵他們抗戰到底。1933年3月,中國軍隊在長城古北口抗擊日軍,剛剛就任行政院院長的汪精衛命令親信陳公博代表行政院北上勞軍,了解前線戰況。
陳公博到達北平時,古北口之戰已經失敗,陳公博先找到軍令部部長何應欽,見面后何應欽氣急敗壞地說:“我軍古北口失利,主要是我們的軍隊不執行命令,各自為政,危急時刻,擅自撤退?!标惞┯窒虺吠说氖勘私鈶饹r,一個拄著拐杖的傷兵嗚咽著對陳公博說:“我們連100多號人,就剩下3人。狗日的日本鬼子,仗著武器好,又有飛機,連日對陣地狂轟濫炸。我們六十七軍堅守陣地5天,只聽見炸彈驚天動地,天昏地暗,不少弟兄連鬼子的影子還沒見著就見了閻王?!边@天晚上,陳公博失眠了。他想,日本軍隊的武器好,而且訓練有素,中國軍隊如果硬與日本人碰,無異于以卵擊石,這仗不能再打了,應該尋找一條不用流血而制止日本人進攻的辦法。
從北平回到南京,陳公博改變了原來積極抗日的主張,到處鼓吹“中日問題,用軍事難以解決,應該走外交途徑”的論調,他由一個主戰派,變成了主和派。陳公博還將他在北平的所見所聞,向蔣、汪做了匯報,認為中國軍隊與日軍作戰,將會是一敗涂地。隨后中國與日本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中日塘沽協定》,華北門戶由此大開。
1938年4月6日,國民黨在漢口召開了五屆四中全會,陳公博被推選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在7月召開的第一屆國民參政會上,陳公博又被指定為參議員和參政會國民黨黨團負責人。9月,國民黨中央決定改組國民黨四川省黨部,任命陳公博為四川省黨部主任委員。隨即,陳公博來到成都,成為國民黨在四川省的負責人。隨著國民黨軍隊的節節敗退和國民政府遷往重慶,偏僻的四川也變得熱鬧起來。陳公博長住成都,沒有什么重大會議,很少去重慶。
這期間,汪精衛派梅思平、高宗武和周隆庠等人到上海與日本人進行了秘密接觸。
1938年12月初的一天,陳公博正在成都四川省黨部辦公室批閱文件,忽接汪精衛電話。陳公博放下電話,火燒火燎趕到重慶,來到上清寺汪精衛的寓所。
陳公博一進門,汪精衛來不及給他讓座,急忙說道:“中日和平已經成熟,日本首相近衛表示了中日親善的談話。國家之所以形成今天這個局勢,全是老蔣所為,我要與日議和?!?陳公博忙說:“你要是單獨與日本人議和,恐怕不妥。國民黨已經過幾次分裂,好不容易團結在一起,你這樣做,無異于把國民黨推向分裂。如今,國家正處危難,我們應該精誠團結,在黨內萬不可有兩種聲音。你猝然單獨與之言和,不留退路,實在是太危險,弄不好將會身敗名裂。”
看陳公博如此激動,汪精衛便自我解圍道:“好了,好了,我們不爭了,這件事情暫不討論,以后再說吧?!蓖艟l很了解陳公博,做事時事先沒必要征得他的同意,一旦生米做成了熟飯,他是會跟著自己走的。
12月14日,汪精衛派一名副官來到成都,通知陳公博務必于18日到達昆明。陳公博知道,降日之事已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既然汪精衛要走,自己只好跟著往火坑里跳,如果留下來不走,與汪精衛的友誼就會一刀兩斷,而在蔣介石眼里他是汪精衛的人,留在成都蔣介石也不會善待他。
12月18日,成都下大雨,飛往昆明的航班不能起飛,直到20日,天氣轉好,陳公博才前往昆明。陳公博到達昆明時,汪精衛帶著妻子陳璧君已于頭天飛往河內。陳公博在昆明歇了一夜,第二天也趕緊飛往河內。陳公博的到來,使得汪精衛大喜過望。汪精衛的做法,陳公博并不贊成,可他又說服不了汪精衛。于是,隨汪精衛到香港后,他便隱居起來,很少與外界接觸。陳公博早年喪父,母親守寡多年。陳是個孝子,于是,趁這個機會,把母親接到香港,閉門不出,專心侍奉起老母親來。
1939年8月底,汪精衛在上海召開偽國民黨“六大”,陳公博沒有出席。這次大會,選舉陳公博為偽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中央常務委員。對于這一職務,是接受還是不接受,陳公博沒有明確表態。
1940年年初的一天,陳公博在香港家中陪著母親在客廳里聊天,忽然汪精衛偽政府的骨干分子高宗武與陶希圣兩人來訪。高、陶兩人此次來陳宅,是想探探陳公博的口風,約他一起叛汪,然后投奔重慶的蔣介石。如果陳公博能夠和他們一起走,那影響就大了。哪知陳公博態度冷淡,并無叛汪之意。
1940年1月21日,《大公報》頭版頭條刊登了高、陶二人聯名寫給《大公報》的公開信,高宗武與陶希圣在報上公開叛汪,還把汪偽內部機密全部曝光,汪精衛再遭國人唾罵,當初引誘汪精衛降日的就是高、陶二人,汪精衛上了賊船后,現在高、陶又離他而去。陳公博與汪多年的交情,患難見真心,陳公博決定往火坑里跳了。
1940年3月14日,陳公博到達上海,到上海后,陳公博就忙于參加各種會議,商議籌組偽南京政府的有關事宜。3月30日,偽南京政府正式成立,陳公博以立法院院長的身份發表了廣播講話。1940年10月10日,偽上海市市長傅筱庵被國民黨軍統特務暗殺,陳公博又兼任了上海特別市市長。
1944年3月,汪精衛病情惡化,決定到日本治療。3月22日,汪偽中央政治委員會舉行臨時會議,決定在汪精衛赴日治療期間,由陳公博代行汪精衛一切職權。11月10日,汪精衛在日本病死。偽南京政府推舉陳公博為國府主席,繼任行政院長及軍事委員會委員長。陳公博眼見日本軍國主義的垮臺已為期不遠,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陳公博堅持在最高職務上加個“代”字。
此后,陳公博為了討好蔣介石,便調整了軍事部署,雙方默契反共,他召集偽軍將領到南京開會,在會上,陳公博說:“重慶贊成聯合剿共,我們也剿共,重慶不贊成聯合剿共,我們也剿共。日本不和共產黨妥協,我們也剿共,就是日本和共產黨妥協,我們也要剿共。在反對共產黨的問題上,我們一定要堅持,不能有半點的退讓與含糊?!睍螅{動兵力,以加強對新四軍的防范。
四
1945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8月16日下午,陳公博在南京主持召開會議,決定解散偽南京國民政府,把中央政治會議改為南京臨時政務委員會,軍事委員會改為治安委員會,歷時5年4個月的漢奸政權宣告結束。此時,陳公博曾派人找到上海的杜月笙,想通過杜牽線,求蔣介石寬恕他,并向蔣介石提出阻止共產黨武裝接管日軍占領區的“K”計劃,可是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1945年8月25日晨,陳公博帶著妻子李勵莊等人,乘飛機出逃日本。陳公博此行是極為秘密的,東京、大阪、福岡等地美軍隨時都會進入,飛機只能在不為人注意的米子機場降落。機場跑道因為盟軍的轟炸,已破爛不堪,飛機無法降落,最后燃料耗盡,只得在起伏不平的跑道上強行降落,嚇得陳公博臉色蒼白。時值8月盛夏,烈日當空,熾熱難耐,機場上空無一人,好不容易找來一輛破卡車,將陳公博一行送到一個叫“水交館”的旅館去住。次日,陳公博一行又被秘密轉移到淺津東鄉湖的望湖樓暫住。僅僅住了兩天,日本政府又派人把陳公博送到京都,陳化名東山公子,他的妻子化名東山文子,隱居于京都郊外的金閣寺。
陳公博幾次自殺均被人發現,他的妻子李勵莊把手槍藏了起來,并寸步不離地守著陳公博,防他再尋短見。為此日本政府心生一計,通過同盟通訊社播發了一條假消息:“陳公博開槍自殺身亡?!比毡菊蛩阕岅惞┚痛碎L期隱居日本,以逃脫中國政府的懲罰。國民黨政府看到陳公博自殺的報道后,判斷這是一條假消息。不久,國民政府向日本提出引渡陳公博等人回國的正式要求,如果陳公博真的是自殺,則要由中國方面派人驗尸。最后,日本政府不得不交出了陳公博等人。
1945年10月3日,陳公博由中國政府派出的一架C-47型運輸機押解回國,先羈押在南京寧海路軍統局臨時看守所。他被獨自關押一室,吃飯有人送。有一點讓陳頗感不便,就是每天下午他要親自倒便桶,與眾囚犯擠在一起,他感到有失體面。陳公博于是向衛兵司令請求,說他曾任國府代主席,希望給他一點面子,最后,準許他每天提前或延后單獨倒便桶。在看守所的幾個月里,他不甘寂寞,要來紙筆,每天伏案書寫,寫了長達3萬字的《八年來的回顧》的文章,文中,陳公博竭力為自己的漢奸行為辯護。后他與汪精衛的老婆陳璧君,陳璧君的妹夫偽行政院副院長、偽外交部長諸民誼一起,被轉押到蘇州高等法院獅子口監獄看守所。陳公博知道這個監獄是專門關押重犯的,他明白自己活命的機會不多了。
1946年4月5日下午2時30分,法庭開庭公審陳公博。陳公博身穿深灰色布面夾衫、灰色呢西裝褲,頭戴黑呢船形帽,腳蹬一雙黑皮鞋,他手持兩本卷宗。見記者前來拍照,連忙強打精神,故作鎮定。法庭上,陳公博與法官間辯論異常激烈,持續時間長達數小時。
4月12日下午4時,江蘇高等法院再次開庭,對陳公博進行宣判。當審判長宣布“陳公博通謀敵國,圖謀反抗本國,處死刑……”時,陳的雙腿不停抖動,神情緊張。審判長繼續宣讀:“褫奪公權終身,全部財產除酌留家屬必須之生活費外,予以沒收。”陳公博知道,自己的案子是蔣介石鐵定了的,申請復判只是徒勞。
6月1日,司法行政部核準了對陳公博的死刑判決。6月2日,陳公博被移往蘇州獅子口江蘇第三監獄,等待執行死刑。陳公博先給家屬寫了遺書,又給蔣介石寫了一封信,陳公博在信中仍念念不忘反共:“公博雖死,決無怨言。懸懸放不下的,還是共產黨問題,這個問題,關系到國家前途,不得不盡量和先生說,或者將死之言可以感動先生?!钡o蔣介石的信只寫了一半。陳公博臨死前要求的殉葬之物有兩件:一是汪精衛贈他的一只茶杯;二是日本天皇所贈的一枚一等旭日大綬章,體現了他對于汪精衛的愚忠。
1946年6月3日上午9時,陳公博被執行槍決。不久,他的兒子陳干偕汪精衛的女兒來到蘇州,蘇州6月的天氣已十分炎熱,尸體僅僅存放一天就變臭了,于是就匆匆在蘇州安葬,后來,陳公博的親屬又把陳公博的尸骨移葬至上海的一處公墓,悄悄葬下,連塊墓碑也沒敢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