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大學發展趨勢與我國現代大學制度的建立

我國大學正處于轉型過程之中，在準確把握現代大學發展趨勢、正確認識現代大學制度基本特征的基礎上，探索大學科學發展觀，是我國高等教育事業融入現代化建設的時代潮流，為建設創新型國家服務的必然要求。

一、現代大學發展趨勢

從國際范圍來看，隨著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工業社會逐步向信息社會轉軌，現代大學也發生了一系列深刻的變化，呈現出新的發展趨勢。

1.大學的基本功能從培養人才轉變到培養人。“培養人才”強調大學要使受教育者具備某種為社會服務的技能，能夠給社會帶來價值；“培養人”則更注重通過教育促進人本身的發展。為現實社會經濟發展服務是大學的重要功能之一，但大學不能完全拘泥于為現實社會所用，因為大學承擔著為人類社會未來發展提供智力支持的使命，這種使命要求大學要相對“超脫”。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國內外著名學者提出，大學存在的更高價值是為了探究真理、發現和認識真理，從而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社會。大學既要為社會服務，又要與社會保持必要的距離和張力，保持大學的獨立性和對現實進行審視和批判的能力是大學存在的一個重要意義。因此，大學不僅要培養學生的專業技術能力，而且更要培養學生的判斷能力和思考能力，正如牛津大學校長科林·盧卡斯所言：21世紀的大學要能夠培養人獨立思考的能力、清晰的頭腦、想象力、領導能力、毅力、社會意識、熱情等所有成功所必需的社會和個人品質。與此對應，很多專家學者強調本科階段要淡化專業，加強通識教育，要首先把學生作為一個全面發展的人來培養，而不能單純地作為一個專門性的人才來培養。

2.大學的學術活動始終適應大學的發展環境，大學始終在根據自身的發展環境調整發展戰略目標。大學一直處在與社會的相互聯系、相互依存之中，經濟、社會的發展需要是大學的課程安排、學科專業結構設置、科研項目等學術活動和合理調整戰略發展目標的重要依據。英國的華威大學通過短短40年的發展，從名不見經傳到目前英國大學中研究能力排名第5位，受到國際教育界的矚目。其校長戴維·范得萊德在總結經驗時說：華威發展的一個主要因素，是將學術成就與學術熱情結合起來，使最新的學術思想適應周圍環境，這種適應既有教學的適應、研究的適應，又有與工業的聯系。華威被稱為歐洲境內大學與企業互動的最杰出的例子。華威大學的跨越式發展證明了大學根據周圍環境調整戰略規劃的重要性。目前一些大學的課程安排能夠緊緊把握住當前社會需要，教師來源注意聘用社會尖子，師生創新型項目的來源也往往是第一線需求，在教學中突出了實訓中心、產學研平臺等，這些都是主動適應發展環境的積極舉措。

3.激勵學科交叉，強調重點支持。開展學科之間的交叉與合作，有利于優勢互補，不斷催育新的學科生長點，這已經成為世界一流大學學科建設與發展的共識。很多大學包括世界知名大學也開始非常強調國家重點支持某些大學，在大學中重點支持某些學科、某些研究者。我國于20世紀末期先后啟動了“211工程”、“985工程”，集中資源對部分大學給予優先支持。西方以及日韓等國曾經對中國重點支持一些大學的策略不認同，認為重點支持的做法不利于教育資源公平分配，然而當前很多國家對此做法轉為吸收借鑒的態度。他們認為，高等教育的發展與國家的安全、發展緊密相聯，創建高水平大學應該成為一種國家戰略、國家行為，應該得到國家重點支持。英國政府基于本國大學在世界地位的衰退，決定縮小科研經費撥款范圍，重點加大對名牌大學和學科的支持力度；德國正在討論建設10個左右的精英大學，并專門派代表團到中國考察“211工程”、“985工程”建設；日本政府已經推行重點支持戰略，正在集中資源重點建設30所研究型大學，加快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步伐。

4.大學內部管理重心下移，實施“扁平化”體制改革。現代大學積極致力于探索“扁平化”管理模式，推進內部管理體制的整體的、深層次改革。“扁平化”核心是校部職權的下放，管理重心下移，以學院作為行政管理實體，擁有人、財、物的管理權力，全面負責本學院教學、科研、人事等各項工作。學校則通過把握總體發展思路、制定各項規章管理制度、執行監督評估等，對全校各院系實行統籌規劃、綜合協調、宏觀調控。建立“扁平化”的校內管理體制和組織系統，有利于打破傳統的大學行政管理模式，變職能式構架為流程式構架，明確各層面的責、權、利，降低校內管理的績效成本，充分調動院、系積極性，提高校內管理的工作效率，同時也有利于學校領導集中精力加強長遠規劃的制定，抓大事、謀大局、圖發展。

5.在平衡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的過程中，凸顯大學的學術權力。從東方到西方，從近代到現代，行政權力和學術權力一直是大學發展的一對矛盾。兩者在高校管理中具有不同的作用，各有優勢，不可相互替代，兩者互補協調，對現代大學發展至關重要。然而，目前我國大學還存在行政權力大于甚至凌駕于學術權力之上的現象，行政干預過多，學術積極性受到打擊，高校的科研與創新受到束縛。縱觀西方知名大學，以教授為核心的學術權力占有重要地位，主要體現在：依靠教授治校，賦予教授參與學術事務的決策和管理權力。根據我國實情，當然不能簡單照搬西方大學管理模式，但借鑒西方大學管理經驗，賦予大學學術機構以更大的管理權力，依靠教授治校，推進民主管理，在平衡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中突顯學術權力，是我國大學躍進世界一流之列的必然要求。

6.開展實用教育。“實用教育”（Practical Education）的教育觀是創辦斯坦福大學的斯坦福先生的辦學理念。他推崇“學術—技術—生產力”轉化的邏輯關系，強調尋求大學的生產性功能，發展大學與工業的合作關系。他曾在該校首次開學典禮上說：“請記住，生活歸根到底是指向實用的，你們到此應該是為了為自己謀求一個有用的職業。但也應明白，這必須包含著創新進取的愿望、良好的設計和最終使之實現的努力。”這種教育觀始終影響著斯坦福大學的成長，也促使舉世聞名的高科技產業研究基地硅谷的誕生。在高等教育普及化或大眾化的條件下，一般大學（非研究性大學）普遍出現了實用教育的跡象。這種情景在美國表現得最為典型，在法國表現得最為劇烈，在英國表現得相對從容，而德國則創造出另一種專門發展實用學科的大學。

7.開放性與國際化。經濟全球化必然帶動教育資源在世界范圍內的合作交流日益頻繁密切，高等教育走向國際化是現代大學發展的必然選擇。開放性是大學國際化的重要指標，大學國際化實際上是高等教育面向世界開放與融合的過程。在交流與合作中，大學成為一個國家引進人才與技術，吸收世界文化精粹的重要窗口。大學國際化也進一步擴展了教育視野，促使大學學習世界各國先進辦學理念與教育模式，謀求共同發展。

二、建立和完善中國特色的現代大學制度

現代大學的發展趨勢呼喚現代大學制度，現代大學制度是大學創新與發展的重要保障。教育部部長周濟在第三屆中外大學校長論壇上的演講中，對現代大學制度的基本特征進行了精辟的概括：重視大學自我發展與自我約束機制的有機統一，強調大學辦學自主與社會職責的相輔相成，追求大學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的平衡和諧，鼓勵大學人才培養和科學研究的密切結合。筆者覺得或許還可以再加一條：傳承大學自身文化與引領社會文化的并行不悖。這些制度特征具有比較普遍的意義。深化高等教育改革必須充分重視現代大學制度的特征，從我國國情出發，探索和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大學制度，明確當前我國大學制度改革創新的工作要點。

1.積極構建科學的大學發展觀。全面落實科學發展觀是各個領域、各個部門當前的緊迫任務。處于新的大發展、大轉折時期的高等教育亟需借鑒科學發展觀的基本理論，樹立新的發展理念，構建大學科學發展觀，指導改革與發展。構建科學的大學發展觀，就是要牢牢把握住大學發展中的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思想精髓和理論精華。一方面，以人為本、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是科學發展觀的核心和本質，也是大學科學發展觀的基石。高等教育事業中的以人為本，其內涵應該包括兩個方面：第一，教育以育人為本，以學生為主體。第二，辦學以人才為本，以教師為主體。教育大計，教師為本。以人為本，絕不能成為一句空洞的口號，必須切實地落實到大學發展的各個方面。大學要確立以人為本的價值觀、以人為本的質量觀、以人為本的效益觀、以人為本的管理觀和以人為本的政績觀。另一方面，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是科學發展觀的內在要求，也是大學科學發展觀的基本規定性。這就要求大學處理好以下關系：辦學的規模、質量、結構、效益之間的關系；大學的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對外合作與交流之間的關系；大學的改革、發展和穩定的關系；大學的外延發展和內涵建設的關系；大學的學術自由、民主管理和科學決策的關系。

2.在政府宏觀管理下，堅持以學術權力為基礎，實現大學自主辦學。現代大學作為傳承、發展、創新高深學問的學術組織機構，教學和科學研究工作是其一切活動的中心。大學內部的教授、學者是各類專業知識的掌握者，只有他們更為了解高深學問的復雜性和學術發展的客觀規律，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大學要堅持以學術權力為基礎，實行獨立自主辦學，依靠教授辦學。社會和政府要減少對大學的干預，進一步加速政府職能轉變，實行簡政放權，側重于宏觀管理和監督。同時自主辦學必須以服務社會為目標，大學要根據知識創新組織的基本要求，進一步改革基層學術組織結構，整體思考設計各類學術組織，鼓勵學科交叉與融合，不斷增強自主創新能力。

3.進一步深化高校內部管理體制改革，尤其是加大人事分配制度的改革力度。高校要加快大學內部管理體制的改革步伐，明確黨委、行政各自職責范圍及其相互關系。要不斷優化大學內部的教育結構和科技組織結構，創新運行機制和管理制度。要大力推行教師崗位分類管理和公開招聘制度，深入推進教師聘任制改革。要建立科學合理的綜合評價體系，加大對優秀拔尖人才的分配傾斜力度，努力建立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要求、符合高等教育規律和教師職業特點的現代大學人事分配制度，建立有利于提高創新人才培養質量和創新能力，人盡其才、人才輩出的運行機制，構建管理民主、運轉高效、競爭有序的大學管理體制。

4.進一步加強大學的文化建設。從廣義上說，大學文化涵蓋大學精神、大學環境、大學制度等方方面面。從狹義上說，大學文化主要是指大學精神，這種精神內化到學校每個成員的思想深處，通過大學生活的方方面面展現出來，形成特有的精神氣質和文化品格，表現出一種共同的價值觀念、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大學文化代表著現代大學的軟實力。加強大學文化建設，要大力宣揚求真務實、立德樹人、繁榮科技、服務社會的大學精神，倡導刻苦鉆研、勇于創新和嚴謹治學的校風與學風，建設尊重學術、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鼓勵創新和寬容失敗的新文化。尤其要針對當前學術浮躁現象，加強學術道德建設，健全完善學術自律與學術監督相結合、學術自由與學術責任相結合的有效機制，努力營造民主、寬松、開放、和諧的學術生態環境。■

（作者系上海立信會計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趙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