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 清新雋永

在我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把《井崗山八角樓》粉彩山水壺，每當我空閑時，總喜歡拿在手中把玩，這件小小的山水壺雖不能展現(xiàn)氣勢豪雄的大寫意山水畫面，也不可能真正達到煙云滿紙的效果，但細膩的工筆，雅靜的畫意給人一種清心的感覺和享受。這把壺的作者就是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會員，江西省高級工藝美術(shù)師，原藝術(shù)瓷廠美研所副所長，新加坡百達高陶瓷集團特聘高級畫師楊修勇先生。

我與楊先生相識已有4個年頭。今日再次拜訪，先生已是年近七十歲了，但給人的印象仍是精干、坦誠，他中等身材，臉色紅潤，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每次與先生交談，都有說不完的話，忘卻了與先生乃忘年之交，在不知不覺中就會置身于瓷畫特有的文化藝術(shù)氛圍中。

勵志學藝

江西都昌縣陽峰山下，有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村子依山傍水，只有十余戶人家，民風純樸，平日里顯得非常平靜。1939年2月的一天，楊修勇就出生在這小村的一農(nóng)戶家中，為了生計，父親在他剛出生不久，就不得不告別嬌妻與襁褓中的嬰兒，隨叔父到景德鎮(zhèn)窯廠去打工，留下母親一人含辛茹苦將小修勇一天天帶大。

楊修勇先生告訴我，他還清晰地記得：母親雖不識字，卻從小教導他“做人要誠實，要講信用”。雖然家境貧苦，母親還是依靠省吃儉用剩下的錢，在他5歲的那年將他送到私塾去念書，懂事的小修勇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勤讀“四書，五經(jīng)”并善學繪畫，先生見他愛好繪畫，也總是會拿“芥子園畫集”讓他臨摹，放學后，小修勇也從不惹母親生氣，一有時間就去放牛、耕地、上山砍柴……。10歲那年，小弟弟又出世了，吃飯的人多了，家中開銷也增加，13歲的時候，楊修勇跟隨叔公來到了景德鎮(zhèn)學習燒窯，從此就與陶瓷結(jié)下了一輩子的情緣。

1952年，年僅14歲的楊修勇進入了“第一畫瓷社”當學徒，非常幸運的是組織上安排他拜陶瓷美術(shù)家王云泉為師學藝，王云泉先生是當代著名的山水瓷畫家之一，他筆下的山水瓷畫充滿了江南山野情趣，具有優(yōu)美田野般的詩意。王云泉見楊修勇誠實、吃苦耐勞又聰明，非常喜愛，并對他要求非常嚴格。從最基本的草點，山石皴法到樹木分枝，風霧雨水都手把手地教，并矚他學畫要博學眾長，從不同畫風中吸取營養(yǎng)。三年學徒生涯，改變了人生，為他今后的瓷畫事業(yè)打下了扎實的基礎(chǔ)。

楊修勇告訴我：對他瓷畫風格產(chǎn)生積極影響的另外一人是陶瓷美術(shù)家、雪景大王余文襄，在藝術(shù)瓷廠美研所，一有時間，他總會去向余文襄先生討教雪景繪畫技術(shù)，余文襄先生每次都耐心細致地教他布局、用料配方、填色等雪景瓷畫技法，并將自己的創(chuàng)作體會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使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潛心研究出胭脂紅山水雪景與春綠雪景的畫法。

師法大自然

建國初期，景德鎮(zhèn)陶瓷業(yè)與其他行業(yè)一樣，由于長年戰(zhàn)亂而面臨瀕廢，國家對此給予了高度重視，成立了工藝社、合作社、國營瓷廠等以搶救和挖掘民族傳統(tǒng)工藝；同時為了展現(xiàn)新生活、新時代的風貌，使古老的陶瓷技術(shù)煥發(fā)新的姿容，藝術(shù)瓷廠成立了創(chuàng)新組。作為新中國培養(yǎng)的有特長的新一代技術(shù)員，楊修勇于1966年調(diào)入創(chuàng)新組設(shè)計新花畫，同年，組織上安排他與另一位年輕技術(shù)員徐煥文先生去革命圣地井崗山學習寫生，這對年輕的楊修勇與徐煥文來說是莫大的榮耀。楊修勇對我說：在紅色革命根據(jù)地，參觀革命故居，聽講革命傳統(tǒng)，先烈們的事跡使他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羅霄山脈連綿起伏的山巒，峻峭的山峰，茂密的森林，清澈的山澗小溪，簡樸的民居，拓寬了他們的視野，激發(fā)了創(chuàng)作靈感，一個月寫生時間一晃而過，令他倆流連忘返。

楊先生興奮地回憶說：回到瓷廠后，他滿懷激情地創(chuàng)作出了革命搖籃井岡山，革命敬老院，人民公社大躍進，井岡山五大哨口，黃洋界，龍泉等一系列瓷畫作品，深受領(lǐng)導的重視和大家的好評。

通過寫生帶給了楊修勇創(chuàng)作上的靈感，將大自然的美與生活氣息揉合進瓷畫中，使瓷畫增添了新的動感與生命力，楊先生說，每周他都會抽出時間去郊區(qū)，去瑤里，走在鄉(xiāng)間小路，走在小溪旁，走進田野、走進樹林，去聆聽田野間的蛙鳴鳥語，聆聽牧童騎牛背上唱起的童謠。

楊修勇先生告訴我：1977年組織上又選派他和美研所同事徐煥文，鄒國均，鄧必浩到黃山去寫生，這在他的藝術(shù)生涯中是一次重要的里程。黃山其實不是一座山，而是由三十六峰構(gòu)成的特殊的山岳地貌，傳說因黃帝與容志子、浮丘公在此練丹而得名。遠觀黃山，宛如是位頭披紗巾的美麗少女，并不顯山露目，而一踏入黃山，奇峰，怪石，云海，飛泉，蒼松，古柏隨處可見；他們一行從前山攀緩而上；步移景換，氣象萬千，有如置身于人間仙境……。

楊先生興奮地說：從黃山歸來后，黃山的奇峰怪石，冷泉飛云，虬枝橫穿的古松，云霧繚繞的山巒，宛如一部清新雋永的風光片，總在他的腦海里飛旋著、迭化著，祖國的山河是如此地壯美，如此地仙靈，進一步加深了他對山川的理解，使他的山水畫技法得到了升華。

德藝雙馨

“文革”結(jié)束后，通過撥亂反正，中國大地迎來了改革開放的春天，人們對美學又有了重新的認識；年輕人渴望學習，渴望技術(shù)；楊修勇先生告訴我：在廠里特別困難的時候，他欣然受聘負責廠里整個山水組青年職工的業(yè)務(wù)技術(shù)。俗話說學瓷畫難，教瓷畫更難，一個好的藝術(shù)家未必是位好老師，能畫瓷畫的人只要掌握一種堪稱一絕的技法便稱得上是好的工藝美術(shù)師了，而作為一名山水瓷畫的教師，則必須知識全面，對各種技法都要精通，并且還要對每名學生不同的天賦、性格、愛好等因材施教。楊修勇先生深情地對我說：對于這批青年工人。他9年如一日盡心盡職，日以繼夜，手把手地教授他們，并經(jīng)常帶他們外出寫生，通過言傳身教，使他們個個都成了瓷廠的骨干力量，成為景德鎮(zhèn)山水繪畫行業(yè)的佼佼者。

楊先生的山水畫意境深邃，清香空靈，淡淡地柔情，醉人的春意，那山、那水、那云、那樹、那小屋……仿佛都有了情感，有了靈性。1980年他負責設(shè)計的500件“春景”花瓶被選為鄧小平同志訪美禮品瓷，1981年創(chuàng)作的50件冬瓜皮燈獲得景德鎮(zhèn)市陶瓷美術(shù)設(shè)計一等獎，1988年在全國博覽會上，100件墨彩山水梅瓶榮獲中國工藝美術(shù)百花獎銀杯獎，1992年4塊3尺8長條瓷板“井岡山哨口風景”被江西省美術(shù)館收藏，1999年，胭脂紅雪景瓷板“玉潔冰清”參加國務(wù)院在中國展覽館舉辦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五十周年成就、成果展。

潛志軼群

50多年的瓷畫創(chuàng)作生涯，楊修勇在繼承傳統(tǒng)粉彩山水瓷畫中，不斷思索，不斷進取，不斷創(chuàng)新。讓先生記憶猶新，藝術(shù)生涯最開心的是在1997年，當年藝術(shù)瓷廠重新組建美研室，他被調(diào)入山水組搞創(chuàng)作設(shè)計，并負責管理美研室的資料和老畫譜，這給他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有機會接觸各個流派的作品，通過刻苦地學習和鉆研，聚眾家所長，終于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粉彩山水，粉彩雪景，墨彩描金山水，琺瑯彩開光胭脂紅山水畫，胭脂紅雪景，粉彩春綠雪景等，作品清新雋永，情趣盎然，給人以超脫、空靈的感覺，展現(xiàn)了山水畫清芬彌漫的大自然美景，為世人送來了一幅幅精美的藝術(shù)瓷畫。

2001年在新加坡舉辦的“景德鎮(zhèn)名家名瓷”展銷會中，他的一幅胭脂紅雪景瓷板《玉潔冰清》在當?shù)匾鹆宿Z動，被一藏家以高價收藏。楊先生告訴我：這塊瓷板的創(chuàng)作是他經(jīng)過多年的深思后創(chuàng)新的佳品，它是以胭脂紅彩料為主，勾畫雪景的山石樹木以紅色為背景，突破了以往前人用黑料為主料的黑白雪景，充分表現(xiàn)了江邊的山石陰陽凹凸，近處左右是蒼老的枯樹，高山大樹相映生輝，山峰一峰一狀，樹木一樹一態(tài)，蒼勁有力，百丈危峰，立于紅白之間，氣勢雄厚，紅色深重，層次分明，立體感強，展示出了一個旖旎瑰麗、神光離合的奇妙境界。這種創(chuàng)意畫面，用料嚴謹，工藝性更高，勾畫必須突出主題，層次更須分明。要突出立體感，燒窯技術(shù)條件也要求更高，才能紅白分明，意味深長。當人們觀看畫面由近而遠，由淺而深，由低而高，真是一下看不定，看不盡，看不透，樣樣場境都烘托出了生命的勃勃生機和祖國山河的壯麗秀美。

而在另一種表現(xiàn)手法中，楊修勇先生傾畢生精力研制的粉彩春綠雪景《風雪渡江》《千山寒江雪》瓷畫更令人觀后拍案叫絕，它的裝飾手法與以往的墨彩黑白雪景大不相同，是一種以粉彩珠明料為繪畫原料，以粉彩春綠山水的顏料石頭綠，赫色，玻璃白，雪白等幾十種粉彩顏料添色，它既有春天的綠意，又有冰天雪地的雪意，它是一種永不褪色的雪景。由于幾十種粉彩顏料運用時的復雜性與可變性，這就要求從繪畫、配料、添色等多種工藝必須由同一人完成，同時，作畫人除必須有扎實的瓷藝基本功外，還必須具備中國山水畫深厚的筆墨功夫。

其代表作之一《千山寒江雪》瓷板將人們帶到了這種新的意境中，畫面布局合理，湖面開闊，煙波浩淼，茂林遠山，庭園長廊。整幅畫面描繪的是春天的雪景，卻表現(xiàn)了萬木逢春的綠意，雖冰天雪地，卻遮不住春天的氣息，大樹雖被雪壓住卻挺撥向上，生動有力，近處片片樹林，淡淡的春綠將雪襯托的更白，綠葉上的積雪，點點簇簇，瑩潔而松厚，宛若輕輕搖動樹桿冰涼的雪花就會隨之飄落下來。庭院中，早起的人們在清掃積雪，湖面上，勤勞的漁民劃著一葉葉輕舟開始了一天的勞作，襯出了一幅清潤可人的江南美景。

縱觀全畫，作者十分貼切地捕捉到了大自然的景物因季節(jié)轉(zhuǎn)換而出現(xiàn)的新特征，好似萬物正從冬眠中漸漸蘇醒，大雪在春天的氣息中慢慢消融，隱約中讓人感到了一股萌動的春意，給人以積極向上的感覺。

與楊先生一面交談，一面品瓷畫，青山綠水，小橋人家，遠山的云霧，近處的流水，使人的身心與畫意悄然合一，仿佛使人走進了大自然無限的靜美之中。不知不覺就到了要分手的時刻，離別之情難于言表，我欲駕車離去，先生一直送我到庭院門口，向我頻頻揮手。“夕陽無限好，未必是黃昏”。我堅信先生一定還會創(chuàng)作出更多，更美，更讓世人珍愛的藝術(shù)佳品。