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虹》 厄秀拉 自我意識 現代女性
摘 要:英國著名作家D#8226;H#8226;勞倫斯在他一生的文學創作生涯中成功地塑造了無數形象各異的女性人物,其中小說《虹》中的主人公厄秀拉的形象最為動人。她在男權統治的社會里,敢于冒大不韙,追求男女平等,追求自我獨立,追求婚姻自主,百折不撓地探索人生真義,是勞倫斯所塑造的現代女性的杰出代表。本文從社會和婚戀兩個方面探討厄秀拉這一人物形象的現代自我意識的發展和形成。
英國著名作家勞倫斯在他一生的文學創作生涯中成功地塑造了無數形象各異的女性人物,其中小說《虹》中的主人公厄秀拉的形象最為動人。她在男權統治的社會里,敢于冒大不韙,追求男女平等,追求自我獨立,追求婚姻自主,百折不撓地探索人生真義,是勞倫斯所塑造的現代女性的杰出代表。她就像火中的鳳凰,在痛苦和挫折中掙扎,最終獲得新生。本文從社會角度和婚戀角度兩個方面解讀她的現代女性意識。
“現代”這一概念常常與明確的自我意識密切相關。自我意識是一種獨立的主體意識,一個現代女性因此應該具有一種強烈的自我意識,視自身為一個獨立的主體,在與他人交往的時候保持獨立自主的地位和態度。美國女性主義批評家伊萊恩#8226;肖瓦爾特(Showalter#8226;E.)在她所著的《性的無政府狀態》一書中對十九世紀末#65380;二十世紀初那個時期的新女性做過這樣的描述:“新女性批評社會強加于她們的#65380;將婚姻作為實現人生價值的唯一選擇。……受過大學教育#65380;在兩性關系中堅持獨立自主的新女性由于在藝術創作和職業領域#65380;在家庭中挑戰了男性至高無上的地位而引起人們對她們的強烈不滿和恐懼。”厄秀拉就是這樣一位現代女性。
從婚姻和戀愛的角度來看,厄秀拉的現代意識主要體現在她對情愛觀念的獨特理解上。她對愛情的追求完全不同于她的母輩的傳統形式。她不僅敢于同性戀,而且在同安東的異性戀中,充分展示自己的個性,火辣大膽,開放投入,沒有半點矯揉造作,而且當她發現安東并非她理想中的愛人時,當安東的愛影響了她的自我時,她又毫不猶豫地與之分手。這在當時那種傳統道德觀念的束縛下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即便是在開放的今天也沒有多少女性能像她那樣敢作敢當,敢愛敢恨。
她很欣賞班上的女教師英格小姐。欣賞她的“無所畏懼”“獨立自我”“聰明能干”又有知識的現代婦女氣質。她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奇怪的情緒”,“英格只要看到厄秀拉在班上,就感到這堂課無比愉快。厄秀拉看到英格小姐走進教室來的時候,也感到自己忽然具有了新的生命”。厄秀拉對英格的愛并不是無緣無故的,她渴望擁有英格的自由獨立的個性,渴望擁有英格的淵博知識,同時她非常贊同英格的觀點,“男人將來不必再干什么了——他們已經失去了干任何工作的能力,他們整天瞎叨咕,但他們實際上是毫無意義的。他們盡量讓一切東西去適合那個古老的#65380;一成不變的理念。”
在她同安東的戀愛關系上,厄秀拉也表現出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叛逆性。她超越傳統#65380;超越現實地尋找人的更深刻的存在意義。……她也一度曾沉溺于肉欲的滿足,但對婚姻卻不茍合。因為她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性愛常規,她所企冀的是一種既能保持各自的不同,又能彼此和諧地實現完滿的自由之路。她與安東未婚同居,沉溺于肉欲的享樂,以至于沒能拿到學士學位。他們的做愛也總是她采取主動。“她盡情享受著他的溫柔,為他神魂顛倒。”“她占有著他的身體,并以一個占有者的喜悅漫不經心地享受著它。”盡管她非常愛安東,她卻不會因此而放棄自我。當安東向她求婚時她卻說“什么時候我愿意和你結婚時,我一定告訴你”。厄秀拉追求的是靈與肉的統一與和諧,反對把愛情本身視為目的。一開始安東身上那股強烈的男性活力一直吸引著厄秀拉,她認為安東就是上帝的兒子,她是能夠同這樣一位英俊#65380;瀟灑#65380;充滿活力#65380;個性鮮明#65380;不卑不亢的青年過上幸福生活的,他們那充滿詩意和激情的初戀便是美好生活的征兆。然而幾年后從戰場上回來的安東卻徹底變了。他顯得很陌生,很神秘,令人難以捉摸,只是他們的戀人關系還存在。“現在他和她已經屬于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安東已成了“國家的機器”,只為戰爭效勞。他沒有了頭腦,沒有了主見,僵冷木然。“只知道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他所信奉的是統治和被統治,他“屬于國家,必須為國家盡職”。他要隨時聽從需要的召喚,要將歐洲人的“民主”和“平等”這樣的“文明”帶到那些落后的國家如印度。厄秀拉“對安東所代表的社會勢力與信仰充滿了勢不兩立的仇恨,但對他所體現的自然力量卻又充滿了渴望與愛”。在這樣矛盾的心態下,安東的歸來帶給厄秀拉的既是高興又是痛苦。一方面是她心愛的上帝之子來到了她身邊,給她荒蕪的心靈帶來一絲慰藉;另一方面,她所愛的人居然與她沒有了共同的精神追求,兩人徒有肉體的欲望。他們在又冰又熱的“靈與肉”的搏斗中,彼此都無法得到對方的心靈。從前的安東再也回不來了。厄秀拉只能大失所望地睜大眼睛望著夜空流淚。與安東分手,對厄秀拉來說,無疑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她病倒了,但即使在病中,她也沒有改變自己的人生觀,不向任何東西低頭#65380;屈服。在神志昏迷中,她始終保持著自己充實而堅定的生活信念。這是一種永恒的感覺,“在某些方面,她好像河底的石頭,不管心里發生了多么猛烈的暴風雨,她依然凜然不可侵犯,不容改變”。她的靈魂巍然不動,一成不變,永遠屬于她自己。她的病痛下面有一種深沉,不可改變的意識在支撐著。難能可貴的是,病愈后的她似乎獲得了新生,猶如鳳凰在火中再生一樣,鳳凰在成熟之際,在火焰中獲得新生。這并不是她的消失,這使她成為純粹的鳥,成為火焰中的一朵花。如果不是經歷了穿越火焰的痛苦,她將不復存在。經過火焰鍛煉的厄秀拉,成了一只金鳳凰,她要去迎接新的生活。“這新的生命會長大,沐浴著光#65380;風和雨露生長起來。”厄秀拉在遭受了一連串的失敗和打擊之后,心中似乎有了一個更明確的奮斗目標。“我必須像一顆橡子脫開橡殼一樣從這里脫身出去,因為那橡殼是反現實的。”“橡子從橡殼里跳出來撒得滿地都是,那些赤裸裸的橡子又準備要發芽了。”
從社會角度看厄秀拉強烈的現代意識體現在她的反叛精神與探索精神。她扮演著叛逆者與跋涉者的角色,滿懷對現存社會#65380;政治秩序和道德規范#65380;宗教教義的蔑視與挑戰。厄秀拉是一個大輕蔑者,大崇拜者,是射向彼岸的渴望之箭,是為大地新生的自愿犧牲者。她要求徹底的社會獨立,盡管她知道要為她的女性付出贖身的代價也決不退縮。她堅信“只要有一棵樹在,我就死不了”,決心“一定把虹放入云中,那就是我與地立約的記號”。
厄秀拉小時候非常崇拜父親,因為父親是虔誠的基督徒,是教堂唱詩班里的一員。她把父親看成是“魔力和魅力的中心"。厄秀拉在這樣的生活圈子里長大,自然而然地受到影響。經常去教堂做禮拜,并按基督教的教義行事。然而生活中發生的一些事情,一方面使父親偉大的形象在她心中一落千丈,另一方面她又感到基督教中那些骯臟和墮落的謙卑在麻醉和欺騙人們。父親看到家里被孩子們弄得亂七八糟,不問青紅皂白,“便用一塊抹布朝她臉上抽去”。父親的這種蠻橫無理使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上帝的仁慈難以從父親的身上體現出來。妹妹古德倫打她一記耳光,她懷著基督教謙卑的心情,默默地將臉的另一面轉過去,妹妹被這種挑戰氣得如同火上加油,使足勁又摑了她一記耳光。厄秀拉為此感到憤怒和恥辱。她暗自問道,為什么她要這樣毫不還手地被別人欺侮?難道基督教就是這樣要人受盡屈辱嗎?她倔強的性格使她把上帝拋到腦后,她再不愿意忍氣吞聲,隨人擺布了。她憤憤不平的心變得暴烈不馴,從此厄秀拉開始了在別人看來是大逆不道的抗爭。當妹妹再次同她爭吵時,她幾乎把妹妹的腦袋搖落下來。這種行為雖然違背了基督教教義,卻解了她的心頭之恨,“心情才平靜下來”。她要反抗一切不合理的東西,不愿做違心的事情。
隨著年齡的增長,從開始不信任父親到與妹妹對打,厄秀拉逐漸將這種抗爭向外擴展。教堂本是個神圣之地,自從她發現基督教中含有骯臟墮落的成分后,便對宗教采取公然的蔑視和挑戰的態度。最明顯的例子莫過于在教堂里談情說愛。她在那里公然宣布“她不可屈服的光輝燦爛的女性自我,在這比光線熱烈的幽暗之中,她將像火焰一般展示她女性的花朵”。她認為她的行為并不褻瀆神靈,而是正正當當的。厄秀拉要的不是基督教里的那個上帝,而是自我心中的那個上帝。她不愿意將自己的命運交給高高在上的看不見的上帝,她要按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去追求心中的上帝。
因為獲得了接受教育#65380;參加工作和獨立行動的機會,新女性看到了婚姻之外的其他人生選擇。厄秀拉即是如此。十七歲那年,她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來到了圣#8226;菲利普小學任教,因為她清楚地懂得,參加工作不僅僅是爭取自己經濟上的地位和獨立,更重要的是表明婦女跟男子有同等的權利#65380;同等的能力。她要到男人的世界里去實現自我。厄秀拉這種追求獨立#65380;自由,追求在社會生活中與男子平等的現代思想在十九世紀末的英國相當有代表性。她深深意識到女性的自由有著某種真實而深刻的意義:“她不能受人壓制,不能被排斥在法律所確定的自由之外。”這無疑是對維多利亞王朝統治的挑戰。懷著對生活#65380;工作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憧憬,她立志在工作中保持個性,做一個負責任#65380;有能力的好老師。然而學校的現狀使她感到非常失望,痛苦不堪。男校長哈比是個地地道道的惡霸,任何人必須按照他的意圖去辦事,才能順心地工作,否則他就會給你難堪,甚至發動學生與你作對。個性很強的厄秀拉不吃哈比校長這一套。她清楚地知道,若在哈比校長面前甘拜下風,“她的整個生活都將這樣持續下去,永遠無法擺脫男人的世界,永遠也不能從大千世界的責任重大的工作中獲得自由”。她絕不愿意被這個世界如此擺布,絕不想“使自己的充滿溫暖的光和勃勃生氣的生活變成一片空白”。厄秀拉不會與這幫人同流合污,更不屈從于校長的淫威。她蔑視校長的規章,公然與之對抗。她要與這個不合理的世道抗爭,為了保持她那“初夏的鮮花的世界”,她沖出了那所令人窒息的學校,到蒼茫的大地上去游蕩#65380;去尋覓。從圣#8226;菲利普小學出來,厄秀拉進入大學學習。埋頭苦讀一段時間之后,她竟然發現自己的學習失去了活力,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來。她猛然間發現,傳道授業的知識殿堂,居然是個骯臟#65380;邋遢的地方。她的理想追求與大學的培養目標格格不入。大學成了一個舊貨商人的店鋪,人們通過考試就能購得需要的東西。這不是個宗教的靜修地,不是追求學問的隱居點,“這是個學徒作坊,人們來這里是為了學點本事,將來好賺錢”。她所需要的東西在大學里也學不到,倘若在大學里繼續學習下去,只能讓她同別人一樣墮落。因此,她對學習完全失去了興趣,對大學生活深感失望。她感到理想破滅了,眼前出現一片黑暗,內心一片荒蕪。她迷途了,找不到出路,苦悶不已,最后連畢業證都沒有拿到,便離開了大學的校門。經過這些彷徨和挫折,厄秀拉的自我意識更加得到了鞏固。她對未知世界的進取態度表明新女性正在有目的地實現自我:她對內在自我的剖析與思考則體現了新女性對自我的全新認識和理解。
厄秀拉的求索象征著現代人的誕生。她每一次的行動和選擇,既體現了她的積極生活態度與追求精神,又表明她一直處于不安狀態,經受著多種坎坷。而正是這些坎坷和挫折磨練了她的意志,加強了她的自我意識,使她在飛速機器文明化的社會里靠個人認知的長進不斷進步和成熟,她探索了家庭#65380;教育#65380;宗教#65380;社會和政治各個領域的價值,并獲得自身價值的體現。厄秀拉無愧于勞倫斯筆下最杰出的現代女性之代表,她必然能走出彷徨獲得新生。在她面前飛舞的那條彩虹就是她新生的象征。這是她心中的彩虹,心中擁有彩虹的新的身體,將萌發出新的生命。
(責任編輯:水 涓)
作者簡介:溫愛玲(1963-),安陽師范學院外語系副教授,主要從事英國文學及英語教學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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