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伊莎貝爾·阿切爾“崇尚自我”信仰之破滅

《一位女士的畫像》是亨利#8226;詹姆斯的代表作之一。作品講述了一個美麗單純的美國姑娘從紐約來到歐洲，拒絕了幾個可能的完美婚姻，最后嫁給了一個一無所有的藝術家，陷入了由虛偽#65380;世故的歐洲人——默爾夫人和奧斯蒙德設計的圈套，被默爾夫人拋進了“那個令默爾夫人自己都感到恐怖的深淵”①。 作品努力發(fā)掘人物之間的相互關系，通過分析人物的心理變化來體現(xiàn)環(huán)境對人物的影響，再現(xiàn)了十九世紀歐美社會的真實生活。本文通過追溯伊莎貝爾#8226;阿切爾“崇尚自我”信仰之形成#65380;膨脹和破滅的過程，分析伊莎貝爾#8226;阿切爾超驗主義理想與復雜的歐洲社會現(xiàn)實的沖突以及伊莎貝爾#8226;阿切爾“崇尚自我”的信仰與歐洲男權觀念的碰撞，以探討亨利#8226;詹姆斯心目中理想的文明觀。

一#65380;伊莎貝爾“崇尚自我”信仰之形成

伊莎貝爾自小天資聰明，寵愛她的父親將其送到一所女子學校就讀，可不到一天的工夫，她便難以容忍學校的條條框框。后來她去了一所法國人開辦的學校，但她在那里也只待了一個月。可以說，小時候的伊莎貝爾就容不下社會對她的任何束縛。她覺得自己身上蘊涵著無限的生命力，感到“自己的內(nèi)心活動和世界的風云變幻”之間存在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南北戰(zhàn)爭期間，還是孩子的伊莎貝爾就對正在進行的戰(zhàn)爭表示出極大的興奮，她會為任何一方軍隊的勇敢感到“萬分激動”。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變得更加充滿幻想。伊莎貝爾經(jīng)常坐在那間充滿神秘與憂郁氣氛的屋子里，這間屋子有一扇廢棄不用的門。伊莎貝爾知道“這扇靜止不動的門直通街上，如果旁邊的窗戶沒有糊上綠紙，她本來可以從那兒望見小小的褐色臺階和殘破的鋪磚的人行道。但是，她不想往外瞧，因為這會破壞她的信念——她認為，窗外是一個離奇的#65380;她從未見過的世界……她從未打開過那扇閂著的門，從沒撕下過糊在窗邊的綠紙(它是由別人來更換的)，也從不讓自己相信，門外就是庸俗的街道”。 伊莎貝爾寧愿面對著一扇緊閉的門，她的想象力足以使平庸的街道在意識里化作一個新鮮神奇的世界。因為 “從一扇打開的窗戶，永遠沒有從一扇關閉的窗戶往外看，看到的多”，而“只有在微妙的障礙物后，想象力才最為活躍，它給那些平凡的和隱藏的賦予未知的生命” 。“她的想象力一向不受約束，如果不把門打開，它會從窗口跳出去。”伊莎貝爾的豐富想象力終于發(fā)展成為一種信仰——“崇尚自我”的信仰。

伊莎貝爾“崇尚自我”的信仰與自負相近，但是超越了自負的范圍。“她往往帶著沾沾自喜的目光衡量自己性格中的一切，習慣于不憑證據(jù)，認為自己當然正確，她對自己的錯誤和謬見避而不談，她要把自己想得十全十美。”她認為一個人“要做人，做最好的人，得意識到自己處于完美的狀態(tài)，得生活在光明中，生活在充滿自然智慧，愉快的激情和永遠美好的靈感天地中”。她認為“一個人應努力成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從而使自己有一位卓越的伴侶”。伊莎貝爾“崇尚自我”的信仰是有其現(xiàn)實根源的。藝術哲學家丹納說:“要了解一件藝術品，一個藝術家，一群藝術家，必須正確設想他們所屬的時代精神和風俗概況，這是藝術品最終的解釋，也是決定一切的根本原因。”③我們發(fā)掘出伊莎貝爾所屬的時代精神和風俗概況后，就能找到她“崇尚自我”信仰的根源。

從十九世紀二十年代直到十九世紀中后期，“真正的女性”這一概念在美國非常流行。所謂“真正的女性”可以用八個字概括:虔誠#65380;純潔#65380;順從#65380;持家。虔誠是指虔誠的宗教信仰，純潔指女性貞潔。當時的美國婦女要用虔誠的宗教信仰來維持社會的道德秩序，要在結(jié)婚前保持女性貞潔;她們要把活動空間囿于家庭內(nèi)部，做到順從，即婚前順從父親，婚后順從丈夫，就是順從男性的統(tǒng)治;她們要學會做賢妻良母，要教育孩子樹立強烈的公共意識和良好的道德情操。十九世紀中后期，美國女性思想上受到啟蒙主義和理性主義的影響，現(xiàn)實中受到南北戰(zhàn)爭#65380;美國工業(yè)革命和西進運動的影響，開展了蓬勃的婦女運動，其運動主體為中產(chǎn)階級婦女。在一八七零年到一八九零年間有兩個全國性的婦女組織——“全國婦女選舉權協(xié)會”(NWSA)和“美國婦女選舉權協(xié)會”（AWSA），它們以不同方式開展爭取婦女選舉權活動，并就各個領域內(nèi)存在的男女不平等現(xiàn)象向現(xiàn)存觀念和制度挑戰(zhàn)。伊莎貝爾的出生地紐約州更是全美十九世紀婦女運動的中心。早在一八四八年七月二十日，一百多名來自全美的婦女代表在紐約州的塞涅克#8226;福爾斯村聚會，通過了美國婦女運動史上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文件——《權利和意見宣言》，號召全美婦女行動起來反對男權統(tǒng)治④。伊莎貝爾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中。

伊莎貝爾要求了解世界的愿望表現(xiàn)為她渴望走出家庭，尋求更大的個人空間，這個愿望實際上折射了當時美國國內(nèi)婦女運動的狀況，折射了美國婦女挑戰(zhàn)男性統(tǒng)治的愿望。她身上具有一些“真正的女性”所包含的特點——虔誠#65380;純潔，她的信仰為一種虔誠的“崇尚自我”的信仰。她非同尋常虔誠信仰和她父親有密切關系，因為她十歲時死了母親，由父親帶大。伊莎貝爾的父親希望她的女兒們在孩提時代盡量多了解世界，使她們的想象力得到更好的發(fā)展。出于這個目的，在伊莎貝爾十四歲之前，他“已經(jīng)帶著她們?nèi)螜M渡大西洋，雖然每次只能給她們幾個月的觀光時間。即使他在經(jīng)濟上捉襟見肘時，他還是讓孩子們盡量獲得一切享受， 他使她們要什么有什么的單純意識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伊莎貝爾的父親給了她最大的保護，幫助她形成了“崇尚自我”的信仰，并保護了她的信仰，使她的信仰從未遇到過挑戰(zhàn)。父親死后，莉迪婭姨媽收留了她并把她帶到歐洲，不僅為她推開了一扇門，還引導她走向歐洲那更為廣闊的新天地，為她提供了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使她那“崇尚自我”的信仰得以充分的發(fā)展和膨脹。

二#65380;伊莎貝爾“崇尚自我”信仰之膨脹

伊莎貝爾跟隨姨媽來到歐洲，來到英國的花園山莊。在花園山莊那寬闊的草坪上，伊莎貝爾的姨父丹尼爾#8226;圖謝先生#65380;他的兒子拉爾夫#8226;圖謝以及拉爾夫的朋友沃伯頓勛爵茶興正濃。圖謝先生是一個銀行家，患有嚴重的痛風病;拉爾夫因為一次感冒而患有嚴重的肺病;沃伯頓勛爵是英國權貴，他“一年有十萬英鎊收入，擁有五萬五千畝土地，在議會天然占有一席”。正當他們一邊喝茶，一邊聊天時，拉爾夫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姑娘，她“身材修長，穿一身青色衣服，一眼望去，顯得俊俏秀麗”，姑娘說她是拉爾夫的表妹伊莎貝爾，她剛到花園山莊就獨自來尋找姨父和表兄。當拉爾夫了解到表妹的情況后，隨口說到“她收留了你”，這話刺傷了表妹，她馬上回答，“你的意思是她收留了我，是的，她喜歡當保護人，她也待我非常好，但是……我更重視我的自由”。伊莎貝爾的言談舉止讓拉爾夫很快就領教了她“頗能自主”，也給沃伯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姨父在與伊莎貝爾相處一段時間后，認為她“朝氣蓬勃，天真爛漫，頭腦靈敏”，對她充滿慈愛。拉爾夫認為表妹是一個有趣的姑娘，她的到來可以彌補某種無法容忍的孤獨和厭倦。可以說伊莎貝爾有趣就是因為她“頗能自主”，她“崇尚自我”的信仰中就包含了“頗能自主”的成分。

來到歐洲的伊莎貝爾很快向人們宣布了她的信仰。她說:“我自己判斷事物，我覺得哪怕我判斷錯了，也比沒有判斷光榮一些……我要自己選擇命運，了解人生的一切，不限于別人認為我可以知道的那些。”在同姨媽的朋友默爾夫人關于“自我”的爭論中，她認為自我同社會相對立而存在。她說:“任何屬于我的東西都不能成為衡量我的尺度。相反，那是一種限制，一種障礙，一種完全偶然性的東西我的衣服可以表現(xiàn)我的裁縫，但并不表現(xiàn)我:首先，我穿它們并不完全是我的選擇，它是社會強加給我的。”伊莎貝爾太自負了，她堅持自我判斷，堅持自我選擇，堅持可以脫離社會的自我獨立，所有這些充分地表明她是多么“崇尚自我”。有趣#65380;漂亮的伊莎貝爾正是沃伯頓勛爵心目中“那種有趣的女人”，于是他就向她求婚了。

沃伯頓的求婚讓伊莎貝爾感覺到“一個政治和社會方面的巨子正在孕育一個意圖，要把她拉進他所生存和活動的體系中去，而這種生存和活動的方式不如說是令人反感的，有一種本能告訴她，事實上她有自己的體系和軌道”。她拒絕了沃伯頓，因為“這不符合她一向懷有的或者現(xiàn)在可能懷有的任何理想，不能滿足她自由地探索生活的要求”。伊莎貝爾害怕與沃伯頓聯(lián)姻，害怕沃伯頓身上所體現(xiàn)的社會強制力會吞沒她“崇尚自我”的信仰。拒絕了沃伯頓的求婚后，伊莎貝爾想到馬薩諸塞州幾家著名紡織廠老板的兒子古德伍德一直在追求她。這位優(yōu)秀的美國人靠經(jīng)營紡織業(yè)發(fā)了大財，“他的見識和意志使他們在激烈的競爭和不景氣年代仍保持欣欣向榮的局面”。而伊莎貝爾認為“他是她認識的最堅強的人，是純粹由鑲嵌著美麗的#65380;金箔的鋼片組成的——這些鋼片非常多，她看到他那些不同的組成部分，就像她在博物館和畫像上看到的武士身上盔甲的不同組成部分一樣”。同樣伊莎貝爾拒絕了古德伍德，因為她認為他的那些“鋼片”#65380;那些“盔甲”會束縛她“崇尚自我”的信仰。

雖然姨父圖謝先生臨終前曾擔心，“一個年輕女子有了六萬英鎊，可能成為獵取財產(chǎn)的人追逐的目標，結(jié)果傷害了她自己”，但伊莎貝爾最終還是獲得了圖謝先生所贈的六萬英鎊遺產(chǎn)。這筆巨額遺產(chǎn)可以滿足伊莎貝爾的很多需要，可以讓伊莎貝爾“崇尚自我”的信仰得到進一步的膨脹。

此時的伊莎貝爾是那么漂亮#65380;又那么單純有趣，六萬英鎊的遺產(chǎn)使她那么富有#65380;獨立，眾多的追求者也令她眼花繚亂#65380;頭暈目眩。她本來對自己就充滿信心，對未來充滿幻想，“她可以在沒有中看到有，在黑暗中看到豐富”，此時的她更是忘乎所以。正當她“崇尚自我”的信仰日益膨脹時，奧斯蒙德出現(xiàn)了，他是圖謝夫人的一個客人，住在意大利，也是默爾夫人的老朋友。默爾夫人向伊莎貝爾介紹奧斯蒙德說，“他沒有職業(yè)，沒有名聲，沒有地位，沒有財產(chǎn)，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一切……他是一個天生就該出人頭地的人物”。奧斯蒙德的一無所有令伊莎貝爾感到好奇，令“崇尚自我”的她感到無拘無束，并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盡管伊莎貝爾的親朋好友都反對她嫁給奧斯蒙德，可她堅持說，“我喜歡奧斯蒙德沒錢，我為自己的富有而高興……奧斯蒙德是一個在貧窮面前保持尊嚴的人，視富貴如浮云的人。他從來不想往上爬，從來不想出人頭地，世俗的榮譽不在他心上”。

伊莎貝爾認為像她這樣不顧一切地選擇了奧斯蒙德，會使其他一切關系破裂，這不是她的悲哀和痛苦，而事實上是一件使她的命運閃閃發(fā)光的事。她嘗到了這種選擇的甜頭，她那“崇尚自我”的信仰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膨脹。她可以懷著謙卑的心情俯伏在他面前，她也可以懷著自豪的心情與他結(jié)婚，因為她不僅有所收獲，她也有所貢獻。

伊莎貝爾的熱情#65380;抱負#65380;理念和她對獨立自主的高度評價，所有這些構成她“崇尚自我”信仰的基本元素。而對于一無所有的奧斯蒙德來說只要成了伊莎貝爾的丈夫，他就可以“大撈一把”。因為在當時，已婚婦女的財產(chǎn)歸丈夫所有。自認為找到了一個值得傾心相愛的人，伊莎貝爾懷著謙卑和自豪的心情把自己和自己的財產(chǎn)都獻給了他。

如果說伊莎貝爾的美麗是她“崇尚自我”信仰的原始資本，那么英國勛爵和美國工業(yè)巨子的追求無疑是她“崇尚自我”信仰膨脹的催化劑，六萬英鎊的遺產(chǎn)更令她忘乎所以，使她那“崇尚自我”的信仰膨脹到了極致，以至于最終走向破滅。

三#65380;伊莎貝爾“崇尚自我”信仰之破滅

婚后成為奧斯蒙德夫人的伊莎貝爾逐漸對生活有了認識，并不斷反思自己以前對生活的看法。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默爾夫人，這個“實際#65380;自私和急功好利精神的化身”操縱著她的婚姻，也操縱著她的命運。對于自己的丈夫奧斯蒙德，她意識到在他的文化修養(yǎng)#65380;他的聰明能干#65380;他的優(yōu)雅風度的背后，隱藏著他的自私自利，就像在遍地鮮花中隱藏著一條毒蛇。她曾經(jīng)以為他對一切名利地位無動于衷，但實際上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不計名利地位的人， 她從沒看到一個人像他這樣念念不忘別人的成就。她心目中的貴族生活是廣博的知識和充分的自由相結(jié)合， 她認為知識將給人帶來責任感，自由則使人感到心情舒暢。但奧斯蒙德“不僅反對她的任何想法，而且要把它們連根鏟除”。奧斯蒙德愛好“舊的#65380;神圣的#65380;傳統(tǒng)的一切”，并把傳統(tǒng)看得至高無上。盡管伊莎貝爾是一個“行動自由，隨心所欲，不受約束，反對按部就班，按習俗行事的人”，但奧斯蒙德要求她按照傳統(tǒng)觀念行事，要求她崇拜他，“毫無保留”地喜歡他。伊莎貝爾發(fā)現(xiàn)婚后生活不能滿足她的愿望，不能使她“崇尚自我”的信仰得以充分膨脹，“仿佛奧斯蒙德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情，有意識地把他接觸到的一切東西變得枯萎，使他看到的一切在她面前失去光彩，有意識地把燈一盞一盞吹滅”。“她發(fā)現(xiàn)婚后生活的無限遠景，實際上是一條又小又黑的死胡同，而且是一條沒有出路的死胡同。它不是通向幸福的高處……它倒是通向地底，通向受束縛#65380;受壓抑的領地”。伊莎貝爾要求廣泛地認識人生，渴望親自見識世界，但是她的理想在婚姻的牢籠里破滅了，她“崇尚自我”的信仰使她受到了懲罰。

當伊莎貝爾在美國產(chǎn)生“崇尚自我”的信仰時，她僅憑內(nèi)心的體驗來認識世界，她對自己的潛能充滿信心，她是一個典型的愛默生超驗主義者。超驗主義是美國十九世紀文藝復興領袖拉爾夫#8226;瓦爾多#8226;愛默生所倡導的一種獨立精神，主張個性解放，反對傳統(tǒng)禮教和文化束縛⑤。伊莎貝爾像愛默生所提倡的那樣判斷事物，幻想可以脫離社會的自我獨立。她因自己的美麗開始膨脹“崇尚自我”的信仰，又因獲得姨父的巨額遺產(chǎn)而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我行我素地嫁給奧斯蒙德。婚姻的不幸讓她質(zhì)疑自己的判斷，質(zhì)疑她眼中的一切皆美的世界。伊莎貝爾的超驗主義理想在婚姻中受到了打擊，婚姻使伊莎貝爾失去了獨立和自由，使她不再相信自己有無窮的潛力，使她放棄了“崇尚自我”的信仰。

伊莎貝爾的反思標志著她“崇尚自我”信仰的破滅。她雖然有強烈的自我反省意識，也知道她與奧斯蒙德的關系是非平等主體之間的關系，但她不能拒絕只能認可這種關系，因為“結(jié)婚包含某些義務，這跟它能帶來多少樂趣不相干”。在十九世紀歐洲的男權社會里，男性是社會的中心，女性充其量只能充當證明男性價值及其存在的符號和工具⑥。女性的一切正常#65380;一切應有的權利都被壓抑和剝奪了，她們沒有說話的權利，也沒有表達自己權利的機會和場合⑦。由于男性邏各斯中心主義普遍存在并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女性逐漸成為被統(tǒng)治#65380;被壓抑的對象⑧。來自美國的女伊莎貝爾“崇尚自我”信仰的破滅表面上看是由于伊莎貝爾太單純而陷入歐洲人的圈套所致，實質(zhì)上是由當時歐洲男權社會中女人沒有地位，沒有權利的社會環(huán)境所導致。伊莎貝爾“崇尚自我”信仰的破滅反映了十九世紀歐洲社會對女性的壓迫，標志著她自我身份的丟失。

十九世紀的歐洲雖然經(jīng)歷了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又受到工業(yè)革命的影響，人們在思想上得到了一定的解放。但由于歐洲歷史悠久，特別是中世紀長期的教會統(tǒng)治，在歐洲文化中沉淀下來很多腐朽的傳統(tǒng)觀念，婦女受到巨大的壓抑并在生活中處于服從的地位。與歐洲相比，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美國公民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階層，他們到美國是為了追求自由和平等。超驗主義思想反映了當時的美國人追求自由渴望平等的愿望，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國的民族精神。帶著“崇尚自我”信仰的美國少女伊莎貝爾來到歐洲時，她的少女身份沒有對她產(chǎn)生壓抑，她“崇尚自我”的信仰也沒有受到壓抑，她可以表現(xiàn)自己的個性。伊莎貝爾“崇尚自我”的信仰體現(xiàn)了美國文明的單純，單純的她因為有人保護而沒有受到社會環(huán)境的困擾，她的姨父和表兄喜歡她，因為他們是親戚，還因為他們欣賞她身上所體現(xiàn)的那種單純的美國文明。姨夫給她的六萬英鎊遺產(chǎn)可以讓她“崇尚自我”的信仰得以膨脹，但無法改變她屬于女性這個事實，更無法改變女性在歐洲必須接受男性統(tǒng)治的社會現(xiàn)實。

雖然伊莎貝爾是一個“崇尚自我”的女人，但是她在婚后必須承擔婚姻的責任，那就是她必須服從丈夫，她必須獻出自己的一切，包含獻出她的信仰。至此，我們已經(jīng)知道伊莎貝爾的婦女身份注定她“崇尚自我”的信仰會在歐洲破滅，因為歐洲男權社會中男性對女性的絕對統(tǒng)治決定了女人被降低成男人的對象，被鑄造成了男人的另一性，即第二性，她不能和男人一樣具有自主選擇和自主設計的權利⑨。伊莎貝爾決定與奧斯蒙德結(jié)婚，就意味著她要順從奧斯蒙德，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他，去充當證明他男性價值及其存在的符號和工具。

結(jié)語

亨利#8226;詹姆斯以最直接體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的寫作手法，通過描寫美國少女伊莎貝爾在歐洲的遭遇，試圖展現(xiàn)美國文明和歐洲文明的沖突，探尋社會文明的本質(zhì)。他選擇一個受超驗主義影響而產(chǎn)生“崇尚自我”信仰的美國少女作為單純的美國文明的代表，通過探究婚姻中婦女的地位變化來展現(xiàn)復雜的歐洲文明。縱觀伊莎貝爾“崇尚自我”的信仰由產(chǎn)生#65380;膨脹到破滅的過程，可以看出，歐洲男權社會的傳統(tǒng)是伊莎貝爾“崇尚自我”信仰破滅的根本原因，伊莎貝爾#8226;阿切爾超驗主義理想與復雜的歐洲社會現(xiàn)實的碰撞，折射出美國文明的精髓——平等#65380;自由與歐洲男權中心主義的沖突。

（責任編輯:水 涓）

基金項目:上海市教委人文社科基金資助項目(05ES97)

作者簡介:王躍洪，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英美文學;潘克林，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碩士研究生。

① 亨利#8226;詹姆斯:《一位女士的畫像》，項星耀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小說前言 pp.12-13。以下《一位女士的畫像》中的引文皆出自該書。

② John Auchard， Dialectical Marriage in Silence in Hen-ry James [M]. T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Philadelphia， 1986， pp.58-59.

③ 丹納:《藝術哲學》，傅雷譯，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p.46。

④ 王恩銘:《20世紀美國婦女研究》，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pp.1-37。

⑤ 常耀信:《美國文學簡史》，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3.12， pp59-64。

⑥⑦ 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pp188-211。

⑧ 邱運華主編:《文學批評方法與案例》，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pp.234-238。

③Simone D. Beauvoir， The Second Sex， Jonathan Cape， London，1972， p.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