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上讀到金教授“力挺‘棄龍論’”的消息,頗為教授的勇氣所折服。可惜的是“棄龍論”的原創人,那位黨委書記——教授的頂頭上司——卻說自己并未主張“棄龍”,媒體搞錯了。這么一來,教授“力挺”演化成教授“挺立”,只剩孤零一個人,想想不免感到滑稽。
金先生“棄龍”的高論是:龍是帝王屬性;龍殘暴,龍的雛形是鱷魚;龍不是現實的對象;龍象征皇權、專制;不喜歡龍。大致如是吧。
據金教授的高論推理,那么國人“望子成龍”,就是盼望兒子做皇帝了,洋人稱中國為中國龍,實質是以中國為皇帝了——不免有點荒謬。
教授專攻的是語言文字學,咱不妨從語言文字學的角度去探討——雖不免有些班門弄斧之嫌,也顧不得了。龍字怎么釋?是象征皇權?未必,“龍”的概念出現之前,“皇帝”這個詞兒還沒有呢。“皇帝”這詞兒的“發明專利”屬于秦始皇;而“龍”的“發明專利”屬于華夏先民,大概比秦始皇時代早了五千年吧。與五千年前的先民比起來,贏政不過是灰孫子,《易》出現“飛龍在天”時,秦始皇連胚胎的影子也沒有呢。時間差太大。所以,象征皇權說,錯了。
龍兇猛殘暴嗎?非也。龍的本義,是“鱗蟲之長”,是四靈(鱗鳳龜龍)之一。《說文》稱:“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舊說能“興云致雨”是也。所有描述,均未涉“兇猛”,“殘暴”之義。說白了,龍是先民心目中的庇護神,吉祥物。“龍鳳呈祥”這句話就由此而來。按教授的邏輯,“龍”是虛假的,“鳳”也不是“現實的對象”,那么“龍鳳呈祥”的釋義也就得“棄”,改為“虛假的龍和風顯示吉祥”,那就不免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了。
龍“不是現實的對象”,然也。它是六千年前華夏先民崇拜的圖騰。圖騰可以是“現實的對象”,也可以不是。
龍的雛形是鱷魚,大概也算一說吧,但一家之言在未成為“民族共同文化”之前,引為鐵據似乎也不大妥當吧。據我所知,比教授更有功底的學者還曾說過“大禹是條蟲”呢?金教授你信不信呢?!
不過話要說回來,龍的釋義不是“帝王屬性”,龍也不“象征皇權”,但龍卻可以“喻帝王”,什么叫“喻”,教授是語言文字專家,這概念恐怕就不用我饒舌了吧。
至于西方的朋友認為龍“兇猛殘暴”,那是他們的事。咱可以向朋友闡述龍的吉祥涵義,可不能“朋友”臉色一變,咱就誠惶誠恐望風而“棄”。
老實說,近來類似的“棄”論不少,中醫要“棄”,它“不科學”,“不安全”,甚至有人說它是“偽科學”;“四大發明”要質疑,它是“神話”,是“虛假的宣傳”。有道是風起于青蘋之末,長此以往,不定何時跳出個豪杰,發表一個“棄中華”的高見,選題是現成的——“華洋同宗論”。即華人和洋人同出一祖先,都是亞當夏娃的后人,只因為咱們這一支不幸而遷到了黃土高原,幾千萬年下來,膚色變黃了。咱十三億人民一朝“歸宗”,普天同慶。中華也棄掉,豈不更徹底了?“棄”的豪杰,大可高枕無憂也!
不過也別高興得太早,他們中或許也有教授這樣的高人,如法炮制,發表亞當、夏娃的事是傳說,他們也“不是現實的對象”的高論,把咱們拒之門外,也未可知。
那真是莫大的悲哀。
民族本是穩定的共同體,之所以穩定,其中一個因素就是有穩定的“共同的文化”,要想顛覆她,恐非易事。會遭到“共同”的反對,網上的一片反對聲,就是明證。
民族的傳統可以揚棄,但“共同文化”是穩定的,不可以顛覆;傳統中的缺失可以指摘,但絕不可虛無傳統,如果民族傳統都顛覆掉,虛無了,我不知中華民族還能否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恐怕這不是杞憂。
編輯: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